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兴柱像个木头杵在那儿,任凭被骂着,木着脸低头沉默以对。
颇有仍凭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沉默就是最好的掩饰,是最不动声色的暴行。
袁晶翠见丈夫被骂就不干了,上去就拦在史兴柱前面,和史兴菊对骂:
“这是两码事!你细眯小眼的是不是眼瞎了?你老娘我有虐待她?穿的吃的天天供着像老祖宗,你说我虐待不孝,你倒是讲事实摆证据?”
史兴菊一噎,但就是这么短暂空档,被袁晶翠抓住顿时气焰高涨,“我看你就是和她里应外合,偷我家东西!”
“我可句句属实都有证据,你送给凌哥儿那袋禾记米不就是你的好老娘从我家偷给你的,你又假惺惺送给凌哥儿。
就刚刚你好老娘又趁我们都在凌哥儿家搬石头,又偷我家里的稻米往你家送被我女儿亲自抓住,还有我以前丢的锄头、刀具、碗碟都在你家里找到了,那些东西我可都刻着名字做了记号的。”
袁晶翠之前给苏凌送肉的时候,在堂屋看到家里丢失的那带禾记米袋,一问是史兴菊送的,结合家里时常丢三落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以前找不到东西都指着自家丈夫或儿子骂,结果是个老不死的吃里扒外,顿时七窍生烟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悄悄叫自己女儿留意史香莲动作,决定把事情闹大,把这个恶心的老不死踢出家门。
看戏到这里,周围才明白怎么回事,绕来绕去就是老娘偏心。
好好的住在大儿子家里享清福,却把大儿子家里的东西偷偷送给河对岸的女儿,这偏心太明显了,难怪袁晶翠会发火闹脾气。
现在再看地上嚎哭的史香莲,只觉得是老糊涂了自作自受。
史兴菊一个劲儿说袁晶翠一家不孝顺不善待老人,但村里人基本知道情况这个不存在。
倒是史香莲偷东西的事情证据确凿,史兴菊闭口不谈明显就是事实。
袁晶翠乘胜追击,回头示意史兴柱把堂屋里老人的被褥衣裤丢出去,关门丢垃圾好清净。
但史兴柱一开始就闷声表现出左右为难的模样,此时断不会作出这等不孝落人口舌之举;
况且这样属于遗弃老人,按照族规可是大罪。
但是他不方便做,不代表小辈不行。
他儿子可是村里出了名的不服管教,儿子大了翅膀硬,他也没办法。
没一会儿,从堂屋出来一个瘦高猴子脸正是袁晶翠的儿子,抱着史香莲的被褥往他五姑那边砸去。
顿时尖叫四起,史兴菊哭闹着说要村长评理,你们这是虐待老人,不仁不义不孝不善天打雷劈。
可惜史兴菊再吵再闹说话也细声细气,身材细小完全没有袁晶翠身材发福带来的中气十足。
说话文邹邹的摆道理,完全没有袁晶翠的气势足泼得开。
苏凌看着这场闹剧估计已经快到尾声了。
看着是袁晶翠有理,但是村民对她的印象已经由开始面善豪爽变成泼妇刻薄不讲理了。
一旦介入吵架,不论输赢,总是不光彩的。
吵到兴头,原本内心深处极力掩藏的本性都爆发出来,明里暗里被人戳脊梁骨,原来她也不过如此。
原来史香莲家和和睦睦的一大家子,到头来也是一地鸡毛那么多糟心事儿。
村里人原本羡慕史香莲儿女孝顺,尤其是幺儿还在城里开药铺,人人都说她苦尽甘来,一辈子没白吃苦,没想到最后落到被大儿子扫地出门的地步。
史兴菊平日理看着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今日才知道还是个贪便宜的小偷。
即使那些不是她主动偷的。
围观的村民都是乡里乡亲,看着史香莲在地上哭,还是出于口头情分劝袁晶翠别赶老人出去。
史兴菊则是想拉着史香莲去找族老和村长撑腰。
袁晶翠笑得蛮横,底气十足道:“谁的家里会养个吃里扒外的小偷,评理就评理!”
坐在地上的史香莲垮着张拉皮皱褶也不说话,任史兴菊拉也拉不动,摆明了是想赖在这里。
直到看到院子外,怒气冲冲全身肥肉一颤一颤跑来的史青云,她才慢慢地看向袁晶翠,干瘪的嘴角有一丝蔑视。
前几天史青云和苏凌在河边大吵一架后,发现袁晶翠想利用她来嚼口舌,白白像狗一眼被耍了。
当日被苏凌骂了一通很没面子,又吵不过苏凌只得愤愤找袁晶翠出气。
她来找袁晶翠吵架,刚好袁晶翠不在家碰见了史香莲,她本就是长舌妇,顿时倒豆子似的向史香莲骂袁晶翠。
史香莲一边以长辈安慰开导,一边告诉她自己也日子过的苦,今后估计还要被袁晶翠嫌弃打骂。
史青云立刻就懂了,她单独找袁晶翠吵架动静闹不大,但像这个时候她再添把火那就是越烧越大。
“袁晶翠,你虐待老人黑心黑肺还得瑟什么,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试探
史青云走入院子,快步走到史香莲旁边,一边扶人一边唱曲似的干嚎:
“我的老姐姐啊,你命怎么就这么苦,一把年纪还要遭这种罪哟~”
袁晶翠看得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得罪史青云这个嘴碎的?
“我们家务事,你插什么手?”
