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误我 第17章

“那……不知老丈几时回程?”

“我得等到傍晚,喏,那是蒙寨的船,他们族的人都很不错,不会抢你的财物。”

老者随手一指。

岳棠恰好看到等得无聊的老虎,正在玩那艘货船挂着的旗子。

“……”

老虎下意识地转头,立刻原地坐好。

€€€€没人能看到它,它什么也没干。

蒙寨的船上,有人慌乱地拿出了香烛,先是对着江水拜,又对旗子拜。

“怎么回事?”

拿着烟杆的老者挤过去问。

“是秦翁啊,出了怪事,刚才江风不大,可这旗子上下乱摆,甚是蹊跷。”

“这样啊,晚一个时辰启航吧……”

老者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孩童的惊慌叫声。

“阿黄你要去哪儿?”

众人扭头,只见一条大黄狗不安地四处张望,又把脑袋凑近石板路面,仔细地嗅着,然后站在那里对着蒙寨的船大叫。

“汪!”

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大黄狗忽然冲向了货船。

€€€€其实是货船旁边的河岸。

然后大黄狗就像撞到了什么无形的物体,一个跟头翻倒。

用了障眼法隐蔽自身存在的老虎:“……”

老虎低头,跟大黄狗对视。

大黄狗什么都没看见,却还是本能地夹紧尾巴,耳朵也耷拉下来,喉咙里发出害怕的呜呜声,随即一个扭头,逃之夭夭。

“阿黄你别跑啊!”小孩继续在后面追。

老虎立刻甩动长尾,然后身体腾空,轻巧地跃到了船上。

这个时机拿捏得很好,法术吹起的风制造了一阵浪,货船猛然一晃,遮掩了老虎落在船上的动静。

老虎心想,这样人们再去河岸旁边空地摸索,也不会找到任何东西了。

这浪的高度也正好,并不奇怪。

老虎信心十足地望向岳棠,却发现岳棠以手扶额,一副不忍看后续的模样。

怎么了?

老虎满心茫然。

这时船上的人一声大叫,仓皇地冲向了岸边。

搭板都被撞歪了,还有船工因为太急,掉进了水里。

好在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都有很不错的水性,三两下就游了上来。

老虎竖起耳朵,它听不懂南疆方言,只能看到船工跟其他人指着船舷又是叫,又是下跪。老虎又确认了一遍身上的隐匿法术,没问题啊!

岸边一群人围着货船,跪拜着喃喃祷祝。

有人张罗着要送贡品,有人拿出了稀奇古怪的物件捧在手里,不知道在敬神还是驱邪。

岳棠看热闹都快看不下去了,他用传音的法术,在老虎耳边轻声斥责:“看船舷。”

老虎懵头懵脑。

岳棠知道这只山里的老虎根本没来过大江,也没见过大船,所以用无名山的一处浅潭跟它解释。

每次老虎泡在潭水里,水位就会涨出来一大截。

普通的老虎大约五百斤左右,可是自家的这个徒弟,体格是普通老虎的三倍大小,又是妖兽,筋骨更硬皮毛也厚实。

少说也有一千四百斤。

这船的吃水线还不立刻下去一截?

€€€€作为潜心修炼的妖兽,老虎可以无声无息地行走,甚至落到船上的时候也会有意控制,不惊起太大的波澜,可是那重量仍然一斤没有少。

得亏是蒙寨的船,换了旁边的小船,怕不是直接沉了。

老虎被岳棠提醒想通了原因,灰溜溜地爬起来,绕到船后面。

它用尽全身能耐,慢慢探入水中,努力压住水花,争取做到不引人注意。

结果前面岸上的人确实没发现,可是几个听到动静,站在三层竹楼上看热闹的寨民指着江面大叫起来:“有东西!有东西从船尾入江了!”

