鱼涟儿虽然心疼,但也知道叶丛峰的性格就是如此,便在天气好的时候也来王府门口陪他一道等。
就这么过了五日,王府大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可传出的却不是他们所盼着的好消息。
梁王薨了。
朝堂之上,自从皇上亲自到王府探视过后,许多双眼睛就都盯着梁王府。盯着它密不透风地关了那么久,却也都没想到最后会等到这样的消息。
皇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闭了闭眼,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悲伤。
倒也不奇怪,太后薨了的时候皇上也未曾流过一滴泪。
“王府里的其他人呢?”
“赵太医都瞧过了,都没染病,今日便可撤出来了。只是那蓝公子……”于卿欲言又止。
“那个同梁王一道病了的男子?他怎么了?”皇帝随口问道。
“他的病虽染得晚,但发得很急。几乎是跟着梁王殿下一道……没了的。”
皇帝抬起眼看了看于卿确认道:“死了?”
于卿点头:“臣亲自确认过了。”
皇帝的表情毫无波澜:“知道了。礼部侍郎孙砚清与梁王算得上交好,传朕的旨意,梁王的后事就交予他全权去操办吧。”
“是。”
孙骐是从同僚下属口中听闻褚安铭病故的消息的,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自从太后驾崩后,褚安铭经历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也曾私下找他喝酒想要替他排解心中苦闷。但那时候褚安铭心里似乎并不为此郁郁,反倒是比过去还要看得开。
他说自己有佳人相伴,只要活着就很满足了,这些苦伤不到他半分。
孙骐问起那佳人是谁,褚安铭说:“砚清也曾见过,便是那位写了一首好词的玉先生。”
孙骐起初以为褚安铭口中的“佳人”的意思同他过去在温泉别院里养着的那些个男子一样。但听褚安铭聊起他与这位玉先生的种种,孙骐发现是自己误会了。
那个在褚安铭口中,那是一个第一回 让他明白两情相悦滋味的人,也是让他有想要好好活下去同此人共渡余生想法的人。
“我本以为活着与死了没什么区别,但活着能和他在一起。”
“那些歌颂情感的此曲中,常提及的是同生共死,所以你二人若是真的有情,死了也是能够在一道的。”酒醉后的孙骐说道,他自知自己此生是无法有此体会了。
他只能做到活着的时候同自己的那位夫人相敬如宾,却不可能有勇气或者那样热烈的感情要同那女子共死的。
“可我舍不得他死。”褚安铭也醉了,说着胡话:“你不知道他一颦一笑有多招人喜欢。”
后来,孙骐听闻褚安铭病了,恰逢他刚升任礼部侍郎,实在是忙于公务与应酬,只知道皇上派了宫中太医替其治病就也觉得不必过于操心。
谁知道,却等来了这样的噩耗。
褚安铭因为是得了不明不清的疫病而亡,匆匆处理了遗体后便被装入棺椁。孙骐到了王府后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只能站在已经被盖起的棺椁边长叹落泪。
那个曾经见过他年少意气风发,听过他畅聊理想抱负的朋友,没了。
他本以为褚安铭这样的人能活很久,久到可以等他年逾古稀的时候,两个老头还能坐在一起聊天,聊一聊“你还记得我当年刚中举的时候的模样?还记得当年我说过的豪言壮语么?”
褚安铭的后事安排起来并不复杂,他也没有家眷需要安抚,也没有后人需要打点,更令孙骐感到惊讶的是,褚安铭他甚至早早就为自己修好了王陵。
孙骐看着王陵地宫的图纸,看着那个偌大的主室标注了预留了的两个棺椁的位置。
身边的下属也看到了,唏嘘道:“这梁王终生未娶,王妃的位置怕是要空着了。”
“不会空着的。”孙骐说:“将那蓝公子的棺椁一并葬在主室里头。”
“可是这不合规矩啊。”手下人说。
“既然皇上让我全权操办,那便都听我的。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向皇上解释。”孙骐说。
孙骐为梁王的丧礼挥泪写下了千字的祭文,文中字字见情,句句戳心,后来人将此祭文誉为神作,更有好学者通篇背诵学习。
然而丧礼的当下,大家更关心的则是王爷同一名男子一道合葬于王陵。
皇上并未对此事多加关注,无人上报他便当做不知。
而那些“忠臣们”,大概是觉得若是让梁王同一名男子一起落葬,盖棺定论后,后人就只会关注这位到王爷荒唐的风月之事,不会有人再提及当年他差点是要登上那龙椅的皇子。于是也缄默不语。
地宫石门关上,金刚墙垒起。
死人满意了。
活人更满意了。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这是一个HE的故事。
所以这显然就是个假死。
还有2章就完结了,大家坚持一下哈!后面都是甜的,每个人都甜!
