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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在外头呆了两盏茶功夫,把自己解决了一番,又估摸着陈小幺哭累了该睡了,便回了房。
刚一上炕,就被少年吸鼻子的声音弄的顿在原地。
陈小幺竟还在哭。
听架势,竟然好像还比方才更可怜了。
梁川难得显出些微窘的无措来,僵在当场,两只手不知往哪处放,没半点办法了。
他也是头一回成亲,娶回一个自己喜欢闻的味儿的人,成天睡在一张炕上,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是忍不住。
因着新婚头一夜的糟糕记忆,二人生分了些许,好容易陈小幺没跟前几日似的那么怕他了,可这一下给弄的,又打回了原形。
陈小幺自个儿在脑子里面把事情捋清楚了,此刻,便开始很有道理的说梁川的不是。
“你说话不算话。”
梁川吐了一口气,眉头松了又紧。还肯说话,就不算太坏。
“怎么不算话?”梁川问。
他是真不明白。
“你、你……我……”陈小幺抽抽噎噎的,“我好痛,你还、还……”
小傻子脑袋笨,话也说的磕磕绊绊,本应是夫夫间寻常的事儿,被他拿这般直白又稚气的言语讲出来,梁川差点又被撩出火。
陈小幺缩在薄被里,只露出一截嫩白的脖颈儿,上头有方才折腾出来的几道痕迹,黑暗里,也被梁川看的清清楚楚。
皮肤就有这么嫩,一点经不起折腾。
那方才还掐了他腰……
梁川觉得自己没法在这屋里再睡下去了。
沉默半晌。
梁川转身拉开门,闷声道:“我去外头睡。”
说完便没再停留,径直出去了。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一点声音,是夏天乘凉用的竹躺椅被拉开了。
陈小幺独自一人在炕上蜷缩成一团,眼泪默默的流,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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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川儿得逞的速度算是最快了吧(虽然就一下
第14章
天气渐渐热起来,地里干活儿的人也多了起来。
梁田如今也十三了,开始帮着家里干些轻松的活。
这些日子,每天天没亮,梁家父子三人就背着背篓拿着家伙下了田。
为着田里的活儿,梁川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上过山了,总得先把苞谷给打理好了再说其他的。
陈小幺正站在鸡笼前面,从簸箕里抓出一把杂豆草籽,撒到里面去。
如今喂鸡赶鸭子的活儿现在都归他干。
“幺儿?幺儿!”
刘美花拿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大碗从灶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喊。
陈小幺端着簸箕回过身。
“你把这个拿到温夫子家里去,就说是梁家送去的。”刘美花把碗塞到陈小幺手里,“仔细着点,可别弄撒了,刚磨出来的豆腐。”
陈小幺轻轻“哦”了声,两手把碗端好,慢腾腾的往外走。
刘美花又把人叫住:“等会儿!”
“知道温夫子家住哪吧?”刘美花一看他那傻登登的模样,就太不放心,同他再三确认道:“村东头大榕树底下那家,可别走错地儿了。”
陈小幺点头,一张小脸看着乖,眼角却都是垂着的,看着情绪不高。
他脑子里装不了事,什么都写在脸上。
是高兴还是难过,是害怕还是拘谨,一眼扫过去,看得是明明白白。
这几日,陈小幺摆明了就是跟继子闹不愉快了。
不说这大半夜也不一道进进出出了,就连吃饭的时候,陈小幺也像生怕被梁川给活吞了似的,就这么点儿四四方方的饭桌,他能躲到最边上去。
梁川表情倒是跟以往没什么区别,总之是一脸门神相。
不过这都是小两口自己屋里的事儿,当爹娘的没法子管,更何况,刘美花也不是他俩亲娘。
刘美花只多看了他几眼,就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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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幺抱着碗,沿着小道,走的不紧不慢。
温夫子是谁,他还是晓得的。
温夫子是村里前不久才搬来的一个读书郎,府城来的,很有学问。
到底多有学问,庄稼人也不知,只晓得既是读书人,又据说身上是有功名的,那必然是差不了。
温夫子独身一人,既没家人又没田地,就在村东头大榕树底下搭了间小茅屋做学堂,村里有些农户家里有些闲钱的,就送适龄的娃娃去念书识字,多少给些束€€。
论多少自是没法跟府城私塾里的夫子相比,但也足够这温夫子一个人过滋润日子了。
刘美花近来就有了一个送梁田去念两天学堂的心思,但家里又并无多少闲钱€€€€
最近春耕,买种子买肥料花了不少,梁老汉每个月的草药也少不得要花银钱,再加上日常开销,能剩下的就都是老本了,不能动的。
不过好在听说那温夫子为人和善,于钱财一事上似乎是并不计较,有农户家里拿不出钱的,给送一吊肉、几个蛋,也肯让娃娃去念书习字。
于是今个儿,刘美花才让陈小幺送一盆豆腐去碰碰运气,看人家愿不愿意收他们梁田。
刘美花原是有一手做豆腐的手艺,还是从她太爷那传下来的。不过这活计颇需费一番功夫,近些年,她倒是很少再做了。
昨个儿还是为着梁田念学堂的事儿,才又把那一方老旧的石磨盘架起来。
陈小幺捧着那一大碗豆腐,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村东头大榕树底下。
这才刚到晌午,榕树底下就聚了好些人了。
有妇人阿叔在等孩子下学的,也有提着鸡蛋方糖,候着夫子出来,好上前送东西搭关系的。
三五成群,正扎堆在榕树底下谈闲天,见了陈小幺,自是招手喊他过去。
“小幺也来给温夫子送吃食?拿的什么啊?”