老虎泡在江水里,不敢动。

“快走。”岳棠哭笑不得。

老虎不再掩饰行踪,一个猛子扎下去,溜了。

看水面还以为是什么大鱼呢,带起的涟漪一波又一波。

岸上的船工也看到船的吃水线恢复了正常,一部分人继续祷祝,一部分人拿起船桨与竹篙往水里捅,害怕底下还有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

拿着旱烟袋的老者,安抚起了惊魂未定的众人。

“大概是路过的山精水怪,因活得久了,快要变成妖怪了,跑到人多的地方闹腾两下……大家别怕,烧烧香,送点贡品就过去了。得空了,买点巫傩神庙的祭器镇一镇,保管没事。”

“还是秦翁见多识广。”

“这有什么,常年跑船,还能不遇到一点怪事?等你们到了我这年纪,就什么都懂喽!”老者说完,又指挥着船工给棋子换方向,念了一通忌讳,众人都神态恭敬地听着。

人群之外的岳棠却在沉思。

巫傩神庙……

听起来在南疆的地位举足轻重,涉及神妖鬼怪之事,都归他们管,南疆人也十分信服。

南疆是夏州的偏远地带,多瘴气、多毒虫,自古以来就不受夏州王朝的统治,也没有一个国家在这里建立,而是由村寨形成一个个部族。

夏州典籍记载,其中一些部族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一些部族早就消失在了历史中。

有的部族甚至存在不到十年就因为天灾人祸没了,故而难以记载清楚,也没有人关心南疆究竟有多少部族。

岳棠原以为拥有一支精兵强将的巫锦城,已经统辖了整个南疆。

如今见到南疆的凡人全都不知情,还是如常地生活着。

巫锦城的势力,看上去跟凡俗无关……

那么他的兵力从何而来?

这巫傩神庙,难道就是巫锦城的势力?

第15章 不期而遇

江水轻轻拍打着船帮,安静得只剩下船桨破开水浪的声音。

船工眼皮子耷拉,摇橹划桨的动作没停,人却已经半梦半醒了。

这段航道没有暗礁,水流速度也不快,他们又都是跑惯了这条水路的人,于是悄悄偷起了懒。等到船身碰到江心洲,他们迫不及待地放锚,摇摇晃晃地回到船舱里,躺在简陋的铺盖上呼呼大睡。

夜色渐深,银月高悬。

一道人影乘风而来,踏江而行。

月光下,墨发如漆,玄青色的衣袍随风飘鼓。

岳棠走走停停,他看江岸茶树红花,望远方险崖石峡,观孤月映江€€€€意态悠然,唇畔含笑,眸底蕴情,气息缥缈。

等看到那一艘停泊在汀洲芦苇之间的货船时,笑意又深了三分。

岳棠负手,如履平地一般来到船边,迈步上了甲板。

没有脚步声。

只有混在江风里的一缕茶花香。

抱着手臂坐在船舱外面守夜的船工睁开眼睛,迷糊地抬头,只见江面一片空荡,船上也无异样。

大概是今夜的江风太大。

船工闭上眼睛,继续打瞌睡。

岳棠路过他的身旁,轻拂衣袖,舱门无风自启。

岳棠看了一眼睡得东倒西歪的船工,越过他们,来到最里面的隔间。

白日在村寨码头见过的秦翁躺在床铺上,睡得正熟。

铜管烟袋放在床边小桌上,旁边是一盏被固定在桌面上、已经熄灭的油灯。

岳棠一挥手,整条船都弥漫起了白雾。

那些打呼噜、翻身、磨牙的船工瞬间安静,陷入更深的梦乡。

“秦翁,您去过巫傩神庙吗?”岳棠站在老者的床前,轻声问。

老者在梦里咂咂嘴,咕哝道:“你是哪个寨子的后生,怎地问这样没见识的话,族里的长老没说过吗,凡人不能进入巫傩神庙。”

秦翁恍惚间,感觉自己坐在村寨的大树下,一边扇着蒲扇纳凉,一边看着远来的旅人,老气横秋地教训道:“巫傩,是侍奉神灵传达神意的仆人,只有他们才能居住在神庙之中,那里有我们南疆世世代代供奉的山神、水神,兽神。”

“巫傩神庙既不能去……那要到什么地方买祭器呢?”

“云武城啊,后生仔,难道你不是去那儿吗?”

秦翁深深皱眉,似乎感觉到了诧异。

岳棠看着聚集在秦翁身周的雾气,又加上了一层。

雾中,隐隐可见老者梦中情形。

那是一座南疆的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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