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动作都很快,很快汇总过秤,二姑家一共二百三十三斤,三伯娘家七十斤,苏凌最多足足三百零五斤。
鱼刚好用一个大水桶装好,就见大黑赶着自家骡子,从二姑家门口经过,板车上坐着面色紧皱的大黑夫郎。
大黑见几人都在,还用大水桶装鱼,就知道是要去城里卖鱼的。
他勒停骡子,朝几人道,“你们是进城卖鱼吧,我这还可以坐三个人,你们这桶也太大了,装三百斤肥猪都没问题。”
一拍即合,放个大水桶后,位置正好够。
大黑是个老手,没几下就用绳子把大水桶拴得牢固,还用手摇了摇桶边纹丝不动,即使颠簸的山路也稳得很。
在一众人热闹期盼中,不一会儿大黑就赶骡子上路了。也许是因为板车上有孕的夫郎在,他一路上赶得很稳,一直看路也没像往常那样闲暇胡扯。
倒是苏凌问了下大黑夫郎进城的原因,才知道是因为孕肚不适,想进城看看大夫。
苏凌点头,说有孕确实要注意动静,时常看大夫把脉才放心。
“这刚好河里发鱼,你还可以多吃点鱼补补。”
原本大黑夫郎面色还正常,可一听见鱼,面色立马郁结起来。
今早起来,他肚子痛的厉害,见一大家子都张罗着去河里捞鱼,他便也一直忍着没说。
但是中途大黑回来放鱼,发现他疼得缩在地上直冒冷汗,就硬要带着他去城里看大夫。
他出门的时候还听见公婆在身后说他娇气得不行,说都是怀孕就他金贵。说他自己偷懒不去捞鱼就算了,还白白耽误大黑去河里捞鱼。
他和苏凌不熟,自然不会讲家里鸡毛蒜皮的糟心事,只是勉强笑笑没出声。
反倒羡慕苏凌和苏刈两个人窝在山上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到城里的时候,正是日中午时。
苏凌突然想起来他们卖东西返程时间不定,也不好要大黑带着有孕的夫郎久等。但是回去没车又不行。
大黑看出苏凌的纠结,说自己带夫郎看诊估计要等一会儿,去的是生意极好的回春堂。
看完诊后苏凌两人还没卖完的话,他就带着夫郎在城里买些入秋过冬的布料,顺便添置些小孩子出生要备的物件。
如此几人便说定返程的事情,当下得先送鱼桶到菜街上去。
骡子把鱼桶拉到西街菜市口时,被入口处管摊位的管事拦下了。
来时三伯娘就说了卖菜要缴纳摊位费,一个摊位三文,凭木牌入菜市摆摊。
苏凌掏出三文后,那管事朝板车上的鱼桶瞥了眼,“你们来的晚,现在只有最里街角落摊位了。”
苏凌自小在自家药铺待着,对看人脸色自有一套,这管事时不时瞥鱼桶里的鱼,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苏凌忍了口气,这桶鱼不是他一家的鱼,他现在不是暴脾气的孩子,该长大了。
他捞出一条鱼道:“官爷,我们这鱼是从山里河水捞出来的,肉正鲜嫩着。”
那管事随手端起地上接屋檐漏水的木盆,啪哒一声,鱼丢进木盆,溅了那管事一脸的腥味。
苏凌看着那管事连连吐口水,说道:“你看,这鱼很鲜活的。”
随后他又掏了两文钱塞进那管事手里,“到时候有人问鱼,麻烦官爷照顾一二。”
什么官爷,狗屁都不是。
菜市被城里大家族从官府手里拿下经营管理权,这个管事不过是大家族里打杂的奴仆而已。
但在人家地盘上不得不低头。
好在管事也识趣,掂量着手里五文钱,看着木盆里游动的草鱼,笑说没问题。
一路骡车往里拉的时候,苏凌仔细瞧了下,周围都是卖地里小菜居多,偶尔夹着卤味熟食还有些菌子山货,卖鱼的倒是没有。
到摊位后,果然是犄角旮旯,两面靠墙,前面几家也是卖小菜的,根本没什么人流量。
放下鱼桶后,一向乐呵呵的大黑也发愁,这卖的出去吗。
不过卖东西前最忌讳说这些,大黑说了句鱼很好卖,就拉着自家夫郎走了。
不管东西好不好卖,卖前都会说吉祥话,算是村里老一辈流传下来的习惯。
苏凌守着摊子,吆喝一阵也没人来,于是打算直接去菜市口转转。
他不放心的一再叮嘱苏刈,杂鱼不论价格一论六文一斤,还再次拿起小秤确认苏刈能不能看秤辨认重量。
反复确定苏刈一个人守在这里没问题后,他才稍稍放心。
临走时还不放心道:
“如果遇到挑三拣四的客人,也别管,问什么答什么,但别减价。人家有心买你的东西才翻来覆去挑找茬儿,就是想挑点毛病杀杀价。”
“那些买完后还要你再搭上一条小鲫鱼的,一概不应。你只收铜板,不要收碎银子。”
一来他们这次出门没有带剪银子的夹剪和秤银重量的戥子,当然,他凭手感就能掂量出来几两。
二来是遇见银子掺假,混了锡铅之类的杂物导致银子成色不足,不仅要称重,还要根据成色来换算银子实际价格。
