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此时再暴怒,也知道先连声感谢苏凌。
像是苏凌救活他家夫郎一般,差点声泪俱下给苏凌磕头了,把人送到院子外还连声感激。
苏凌见大黑真是心疼自家夫郎,朝院子磨坊里磨豆腐的大黑娘看了一眼,他叫大黑跟着自己再走一段路。
苏凌见路上前后没人,又隔大黑院子远了,他才道,“你夫郎一半是操劳过度,一半是忧虑过深。”
“更甚至,多半是心病加重的,心病吃再多补药也无济于事。”
大黑四肢僵硬,一脸茫然,“心病?”
“我最近私房钱都上交了啊。他怎么还不高兴啊。”
苏凌见大黑真的是个木头,心眼太粗了。他没忍住道,“你夫郎是个能忍的,要我是他,早就被气死了。”
青石城这里没有和离一说,两人在婚契按下手印,匏瓜剖成两个瓢,一旦喝下瓢里的同心酒,那便是一辈子。
“你就真的没注意到你娘和大婶儿,平日对你夫郎明里暗里的找茬,说些难听的话吗?”
大黑茫然摇头,狠狠抓了把后怕又悔到僵硬的脸。
苏凌又加火道,“你千方百计心疼的夫郎,背后不知道怎么被你娘和大婶折磨。”
大黑听着难受,又疑惑道,“那他怎么不给我说?”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自家夫郎什么脾性自己不清楚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要管你私房钱。”
苏凌其实也就是听二姑说了些,知道大黑夫郎嘴硬执拗熬着不肯说。
大黑重重挠头抓头皮想了想,“好像最开始成亲没多久,问过赚钱上交我娘管账的事情。”
“好像是觉得交七成多了,我当时说给爹娘多点无妨,我还年轻能挣更多。”
“他以前还给我说,娘数落嫌弃他什么的,我都是转头就给我娘说不要说这种话。后面他也再没说这类事情,我以为两人熟悉逐渐和睦了。”
苏凌听到这话,有些呼吸困难,大黑转头就直莽莽告诉他娘,这婆媳关系还能好吗。
他耐着性子道,“那你就没想过你背地找你娘说,你娘就不能背地找你夫郎的麻烦?”
苏凌大概明白了,大黑夫郎之前试探过,但大黑孝顺不让他夹中间难受,他便最开始就退了一步。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没少被大黑娘和大婶数落;外加上大黑听不懂夹枪带棒的话,一来二去大黑夫郎想诉苦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凌想想就窒息,他道,“你以为你夫郎家里穷,喜欢管钱攒钱,所以没收你私房钱?”
大黑没说话,只踌躇不安看着苏凌。
苏凌真是被这么个大壮汉气得烦闷,他道,“他努力存钱,就是想,有朝一日盼着分家,能过自己安安静静的小日子。”
他见大黑吃惊嘴巴微张,直接开口道,“这个就是他心病。”
“要娘还是媳妇,自己选一个吧。”
“这么严重吗……”
苏凌说完后便没管愣在原地的大黑,顺着小路直接去二姑家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大黑夫郎的事情。他隐隐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方面做些什么,但一时又摸不到头绪。
他阿父在时,他虽然处处和阿父唱反调,但是总想着自己未来一切有阿父安排。阿父不在了,他又遇到了万事顺他的苏刈。苏刈也每天把计划安排的很好,他也不需要多想什么。
苏刈种地打猎做木工样样能行,他也能采药卖药。虽不大富大贵,但一年四季会比一般人过的优裕。
在平淡满足的日子里一辈子到老就很幸福,从没想过自己想要做什么。
在他终于从二十几味药里挑出来假药找到病因时,他心底涌起无法言说的兴奋。
一旁大黑说就知道他能行,一直感谢救了他夫郎的命。
那种油然而生的激动与兴奋此时还在胸腔荡着余韵。有孕者除了怀孕本身痛苦外,更多是难以对外言明的心病。
而他恰好能听见人心。
想通这一刻后,苏凌心底悄然滋生一种使命感。
他一路脚步轻快,脑海里关于今后计划隐隐浮现一个轮廓。
他浑身四肢惬意舒张,脸上满是朝气活力,看着便让人心情明朗,不由跟着笑起来。
“哟,凌哥儿,想什么呢,这么兴奋。”二姑在院子里摘豌豆,远远就见苏凌身上带着股鲜活劲儿走来。
苏凌本想在二姑家里等苏刈回来,不过此时更想迫切的回到家里,翻起医书伏案研读。
“没呢,一个人在家没事做,便来二姑这里看看。”苏凌道。
二姑家池子旁摆了好几个木盆和簸箕,里面装了些腊鸡、腊猪蹄,还有些泡着的香菇、干豇豆、秋藕。一看就是准备做大菜的。
“你二姑父他们三个出门七八天了,在外面风餐露宿吃的糙,每次回来比豺狼还饿得凶,得做点好的给他们补补。”
二姑见苏凌面色静下来,似在想什么,她道,“苏刈卖山货去了,你就到我家等着吧,等会儿晚上一起吃饭。”
苏凌道,“不了,二姑,你能给我说下怎么做菜吗,我也想试着做下。”
二姑原本边说边摘菜,此时停下手里动作,笑眼盯着苏凌,“咋的,想给苏刈做饭了?”
她见苏凌神色有些不自在,直白道,“你确是该学学了,裁衣煮饭的,村里哪个夫郎不会?
