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快马加鞭赶往泗安郡,一切证据就像呈现好的一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调查清楚。
除一人秘密快马回来报信,其余人还在泗安郡拖延时间,陈€€得信后便立刻秘密觐见,这结果虽未公布,却也是不容置喙的事实,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让皇上比其他人早知道上几日而已。
“朕知道了。”
再说也是无用,现下确认了证据的指向,应是尽快做打算才是。
自那日朝上突变已过去二十日,而叶时雨入狱后第二日,高长风便得知了他狱中昏迷而顾林家中却生变离宫,便知道宫中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被渗透。
这股力量或许很微小,以至于他平时完全忽略掉了,却在猝不及防之时当头一击,节节溃败。
但若说卢元柏一众是为了自保而陷害叶时雨,那黄铮易又为何会在其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不是没有试探过黄铮易,可他却是一副气愤模样,一口咬定是叶时雨坑害了他,直言兵器一事是幽肆所查,若不是他亲口告知自己又怎会知道。
虽说平日里叶时雨有些事太有自己的主意,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不会故意欺瞒自己,
“皇上。”以安出现在身侧,“叶公公还好,清川一直守着。”
高长风闻言微微颔首,不发一言。
“先前传言皇上只是一时愤怒将叶公公关在诏狱,定是会不日放出。”以安继续道,“但现下私下议论的不少,皆言叶公公此番太过,真正惹怒了您。”
“还有去宣司天监和工部尚书来。”高长风抬眸看了眼窗外,对以安所说之事不置可否,“朕要与之商讨修建皇陵事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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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皇陵若是修的布局严密,宏伟庞大,那自选址到修成用上几十年也是有的,但历朝的皇陵是有一片专属的土地,在那基础上再修即可。
但令司天监意外的是,皇上竟让他们重新择地,这可是劳民伤财的大事,只是短短两日便惹得朝中一片哗然,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就连黄铮易也一改最近若无其事的模样,带头第一个反对。
可即便是黄铮易在朝堂之上气得几乎背过气去,高长风也只是冷冷看着,一句“朕意已决”硬是堵下了所有反对之声。
黄铮易几乎是被搀扶出了勤政殿,随着高长风回到养年殿书房的洛清许其实也难以理解,为何皇上会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候突然提出修建皇陵。
“皇上。”洛清许犹豫了半天试探地开口,“您是想让他们将注意力从兵器一案上移开?”
似乎还没有从朝上激烈的争论中出来,高长风脸色阴沉,“这的确是朕打算已久的事情。”
此事已然成了定局,洛清许踌躇了下却不再多言,却没想到高长风突然问道,
“听说你前日又得一子?”
想到刚出生的幼子,洛清许不禁嘴角含笑,“劳皇上挂心,正是。”
“可取了名字?”
“还未曾。”
高长风闻言踱步至窗边,眼见着外面乌云密布,天气阴沉,一场风雨蓄势待发,他转过身看向洛清许,沉吟道,
“云开见日,朗朗乾坤,朕为他取一名就叫云开可好?”
洛清许蓦然瞪大了双眼,能得皇上赐名那可是天大的荣耀,他慌忙跪下谢恩,激动的双肩都有些颤抖,
“臣代小儿洛云开谢皇上赐名。”
这也算是近日诸多繁杂事中的一件喜事,高长风微微抬手让洛清许起来,
“你去安排下,朕要提审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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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之中虽阴暗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毕竟是皇上来亲自提审,诏狱严阵以待。
在牢里呆了二十多天,卢元柏也整整瘦了一圈,就连双颊也明显下陷了不少,见着高长风双目一亮,跪倒高呼了皇上万岁,却不发一言。
“卢卿怎的不为自己喊冤?”