陈小幺还未答话,就已有人上手揭开了碗上头的白布一看,“哟,还拿的是豆腐。”
刘美花多抠门,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当下便有人笑了一番,说刘美花为了儿子念书的事情,是真舍得拿出老本行来。
又问陈小幺:“你嫁过去这么久,吃过你婆母做的豆腐没有?”
陈小幺老实的摇头。
家里顿顿都有肉,豆腐倒是的确头一回见。
那妇人便又摇头,看起来好像是心疼陈小幺一般,叹道:“这都过的什么日子,你阿奶要是晓得了,定然心疼你。”
话是这么说,目光却都落在陈小幺身上。
陈小幺穿一件荼白的春衫,下身是鸦青的束脚裤,踩一双布鞋。都是旧衣裳,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鲜亮些。
春衫是刘美花年轻时候穿过的,如今年纪大了,她嫌这颜色太嫩不好穿出去,就改了改给了陈小幺了,只是袖口仍略有些宽大。
他两只细细的腕子从里头伸出来,肤色像是半分都没被那衣裳给比下去。
农人哪有几个有像他这般的好肤色?当下便有人暗自在心底嘀咕:都是一片儿土里长出来的米粮,这梁家的饭是更养人还是咋的,这陈小幺嫁过去这才几天,就白了,还又胖了些?
整个跟变了个人似的。
村子里的妇人里,没哪个是以前没说嘴过陈小幺的。梁川娶他过门时,多的也是背地里讲过这两人的闲话,无非就是说这两人凑一堆儿,日子保准难过。
但毕竟非亲非故,倒也不是盼着陈小幺日子过得不好,只是如今看着这人肉眼见的气色好了,总是在心里犯些嘀咕,故意说这么些话来闹闹他。
陈小幺眨眨眼睛,想到家里近几日的菜色,道:“梁川打山鸡,我们天天吃肉,没有豆腐。”
梁川,梁川。他也不跟村里其他妇人阿哥一样,喊自家男人“屋里那口子”,而是喊着大名,这妇人愣了一愣,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才摆了摆手道:“梁哥儿能打猎,顿把两顿也就罢了,哪是能天天吃的?总得留着卖钱。”
陈小幺认真的道:“今天,昨天,前天都吃了,一直吃。”
他声音不大不小,跟往日一样,磕磕绊绊的,又糯糯的带点儿软,听着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却从来不会说假话。
几个妇人笑不出来了。
“哦,你男人对你挺好的呗?”
陈小幺张了张嘴。
他刚想说好,可是想起前几天他才拿坏东西捅过自己,捅的可疼,又不想说他的好了,抿着嘴没说话,轻轻把头扭到一边。
几个妇人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才略略舒坦了些,七嘴八舌的道:“我想也是,那梁哥儿不是个好相与的。”
“是啊,生的那般凶神恶煞,我看着都怕。”
“小幺,要梁哥儿跟你吵嘴,你可别跟他硬着来。”
有人嘀嘀咕咕道:“要我说,陈阿奶把小幺给了梁家,就该知道会过什么日子,那梁哥儿就是个黑面神阎王爷,又发了疯病该怎么着?幺儿得指着他过日子,能真翻脸不成?只能小心伺候着。”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越说越不对劲,陈小幺闹不太明白,但是也听懂了在说梁川不好。
他顿时就有些急了,抱着豆腐碗道:“没有,梁川娶我,不是为着要、要我伺候。”
方才说话那人瞟了他一眼,嗤道:“那梁家娶你做什么?图你笨,还是你傻呀。”
陈小幺白净的脸蛋儿涨红了。
他虽的确是个小傻子,可却是最难过听见别人说他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