不说别的,那男人在外面辛苦赚钱回来,家里还没口热饭要自己饿着肚子做,日子长久了,那都不好过。”
“咱们啊,一辈子遇到不错的就是幸运,你看看袁晶翠家里,她炒菜放贵的猪油,没放便宜的菜籽油,都被史老大吼得满院子响。”
“他们以前也不是和和睦睦恩爱的好,现在鸡毛蒜皮小事就翻天。谁能想到往后日子怎么样?”
二姑说的很委婉,但是苏凌还是听明白了。
苏刈现在很好,但是今后呢?好日子都是要用心经营的。
“不管咋样,自己会做饭,总不会饿死。不然万一苏刈出门几天,你在家喝西北风啊。”
苏凌听笑了,“饿不死,”然后他抬手夸张画圆,“苏刈会给我烫一张大饼,然后烧个油辣椒可以管五六天。”
苏凌知道二姑说的都是为他好。但他现在想学做饭不为别的,他只想给苏刈做顿饭,让苏刈回来也能吃口热饭。
两人唠了会儿嗑后,二姑让苏凌做猪蹄炖莲藕汤,说这个简单好上手。
放多少调料和水,汤开了再烧多久的柴火都说得仔细。
“总之,调料可以少点慢慢加,用筷子能把猪蹄插进去就可以了。”
苏凌点头,接过两节长藕又去二姑菜园子摘了些辣椒、小葱、白萝卜、茄子。
苏凌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家里,在院子门口就兴冲冲喊了声小黑,然后就像个傻子笑了起来。
苏凌看看日头差不多快到中午,如果卖的顺利,苏刈快回来了。
之前苏刈做菜他偶尔烧火也全程围观着,感觉做菜也不是很难。
他先是一样一样准备着来。
先是用碎瓦片把藕去皮然后切成小块泡水去污泥,然后把等会儿要用的干辣椒、蒜瓣、生姜、八角等备好。
重头便是处理腊猪蹄,要生火烧腊猪蹄去皮上的毛,然后再是洗和砍猪蹄。
这根猪蹄足足有三斤重,苏凌要双手才能握住猪蹄。做菜的小斧子砍不断,只能用劈柴的大斧子劈。
他在地上铺了块包袱,然后把猪蹄放在劈柴墩上,准备拿起斧头砍。
可大斧头重,苏凌光是握着就吃力。使劲儿朝猪蹄上砍了两下,斧子被厚猪皮弹了回来,把他手心震得发痛。
二姑说这道菜简单,他还没开始就千难万阻。砍个猪蹄纹丝不动,反把自己手心磨破皮了。
苏凌咬牙握着斧子继续用力劈,力道软绵绵的。猪蹄上面添了些痕迹,包袱上溅了些肉沫。
苏凌挣扎地没力气,看着通红破皮的手心,给自己手心呼呼,嘴里念叨着不痛不痛。
他想了会儿,便决定用菜刀把猪蹄上的肉割下来,用猪腿肉炖藕汤。
他边忙边看窗外日头,着急赶在苏刈回来前把汤炖好。
一顿手忙脚乱后,他脸热得通红,终于把肉和藕都下锅盖上锅盖,只剩烧火炖了。
两个时辰后。
苏凌终于闻到锅子边缘白气飘着的浓郁香儿,闻着味道还不错。
他揭开锅盖用筷子插了下藕块,炖的粉粉的,肉也炖的软糯。
唯一败笔就是忘记放辣椒了,看着没食欲。
他用勺子盛了下汤,热汤顺着喉咙暖了四肢,他面上热地鼻尖冒汗。
看来二姑说的没错,这个汤还真是随便炖炖就不错。秋天喝藕汤真是鲜美滋润。
他笑得美滋滋的,嘴里碎碎念直夸自己有做菜的天赋。
看看窗外日头偏西,差不多到了未时。
苏刈应该快回来了。
苏凌又加快动作,把锅里汤盛在木钵里,开始炒青菜和昨天特意留的菌子。
因为藕汤没放辣椒,苏凌特意切了很多青椒还有干辣椒,辣的破皮手心红红的,灼痛的厉害。
他呼了几口气后就没时间管了。连忙不迭拿起菜刀,学着苏刈用刀背拍蒜瓣。
力道不对,刀背砸的砧板哐当晃,拍得蒜瓣到处飞,叮叮当当落在案桌、地上。
他拿着刀泄气地看着凌乱的案板,最后他干脆放弃,自己用手剥。
炒菌子一定要放很多大蒜解毒。菌子他每种都留了点,装在小簸箕里就成了杂菌子。
锅里烧了四块柴火,火光熊熊,不会儿就把锅底的水汽烧干了。
老锅起油,然后把蒜姜辣椒下锅滋滋爆起香味,锅底大火,油锅冒着青烟。
苏凌见火大辣椒快糊了,急地顿在原地。在撤火和下锅间犹豫片刻,抬着小簸箕一下子全倒在油锅里。
动作干脆,利落倒谈不上,瞧着一身虎气。
油锅火大烧得冒烟,猛地菌子混着水渍下锅,锅里不要太热闹。
水遇油锅,顿时霹雳吧啦炸出油星子。
吓得苏凌差点扔了小簸箕,仰着脖子连连退步。
人退了没事,但锅里还辣椒还滋滋跳着,滚烫油星子朝灶台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