苏刈没有什么常识,怕他被骗了。想起上次被贱卖的小鹿,苏凌心里就一阵肉痛。
“嗯,知道了,你注意看路。”苏刈耐心道。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凌去溜达了一圈,在临街口发现一家鱼贩子,摊前有三三两两客人在挑鱼,生意还不错。他凑近听了下价格也是六文。
但是几个大木盆里的鱼都死气沉沉不新鲜,翻着肚皮鼓着白眼,四周地上血迹混着鱼鳞内脏一片狼藉,苍蝇爬来爬去,看着就下意识皱眉头。
再看一眼那一身腥味的络腮胡渔夫,瞬间觉得苏刈长得能干三碗饭做梦都能笑醒。
还是他会买啊,苏凌内心喜滋滋的。
随后他又去到了菜市口的管事那里,说借木盆里的鱼吆喝下。
路人看着他端着木盆吆喝倒有些好奇凑近,发现是一条鱼,苏凌趁机说自己摊位在最里面,鱼都很新鲜,刚从河里捞出来的。
苏凌忙活一通,嗓子吆喝累了,总算有点用,还是有人提着菜篮子说去看看。
那管事见苏凌会来事,又努力卖鱼,给他那条草鱼足足有四斤重,也不免给苏凌一点好眼色。
他对苏凌道城里有一家新开的馆子,专门做鱼羹,每天会早晚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新鲜活鱼卖。
“你先回去吧,等那家馆子来人买,我给你指条路。”
“好嘞,谢谢。”
苏凌走到摊子附近的时候,发现有一大娘准备伸手去捞桶里的鱼,他停下脚步想看苏刈怎么处理。
“哎,怎么还不让捞了?”大娘看着被拦住的手道。
苏刈道,“你要哪条,我就捉哪条。”
“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街口那家随便让人挑。”
苏刈道:“那你去街头那家买。”
这时他想起苏凌临走的交代,又补充了句:
“不砍价。”
“不赠小鱼。”
远远见那大娘脸色就黑了,作势转身就走,苏凌赶紧走近拉住那大娘。
“大娘,我哥头一次卖东西,您多担待,但我家鱼是整个菜市口最好的,来我家买准没错。”
那大娘见苏凌一脸笑意,这哥儿样貌出挑,落落大方的样子也讨喜,心底的气顿时就消了。
“看我像差那几个钱的样子吗,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然后扫了一脸冷漠的苏刈,误解成了轻视之意,那大娘拉脸哼了声,一口气买了五条鱼。
付完钱,大娘瞬间清醒了,这哪吃的完?
还好苏凌道这鱼还可以喂个几天,送人请客都拿得出手。
大娘这才放心走了。
苏凌掂量着手里一百文钱,只让苏刈瞧着自己是怎么卖东西的。
陆陆续续的来了些问鱼的,基本看鱼新鲜也没说什么就买了。
有苏凌在,卖鱼好像格外顺利,但苏凌却觉得叹气,这样苏刈就学不到东西了。
期间顶多有一个客人嘀咕着怎么不包剖鱼。
苏凌避重就轻顺便强调重点。
€€€€这鱼不比鱼贩子圈养在鱼塘的鱼,是临时从山里捞出的活鱼,味道很好还干净。
回家杀鱼也很简单,杀鱼先把鱼头拍晕,再切掉鱼尾,接着剖鱼肚,这样鱼就不会半路醒来挣扎蹦€€得到处甩腥水。
这些都是苏凌在那个鱼贩子摊前看到的,他自然是不会的。
等大娘买鱼走后,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细布黄衫的中年妇女,一脸精明模样。
“嚯,这犄角旮旯还真有鱼。”
苏凌一听,回头看去,大概猜测这人是管事介绍的那个馆子采买的。
“对,都是新鲜活鱼。”苏凌道。
那妇人拢了拢长袖口,手掌搭在水桶边缘,望着桶里密密麻麻几乎不能游动的鱼,水面上时不时冒着鱼泡泡,瞧着确实很鲜活。
“这鱼怎么卖?”
“六文一斤。不能挑选,看中哪条就是哪条。”
“这么贵?人家摊子都是让选的。”
“都是一个价格,那摊子我也知道,再怎么选也不能从一堆死鱼挑出一条活鱼不是。”
那妇人见苏凌虽然年轻,但是个知道行情的,只怕得好好磨下嘴皮子了。
这连天暴雨,鱼塘养的鱼都死了很多,鱼贩子收的鱼都不新鲜,她自然是瞧不上的。
但是馆子是新开的,暂时又没有那些老牌酒楼有专门供应的鱼贩子。
要挑一个好的放心的鲜鱼供应关系到馆子生意,所以她宁愿先自己在菜市寻寻零散户,亲自对比挑选最合适的。
青石城一共三个菜街,南北菜市都逛完了也没发现新鲜的鱼。
【也就这一家鱼还看得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