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上铺着一层干净整齐的稻草,苏凌将稻草掀开,下面是一层灰布遮住了平坦的被褥。
他又看向那紧闭的木柜,一打开里面全是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有些旧衣服刚好可以给奴隶换洗。衣服下还有一些医书,书遍发黄还有些纸张碎末,是老鼠把书给啃了。
一旁还有结块的驱虫粉,想来失效了。
他把衣服和书刨出来,发现还有半盒瓷瓶装的牙粉。
那是他给阿父买的。
他们这里多山多水湿气重,饮食便辣重口味,一到夏天就容易上火。
他见阿父每次用盐巴刷牙容易出血,便买牙粉塞给阿父,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
难道阿父每次来村里都不是住大伯家,而是住在这老屋?
他长大后很少回村,一来路途久颠簸;
二来他不喜欢堂姐堂兄,即使回来了也当天就走,并不落脚。
一想到他阿父每次回村都带着肉和糕点,却没有个住处,他心里一阵气愤。
他还隐约记得,当时大伯家盖的青砖瓦房实际上阿父也出了很大一部分。
因为伯娘说老房子在山上,老人住着不方便,下雨天山路泥泞容易摔着,为了老人要搬到河边住。
打着孝敬的名义,也让阿父出了钱。
没想到他阿父回村了还没有个好住处,苏凌越想越气,
这时候,一丝丝烟子从木窗飘入,随之而来苏凌鼻尖嗅到了鲜美的鱼汤和烤鱼味。
苏凌从窗户望去,看到他的二两银子正用木勺将铁锅里的浮末舀出。
铁锅里,鱼汤冒着牛乳白的滚泡,看得苏凌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刚才半碗泡泡米唤醒了饥肠辘辘的胃,此时飘来的鱼味将舌尖味蕾唤醒了,香气闻着格外鲜美。
苏凌看得出神,像只馋猫扒拉着窗棱圆碌碌地望着,那样子自然落在了做鱼汤人的眼里。
男人抬头顺着强烈的视线望去,小馋猫似触电一般缩头躲开,他脸上没有神情变化,想着湿漉漉渴望的眼神,将鱼汤盛在碗里好散热。
不一会儿,苏凌闻着味儿耐不住被勾出来了。
只见自己的奴隶正打一桶井水倒入木盆中。
一旁石头也被井水冲刷了干净,上面放了一碗鱼汤。
苏凌饿得不行,现在也不管这周围荒凉、没有干净的桌椅,直接走到石头旁蹲下了。
他准备伸手端鱼汤的时候,被带着热气的大手拦住了。
苏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满是疑惑。
“烫。”
“哦。”
然后苏凌看着男人将盛着鱼汤的瓷碗放入木盆中,他担心鱼汤散入水中,伸手去拖住碗底。这会儿是结结实实被烫到飞快缩手了。
苏凌抿着嘴没出声,手指在耳垂捏了捏后,假装不经间划着水玩,实际上被烫的手指贪吃井水的冰凉。
不一会儿,鱼汤温度降到刚刚好的时候,男人才将瓷碗端起递给了苏凌。
苏凌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直接暖到胃里去了,整个人松快惬意不少。
鱼汤喝足后,苏凌见奴隶还在闷头烤鱼。
“你可以喝点鱼汤。”苏凌高高在上地说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地满足。
男人闻言看了苏凌一眼,而后目光扫到石阶上苏凌之前吃泡泡米的碗。
他起身走去,再用井水将碗冲洗干净。
奴隶是没有资格和主人同时同桌进食,没有主人吩咐不得进食,总之奴隶所有行动都由主人发布。
这奴隶虽然用他先前的碗吃饭有些违背规矩,但现下也只得这样了。
那牙人还说这奴隶不好**,但半天下来,除了闷肚子外,这个奴隶用得还挺顺手的。
苏凌刚在心里夸完,眼睛就瞪大了。
没想到奴隶洗干净碗,舀了一碗鱼汤,放在了小黑狗面前。
“你干什么,这碗是好碗,你怎么可以用它来喂狗?”
但奴隶根本没理他,将碗放到小黑面前后,便又开始烤鱼。
“喂,哑巴,你是这样对你主人的?”
“这是别人家的碗,这还是我吃过的碗,你用来喂狗是什么意思!”
