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花是打小穷怕了。于是米也数着分量下锅,馒头也数着个头蒸。
她心里都清楚,那些年,村里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嚼过闲话,说她这个继母刻薄继子,连饭都不给吃饱,白累的一个半大不小的娃娃上山寻吃的。
说的多难听的都有过。
不过这些年生活好了些,倒是没再为吃的发过愁,也就没在这个上头跟梁老汉吵过嘴。
如今她一见着这江湛,两厢一€€比,忽然觉着继子哪哪都讨喜了起来。
继子虽是吃得多,但也是个干活儿能干的。而这姓江的大小伙子,比他们家川儿年龄还大呢,老是一副笑嘻嘻的欠样儿,看着还是个不咋会干活的,就这,饭量还跟梁川一般大。
是那猪槽里的猪投胎的不成?
刘美花拉着一张脸,又去给添了碗干饭,拿着回来,重重的墩到江湛面前。
“谢谢婶子。”江湛也没气,仍是笑眯眯的,道:“婶子家的饭真挺好吃。”
可不得好吃么?也不瞧瞧他们老梁家的田都是谁伺候的,那长得比别家的都好。
刘美花听了恭维,也没高兴多少,仍是垮着个脸。
梁田抱着碗,自个儿去添饭。
片刻,扭头大声道:“娘,锅里没饭了!”
梁老汉咳了一声。
梁小妹神色尴尬,陈小幺却跟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噗呲”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梁川和江湛同时朝他看过去。
陈小幺脸上的笑立时就僵住了。
他咬着筷子,不知所措的往梁川身边缩,仿佛要离啥东西远点儿,只有挨在梁川身旁才能安心似的。
梁川伸手带了一下他的腰,怕他这么动到地上去。
陈小幺恨不得整个贴在梁川身上。
不知为什么,陈小幺近来是愈发粘人的紧。
江湛看着陈小幺,从兜里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角,忽然道:“€€了婶子,这碗,还是上回,我瞧见陈夫郎去温家送豆腐€€€€”
这下子,陈小幺脸上不止是笑容没了,眼睛也慢慢睁大了。
他豆腐可是给这人给撞掉,才没送到温夫子那的,要是这会儿给抖出来,那、那小幺不是要挨说啦!
陈小幺忙扯了扯梁川的衣服角。
梁川把筷子一放。
不轻不重的一声,却让江湛停下了话头。
“娘,先前忘了给您说了。”梁川道,“上回小幺的豆腐给我弄洒了,没送去给温夫子。”
“这€€€€”刘美花看看梁川,又看看陈小幺,瞪着眼道:“洒了你俩不说?”
梁川道:“忙忘了。”
刘美花虎着一张脸,看着是隐隐的有点生气。但她又转念一想,虽是豆腐没送到,但梁田也在温夫子那念了有好些天了,好像也没耽误个啥。
也就没发火。
锅里没饭,梁田自己溜达着去灶屋寻了俩馒头过来,看着还自个儿热过了,热腾腾的堆在碗里。
梁田也是个饭量大的。不过比起梁川小时候,那是差远了。
他一坐下,刘美花就一筷子敲在梁田手背上,疼得他嘴巴一张。
但到底是有外人在,好歹是没嗷出声儿。
刘美花现在是看见人吃得多就烦,要不是有外人,她非得揪着梁田耳朵转一圈不可。咋就这么能吃?