第116章 重生之种田日记
春去秋来四季交替,又是一年,四海皆安,天下太平。
北疆的蒙族已有过一半的部落跟从呼延部一起归顺了大昌。
夏天的时候,从北疆又传来一个好笑消息。说是当年以郡主身份嫁去呼延部的那位林姑娘为呼延部首领诞下一名健壮的孙儿。那孙儿生下来就哭声响亮,长得虎头虎脑,首领对那孙儿实在是喜欢。据说成日里带着刚满月的小婴儿四处在草原与人炫耀,有一副要普天同庆之意。
他还写了许多封折子给皇帝,感慨婴儿如何可爱,又不忘感谢大昌皇帝当年许了这样一段好姻缘。
婴儿头一回会笑了,他递来一封折子。
婴儿会爬了,他又递来一封折子。
婴儿叫了一声“啊”,他又递来一封折子。
“皇上您真该来听听,我这孙儿的叫声比他那娘亲的歌声还要动听。”
……
皇上大概是受不了他不停的骚扰,派了专人送贺礼去到北疆,并且下旨大赦了在北疆做苦力的那些罪民,准许他们自行返乡。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罪臣上官一家。
听闻燕王世子念上官一家在北疆做苦力时候十分勤勉,特地令人护送上官一家回京,并让在京的二公子为这一家子安顿好了住处。那上官家的子弟十分上进,虽在苦寒之地呆了那么多年却从未放下过手里的学问,隔年重新参加了科举考试。上官家中长子更是一举中第,在朝中某得了一份不错的差事。
这一家子虽不能回道从前那般显赫,但平安度日是不成问题了。
燕王留在京中的第二年身子也不大好了,就每日靠着补药吊着一条命,自然也是没有精力在管他那个喜爱惹是生非的二公子了。
好在二公子留在京中倒是比在北疆时候收敛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做了,狐朋狗友也不交了。
二公子后来在京城办了一家琴室,引四方而来的古琴乐手前来切磋琴艺,但那些人弹得再好,二公子也只听,不鼓掌。二公子只有在那名一直躲在屏风后不见人的云白大师弹奏的时候会卖力的把手拍得通红。
有人悠然自得无拘无束,有人则依旧苦于学业功课。
这一年,太子已经到了弱冠之年。
虽然已经娶了太子妃,算是成家立业了,但皇上对他的严苛却并未有半分减少。
太子殿下今日因为一篇知行合一的文章没能入皇帝的眼,又被训斥了一番。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东宫,一个杏眼桃腮如花似玉的姑娘小跑着迎了出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她似是有什么好东西迫不及待地要同太子分享,跑到太子面前落了定才发现太子脸色不大好。
“殿下这是怎么了?从父皇那里回来怎得脸色如此难看?”女子睁着一双杏眼好奇地问道。
太子叹了口气:“哎,还能如何,文章写的不好,今日又被训了。”
女子弯起眼睛笑嘻嘻看着太子:“殿下别难过了,这不是常有的事情么。”
她说罢伸手拽上了太子的袖口往书房带:“臣妾今日又读了一本有趣的话本,拿来给殿下一道读读。”
太子被拉着往往前走,长叹一口气,倒挂着眉毛表情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大婚前秦阁老同本宫说你虽是将门之后,却是个才女,喜好诗书,七八岁的时候便熟读了四书五经。如今才知道原来太子妃熟读的不止四书五经,而是博览群书呀……”
太子妃抬袖掩嘴笑道:“太子殿下不也是么?臣妾待字闺中的时候,只听闻太子殿下自幼学习刻苦认真,在御书房每日天不亮就开始读书用功。臣妾也是嫁于太子之后,才知道太子读书竟然是荤素不忌。”
“什么荤素不忌?”太子不解地问道。
太子妃轻轻挑眉:“殿下书架上书臣妾可是都拜读过了。”
“什么书?不就是些话本么?许多是先太后留下的,还有一些是已故的五皇叔给我的。”
“嗯,可是他们说,那本《我与王爷二三事》,是太子殿下自己个儿让人从宫外买回来的。”
太子愣了一下,忙解释:“那是不识字的小太监胡乱买回来的,本宫只是忘了扔。”
太子妃:“不必扔,挺好看的,可惜只有一卷。”
“太子妃若是爱看,就让人再去买后面的那几卷便是了。”
太子妃得意洋洋:“其实,剩下的几卷臣妾已经让人买了,还顺带的把玉先生这几年写的其他话本都买了回来。今日就是读了最新的那本,觉得甚是有趣。”
她说着,领太子来到书案前,拿起一本话本递到太子手中。
太子低头一看。
话本封面上印着:《重生之种田日记》
“本王曾是个坐拥佳丽三千,拥有享不尽荣华的王爷,却遭奸人所害在而立之年郁郁而终。
奈何桥上孟婆给我的那碗汤我没有喝,随手洒在了桥下忘川河中。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忘记那些构陷我的阴险小人,不能忘记该有的恨,我要带着这份记忆重回人间,终究要将这些恩怨情仇给了一了。
然而当我再次醒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比我上一世王府里的拆房还要破烂的屋内。好在身下床榻是软的,身上的被子是暖的,身边还坐着个如花似玉的男子,睁着滚圆的眼睛看着我。
‘夫君,你醒了?’
什么,这男子居然叫我夫君。
‘你前些天在田里突然晕倒,还是隔壁王大叔发现将你抬回来的。’
‘在田里……?’
‘是啊,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
我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魂穿进了一个农夫身上,如今没有镜子,看不见这幅肉身的全貌,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有像上一世那般英俊潇洒的面庞。
不过,本王想不到,这乡野农夫家里居然会有一个如此娇俏好看的男子委身于此。
当年本王在府中养的那些伶人都不及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