苏凌质问道。
但是苏凌的怒气一拳拳打在安静无声的空气中,对方根本不搭理他。
苏凌越发生气了,他瞪着奴隶正想怎么惩罚他。
想着想着,他注意到奴隶湿答答的衣服下裹着健硕的腰臂,手腕处鼓起的经脉无一不透着男人的强壮。
而他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万一奴隶造反……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糟心
造反就造反,憋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还不信奴隶敢杀人,只要他没死,告到官府受苦的是奴隶。
主子就是主子。
从现在开始他要树立主子威信,好好**他的二两银子。
“喂,叫主人。”苏凌眉眼娇躁又带着傻气道。
烤鱼的奴隶抬眼望了过去,静默中带着审视,苏凌被看得发怵抖了下手,碗里的鱼汤晃了晃,差点泼了出来。
苏凌缩了缩脖子,又气鼓鼓地十分不甘心。
就连自己买回来的奴隶都要欺负压他一头吗?
苏凌脾气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喊道:“我叫你叫主子,你聋了吗?”
奴隶这才放下烤鱼,眼睛狭长半眯着望着苏凌。
苏凌吓得一口鱼汤直接咽了下去,睁着圆圆的桃花眼道,“怎么,你还敢违背主人的命令不成?”
奴隶沉默后,开口:“可以叫我十九。”
谁想知道你叫什么啊。
苏凌面上挂不住,又得不到奴隶的遵从,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
他放下碗,直接捉住正在埋头喝鱼汤的小黑狗。
闷闷道:“吃了我的东西就要听话叫主人,听到没有!”
小黑狗正吃得欢呢,突然被捏着脑袋,睁着黑豆豆眼茫然地望着苏凌。
“你给我叫主人听到没有。吃了我的馒头,跟着我回家,我就是你的主人。”
小黑见苏凌满脸严肃不悦,喉咙挤出嗷呜求饶声,小尾巴讨好似地摇得飞快,
“叫主人,快叫!”
小黑一脸懵,嗷呜嗷呜叫得更加可怜。
苏凌见状心也软了,不轻不重得拍了下狗脑袋,“听不懂人话的狗东西,不叫算了。”
他说完还瞥了眼一旁烤鱼的十九。
指桑骂槐不要太明显了。
但是十九似完全没看见似的,他安静地烤着草鱼。
不一会儿,草鱼表面撒的调料混着鱼油滋滋冒响。
直到烤得外焦里嫩,他才撤开了火材将其丢在石阶上,再泼了桶井水将火浇灭。
而后在干净的石块上,将草鱼尾巴处的鱼肉留给了苏凌,自己吃鱼肚子。
“你竟然给主人留尾巴,自己吃鱼肚子。”
苏凌看着石块上留给自己的草鱼尾巴,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他其实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只是心里不得劲儿,越发和自己这二两不听话的银子给杠上了。
买来的奴隶不理他,苏凌还不能做什么。
他只得拿起鱼尾咬着吃,一副咬人吃肉的模样。
结果就是被鱼刺卡嗓子,低头咳嗽得眼泪汪汪的。
好不容易一番斗争吞下鱼刺,决定乖乖做人,和一条死鱼斗气未免太傻。
等苏凌歇了气焰抬头时,奴隶刚好将他碗里的细鱼刺挑完,放在眼前的石块上。
做的不错,河豚苏凌气又消了几分。
鱼尾肉不多,但是意外的鲜嫩滑口,好像比鱼唇肉还嫩滑好吃。
鲤鱼嘴、草鱼尾,每种鱼都有自己特定好吃的部位,只是苏凌不知道而已。
奴隶吃的很快,吃完便提着木盆,又找来抹布开始收拾打扫屋子了。
虽然对他爱答不理,但是干活倒是很利索。
苏凌吃着鲜香的鱼尾,看着男人忙进忙出,再望了下屋后的黑山红日,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太阳下山,倦鸟归巢。
炊烟袅袅升起,田间忙碌的人都回家吃饭了。
史老大,史兴柱回到家发现自家婆娘正拉着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说得正欢。
他打了声招呼便进灶房,发现还是冷锅冷灶,屋里暗暗没点灯,肚子饿地叫,听着门外聒噪的闲话烦得厉害,叉着腰往肚子塞一碗井水才压下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