“明个儿我赶早起来,再磨一盘豆腐,你自个儿给温夫子带去!”刘美花道。
梁田也不晓得娘为啥突然打自己一下,委屈的捂着手,也不敢说话,把馒头撕成片,小口往嘴里塞。
陈小幺眼睛偏头去瞧梁川,眼睛笑的弯弯的,梁川低头瞧了他一眼。
梁老汉跟梁小妹全程没说话,闷头吃饭。
江湛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家人。
吃完了饭,离熄灯睡觉还有一阵子,梁川带着陈小幺一道,去南面陈家院子瞧瞧。
因着要重新在陈家老屋那盖屋的事儿,最近两人往那边还跑的有些勤。
主要是老屋开始拆了,门都敞着,虽是有马家的人帮忙看着,但还是怕有人把屋里的瓦,还有其他东西给拿了。
梁川什么东西也没带,就牵着陈小幺的手,一道走了。
看都没看江湛一眼。
江湛一个人还留在梁家堂屋里。
江湛也不是傻子。
他自然也察觉出这回再见,这梁兄弟€€自个儿,态度隐隐的不太一样了。没半点好脸色。
上回在山里遇到,梁川虽说也是话少,但可不像今天似的,似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江湛的眼神久久的落在陈小幺背影上,片刻,唇角笑容弧度淡了些。
刘美花拿了布出来收拾擦桌子。
边擦边瞅江湛,想这人咋还不走。
江湛也不知是是不是觉出刘美花在看自己,突然转过脸,道:“婶儿,能否冒昧问句,陈夫郎€€€€”
似是在斟酌措辞一般,江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若有所思道:“他这里€€€€”
话音还未落,刘美花就把脸一沉。
比在方才饭桌上听见豆腐洒了之后,脸色还难看些。是真的拉下脸来了。
村里的人,以前是爱嚼舌头,说陈小幺傻子傻子的。但都这么多年了,也没法儿个个去骂,如今是没说到明面上来,也就算了。
再者说,这半年来,明里暗里说嘴陈小幺的,那是比以前少多了。
他们老梁家不比以前了。
现如今,更多的是一提起陈小幺,村里人都会带点感慨的说一句,说陈家的幺儿嫁到梁家去,这一天天的,就跟变了个样的,水灵灵的体面。
刘美花虽是也晓得自家的饭没啥稀奇的,但平时出去跟妇人扎堆闲聊,也很是爱听梁家的米养人,把个干巴的瘦猴儿养的这般体面的话。
好话谁不爱听呢。
但这姓江的小子,打外头来的,没眼色就算了,暗里说小幺脑子不好是啥意思!
白吃了人家的米,嘴还这么欠!
刘美花左左右右瞧了一圈,没瞧见鸡毛掸子,抄了个梁川放在廊下的长铁棍,把人往外头赶。
“滚滚滚滚。”刘美花虎着脸赶人,拿出了点年轻时候的泼辣劲儿来,“你打哪听来的?再敢瞎说八道,你看我不€€€€”
说着,作势挥了挥铁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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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后妈眼里€€€€
顶级Alpha(×)
顶级饭桶(√)
第36章
江湛被刘美花赶出了梁家院子。
自那天起,只要江湛这名字一出现在梁家饭桌上,刘美花那是听一回,就要阴阳怪气的挤兑一回。
村里妇人们聚在一起闲聊磕牙,偶尔也说起那个打外头来的姓江的男的,多有钱多有钱,那穿的戴的,都不是一般人呢。
刘美花都是白眼翻上天。
再富贵又咋了,就是瞧不上江湛那个不三不四的样儿。
天越来越冷,又过了一阵,炉子也从灶屋搬到了堂屋。
刘美花、陈小幺还有梁小妹三人,一到下午,就都在堂屋里活动。
刘美花做闺女的时候,那针线活儿做的那是十里八乡都说好的,如今,梁小妹也开始跟着娘学些简单的绣活儿。
这天,歇了个午觉起来,三人便一道坐在堂屋炉子旁边,一人面前搁着一个针线篮子,边绣边唠嗑。
陈小幺仍是话不多的,梁小妹也不爱闹腾,多是刘美花一个人在叨叨。
中途,梅子他妈还过来串了个门。
两个妇人话头可算是能凑到一块儿去了,没多久,日头眼见着就低了。
梅子他妈要回去烧火弄饭去,刘美花把人送走了回来,正巧见着陈小幺把手上的针线搁下了,慢腾腾的往里屋走去了。
那小脸看着蔫蔫的。
“幺儿,你咋了?”刘美花伸着脖子,扬声喊了句。
梁小妹仰着脸道,“嫂嫂说累了,进屋去眯一会儿。”
“这才啥时辰?晌午还歇了午觉的。”刘美花在炉子旁边坐下,拿起针线布头,嘀咕了句,“咋就又困了?”
这些日子,陈小幺瞧着老是蔫巴巴的,吃饭没胃口,做活儿也没啥精神,只有继子也在的时候,他脸上才看着有个笑笑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天气冷了,还是陈小幺本就身子虚,人便容易觉得乏。
约摸还是先前苦日子过久了,亏了身子,底子薄。
不过梁田打小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梁川就更不用说了,刘美花是晓得的,梁老汉和前头那个婆娘过日子的时候,家里有了上顿没下顿,那都是常事。
梁川咋就能长这么壮实一个大高个儿呢?
要说那陈家的二老,还有那陈栓子,也都不是啥矮矬子啊。
刘美花拿牙咬掉一根线头,觉得有些稀奇,琢磨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