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湛一张嘴,就是问梁川和陈小幺回没回来。
自然不能说回来了。事实也是真的没回来。
梁老汉照实说了,江湛倒是没再€€嗦,掉头就走。
剩两个老的在那干瞪眼,觉得这都是啥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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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寻了小半天,最后上了山。
往山里走了几个时辰,寻到了一处小茅屋。
这小茅屋可不是他自个儿曾经住过的破破烂烂的那个,是另个在半山腰的,眼瞧着还新的很,似是前不久才搭的。
说是茅屋,实则就是一个小的干草棚,干草和木板坤在一起,扎的结结实实一个,一看就是个有把子力气的人给搭的。
江湛若有所思的站在那儿看了会儿,再一转头,就瞧见梁川正从一旁的山路上下来了。
两人视线一对上,梁川就停了步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江湛也看着他。
原本高大健壮的汉子,如今的模样却很有些狼狈。
一身短打被荆棘刮破了不少口子,上头沾了不少脏污血痕,破破烂烂的,这还不止,眼睛里都爬满了红血丝。
看着像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
他背上背着个竹篾编的背篓,里头垫着树叶,放着一些野果子,上头沾着露水,像是新采的。
江湛看了他一会儿,抬腿往茅屋旁走了一步。
梁川瞳孔一下紧缩,两步抢上前来,挡在他前头,“离远点。”
江湛跟没听见似的,又是抬腿。
“再敢过来一步,我废了你。”青年盯着他,声音有些哑。
江湛干脆的上前两步,在他身边坐下了。
他能觉出梁川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了,身上的那股子铁锈味儿都像浓了不少,像是随时能再给他来一拳。
这也不怪他。
此刻,江湛隔着这茅草屋,都能闻得见里头的味儿。
不过这会儿,江湛是半点不避着了。不再像前些天,刘美花非要他背着陈小幺去看大夫时,他跟避洪水猛兽似的避着。
因为此时此刻,那股子青草香气里,混杂一股子浓重的铁锈味儿。
江湛闻一闻,便晓得里头发生过什么事。
同为天元,他自然是明白,像是陈小幺他们这类人,若是被天元打上了印儿,在他的男人眼里,那就愈发跟那宝贝眼珠子似的,是半点儿容不得他人觊觎。
若是天生合该是一对儿的,那更不得了。
江湛半点不怀疑,自个儿要是敢真的进屋去,梁川能活活把他的眼珠子给抠下来。
而且他也没想进去,就是想在坡上头坐着。
因为明白接下来说的话长的很,站久了累得慌。
半晌的沉默。
梁川仍是盯着他,手掌缓缓的收紧。
江湛终于开了口:“梁兄弟,我们素不相识时,你就从狼爪子底下救了我一命。江某是记这个恩情的。”
梁川没什么反应,眼神很冷。
顿了会儿,江湛又道:“这倒也罢。”
他说:“我虽跟你一样,的确能闻到这些个气味,可现下,你既然已经给你家夫郎打上印儿了,我自然是不敢再有半分觊觎。”
梁川瞳孔缩了一缩,呼吸都慢了片刻。
江湛迎着他的视线,干笑一声,“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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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天。够可以的吧
第39章
一阵静默。
梁川盯着江湛,喉头动了动。
江湛也吸了口气。
前面几天,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知道就算寻来也近不了身,如今掰着手指头数数,要换自己,约摸是差不多了,便循着气味找过来了。
按他心里盘算的,这会儿寻过来,就是想把这事儿给梁川好好说道说道。
可真要让他来说,他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江湛顶着梁川的视线,缓慢的张了口。
自然是没全说,捡着能说的说了。
太.祖皇帝还在位的时候,边境就一直不稳。
蛮族人频频来犯,他们人虽少,但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那些年,打的大景朝士兵是屡屡退败。
老皇帝一夜急白了头,还是彼时正年少的长风将军自请缨,带着崔家军上阵,一举夺了个全胜回来,大大鼓舞了士气。
经此一胜,自是大加封赏。
说来也稀奇,虽都是中原人,但崔家这一脉的男儿,却向来很有些不同。回京复命,往那大殿上一站时,竟是个个高大魁梧、英武不凡,个头同那些个蛮族人,都相差无几。
这一脉的人头脑也聪明,祖上曾官至拜相入阁。是到了这百年间,才不知怎的,逐渐没了声迹。
太.祖皇帝望着这满殿的人,心里渐渐的生出了些疑虑。
这疑虑或许早便有,可确是因着这场战役,因着崔家人,才被放到了心上。
自那以后,太医院和内阁的学士一起,奉圣上之命,数年秘密查探,有了“天元”这么这一词儿。
这一词,取的是“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之意。
天元者,人中龙凤也。
那会儿,人们才晓得,原来人是能从根儿上,就能区别出个高低之分的。
人长到十二三,最多十七八,若能从长成天元这类人,那莫说是体格,就是头脑,就是能比一般人强个一大截。
只是这类人少,百个人里头,都不定能寻出一个,且性情多凶悍好斗,未免失之可亲。
为免谣言四起,内阁把一应卷宗全都封存了起来,一直到如今,也只小部分人知晓。
往前数个五六年,就连江湛,身为宗亲,也是只知部分,但不甚清楚全貌的。
民间更是对这事儿一概不知。
像是上巧村这种穷僻的山沟沟里头,几百年都不定能出个天元的,更是一辈子与知晓这事儿无缘。
又过了百余年,到世宗年间,边境之乱仍旧未平,朝野上下一时无人可用,就是有将,可用的兵也太少。
是以为攘外,朝廷无奈之下,开始四处征兵。
征的就是“天元”这类人。
因着这个,边境换来了近二十年的太平。
但江湛怎么也想不到,这上巧村,除了有梁川这么一个天元,竟还有一个地元。
也就是陈小幺。
“我怎么信你?”梁川突然出声,问他。
江湛寻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划,又扔掉。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祖上世代行医,给皇帝老子诊过病,我自己虽不是大夫,但家学渊源,医书看过不少,大内也进过数次。梁兄弟,经了这些天,你也晓得,你和你夫郎,与常人相比,多有不同。”
因着暂时不愿表明身份,江湛编了个算不上谎话的谎话。
他们江家,还真有个旁系的叔叔是太医院院判,可不就是给皇帝老子瞧病的么。
紧接着,江湛说了几样天元这类人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皆为太医院医书上所述,还有四季脉象之变化€€€€
这是无法闻到这类人特殊气味的寻常人辨别他们的唯一方法。
梁川自个儿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听了这话,便薄唇抿紧,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掌心不由自主深陷入泥地里。
江湛一见他神情,便知道自己说的全无错处。
安静半晌。
梁川抬起眼眸,又道:“那我夫郎,又有何不同?”
江湛也看着他。
这便是最紧要的,也是他真正想说的了。
€€€€“地元”。
这类人,从根儿上,又跟天元完全相反。
他们虽跟天元一样,身上有着跟寻常人不一样的味儿,但体质却孱弱不少,长到十岁上,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总会发病。
这类人往往于后颈有着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地方的散发出来的气息之于天元,就像是那吸引着蜜蜂的花苞,总能让人一眼就盯准了它。
这还不止。
这类人要是长成了人,嫁与天元做妻妾,为其生儿育女,孕育出的后代,有极大可能为天元或地元。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的崔家军,偏就那么巧,个个都那般骁勇善战。
天元是百人里不定能寻出一个,地元则又不同€€€€
此类人的双亲,非得是天元与地元的结合。
因有这么一个关窍,又因他们体质本比一般人更加孱弱些,因此,比起天元来,地元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