一旁史兴菊骂道,“现在就是家务事了?你这样待老人,旁人都看不下去了。”
史青云接着说道,“何止啊,袁晶翠真是披着人皮专门吸血的,看着老幺去世后照顾凌哥儿半个月,表面一副好伯娘装模作样哟,背地里收了袁屠夫家里十两银子就把凌哥儿卖了。
不仅如此哦€€€€她还造谣凌哥儿怀孕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哥儿,她张口就污蔑毁人清白,就是看着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没爹没娘,使劲儿欺负。”
袁晶翠惊讶史青云反口,大声道:“你讲话不要证据,张口闭口就来,你收了多少好处这么为难我。”
“你这么着急否认,怕是忘记你自己在河边和凌哥儿吵架说的话了吧。”
“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了收银子拉亲事,还当众说凌哥儿怀孕!”
当日河边吵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村里都以为苏凌怀孕了。
苏凌见众人视线看向自己,露出右手肘,一颗守宫砂暴露在众人眼里。
“随口毁人清白,伯娘也是有子女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苏凌质问道。
没等袁晶翠开口,一直安静的史香莲突然爆发了,哭天抢地的拍手,一副悔恨痛苦万分的模样。
哭嚎调子拉的又高又长,“我可怜的幺儿啊,我可怜的孙崽诶~”
“造孽啊,幺儿走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整天脑壳不清醒,我还不知道袁晶翠竟然这样狠心对凌哥儿。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让凌哥儿吃这么多苦啊。”
“反正我半截入土的,老了不能赚钱遭儿媳妇嫌弃也正常,你平日怎么对我我也忍了,可凌哥儿还是个孩子啊。
他刚刚死了爹,伯娘大伯就开始欺负孤儿,惦记凌哥儿手里的嫁妆银子。都怪我老眼昏花,现在才知道他们一家这么欺负我可怜病弱孙崽啊。”
苏凌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他甚至都怀疑前面她不出声,就是为了此刻铺垫出忍无可忍的悲痛模样。
你们使劲儿咬吧,最好他还能搬个凳子坐着看。
他伯娘袁晶翠绝不是认输的人,蛮不讲理没理也气壮说的就是她,只是现在撕破了表面的虚伪和善。
“我怎么对凌哥儿不好了,我给他找亲事对家是袁屠夫,村里哪户人家不羡慕?他卧病半月还不是我在伺候照顾?”
袁屠夫一家在村里还是很有地位的,下届村长估计就落在了他爹头上。
袁晶翠表面说的好听,但是无利不起早,目的着实恶心。
这趟浑水搅得够浑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弱小无辜的小可怜。
这些苏凌不说,自有人替他开口。
史香莲确实豁出去了,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死前也要把人拉入棺材绝不会让袁晶翠好过。她当时简直瞎了眼让她过门。
“那你敢说你没收袁屠夫家里十两银子?”
见袁晶翠想要辩解,史香莲一句话直接把她憋得半死:“你收没收也不用告诉我。人在做天在看!”
“我这个老不死的今天就要做一回主,凌哥儿的婚事他自己做主,挑一个他自己喜欢的。”
一番话向众人表示自己的开明,又明里暗里像苏凌示好,大儿子靠不住了,只能拉拢小孙子了。
这算盘打得苏凌眉心突突跳,最终忍下心中窜起的怒火。
他不接受,像是没听懂似的,一脸懵懂,我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说到婚事了。
史香莲见苏凌愣愣的,石头般的心破天荒有了一丝祖孙情谊,越说越情真意切。
“可怜凌哥儿啊,以前是阿奶老糊涂了,只看到从小长在脚跟儿边的史贤兰史贤芝两个孙崽,哪知道这两个都是随娘的白眼狼,平日里没少把自己的棺材本给他们花,结果到头来还被赶出来。这是我活该啊。”
“你个老不死的,大人的事情,你扯两孩子干什么!不是你偏心外嫁女,偷家里东西他们会这样吗?!”袁晶翠彻底发怒了。
“他们没有做小偷的阿奶,到死了给祖宗丢脸你真有本事!”
史香莲看起来骨瘦嶙峋,颤巍巍的模样,但是一口气也硬气显得更加强撑的可怜。
其实她骨架便大,年纪大了自然肌肉萎缩显得皮包骨,宽脸盆子高颧骨上糊着皱皮,说到底就不是富贵相。
“我偷东西!好!袁晶翠,今儿就好好掰扯掰扯,这个屋子哪点是属于你们这对白眼狼的!”
此话一出,不只袁晶翠苏凌神色一变,看热闹围观的更是私语窃窃。
€€€€“看吧,上次河边凌哥儿说的没错,袁晶翠一家子不出工,还过得滋有味就是用史老幺的钱。”
€€€€“看起来好好的日子,私底下竟然都是靠史老幺。不用种地吃白食当然比我们黄脸婆好看啊。”袁晶翠经常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说别人手粗又黑,叫人用皂角搓搓手。
€€€€“说到底最后就凌哥最可怜。”
史香莲听着众人议论,直接说道就是你们说的这样。
“这青砖瓦屋是我幺儿给我修的,当时一共一百三十两,幺儿出一百两,这对豺狼出三十两。”
“结果到头来,我幺儿每月回村还没地方住,只得在山上老屋凑活过夜。
后面忙起来甚至当天来当天走,幺儿心善,完全可以让哥嫂腾出房间给他落脚,但他怕影响哥嫂感情让他们为难,宁愿苦了自己。”
“都怪我从小给他说要听哥嫂的话,把他养得这么心软善良。”
袁晶翠脸瞬间垮下来,“你老糊涂了,我们怎么可能只出三十两。你记不清就随口编个银两!”
“对,我就怕我老糊涂记不清楚,当年特意做了账本,让他兄弟二人签字画押了。”
袁晶翠一听,看向身后懊悔的史兴柱,顿时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