“臣问心无愧,只待大理寺调查归来就可洗清冤情,无需喊冤。”卢元柏虽疲惫,却仍是言之铮铮,双目如炬。
“是吗,卢卿如此自信。”高长风的面色突然凌厉,目光如离弦的利箭一般扫向卢元柏,死死盯住了他的双眼。
卢元柏心中登时漏跳了一拍,双耳有些发热,却仍迎着目光跪得直直。
只是皇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卢元柏心中再强硬也开始觉得发虚,轻咳一声假意抚平身上的衣物,别开了双眼。
“卢卿当真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泗安郡缺农具之事有劳你解囊相助,朕当嘉奖才是。”
“臣身为户部尚书,深知国库紧张,得知此事后一想到百姓无农具耕田将后患无穷,是寝食难安。”卢元柏见高长风目光变得平和也松了口气,“所以臣擅自托林之意买了铁矿铸造农具,以解燃眉之急。”
“农具直接购买即可,何需自己铸造。”
“京城附近价格高,运过去的费用也高,臣也是能省则省才出此下策。”卢元柏目露悔恨,“臣明知铁矿乃是极敏感之物,还擅自购买,这才被人拿住了把柄。”
“呵。”高长风轻笑一声,“还真是委屈了卢卿。”
该说的都说了,卢元柏只是深深伏地,不再多言。
但他不言,高长风却似漫不经心地闲聊道,
“襄王与你这个舅舅关系十分亲厚啊。”
卢元柏心中一凛,回道,
“臣与襄王殿下自当年一别再未见过,但其年幼,心中也十分挂念。”
“襄王恐怕不这么想吧。”高长风沉声道,“泗安郡缺农具,他不上报朝廷,倒是向你这个两袖清风的舅舅求助。”
“这……襄王也知现下朝中有难处。”
“想不到襄王小小年纪,倒是对朝中之事甚为关心,朕心甚慰。”
卢元柏的手心渐渐起了湿意,背后也有些发冷,可他知道这不过是高长风故意试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于是叩头道,
“襄王年幼不懂事,头脑也愚钝,遇着事自然是不能善理。”
“大理寺查案之人不日将回朝,卢卿且先再委屈几日吧。”高长风抬抬手让狱卒带其下去,又在座位上沉默了许久才抬眸吩咐道,
“将叶知秋带上来。”
叶时雨却不是如卢元柏那般自己走进来的,而是一张破旧的床板抬了进来。
抬着进来的两个狱吏低着头不敢瞧,可将人放好后,其中一个却大着胆子偷偷瞄过去,只见那座上的君王面色毫无波澜,就像是面前之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囚犯一般。
他也不敢多看,随着其他人退了出来,但不似另个狱吏那般退得远远,而是默不作声地背身守在了门口。
审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高长风平静的面色瞬间怒火席卷,猛然站起,座椅巨大的声响让让身边的守卫狱吏都吓了一跳,纷纷低下头来,也让床板上俯卧着的人微微一颤。
“叶时雨。”高高在上的人缓步走下来,语气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冰冷,“你的能耐呢?”
随着气息越来越近,叶时雨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可他的喉中却只发出了几声空洞的啸声,半睁的双眸眼见着本就昏暗的灯火被高大的身影遮盖,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
“你以为幽肆是你只手遮天的地方吗。”高长风声音中透着阴翳,“朕是不是太纵着你,让你忘了形,还真当自己是能将权势玩弄于股掌之间。”
撑在破木板上的手指缓缓攥成了拳,原本乌泽的发已失去了光泽,散落在脸颊边更衬得叶时雨脸色煞白,他似乎想辩解,却张了张嘴不发一言。
“怎么不说话,无话可说是吗?”
高长风突然挟起他瘫软的身体,以掌按在墙上,强迫叶时雨看向自己,“你就那么醉心于权势,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朕弃了你,你便什么都不是。”
这话语犹如冰刃将叶时雨扎的通透,他猛然间抬起了双眸,眼中筑起的最后一丝坚强被击破到支离破碎,可破口而出的话语硬是被他揉碎在了喉间,生生咽了下去。
略显粗糙的拇指有些用力地摩擦过他的咽喉,
“怎么,真如太医所说,急火攻心失了声?”
叶时雨微微地点了点头,垂下了眸子,那药他没喝可他人并不知晓,所有人都以为他失了声,那他就不能为自己辩上半分。
“不能言语了也好,不然说出的都是无中生有,陷害忠良之辞。”
高长风并未刻意压低嗓音,就连门外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里面一阵沉默后门忽地被打开,站在门外的狱吏被吓了一跳,慌忙退了几步。
自门里出来的正是以安,他瞧了眼着狱吏,冷声道,
“进来抬走。”
两个人赶忙进去将人抬了出来,那狱吏看了眼床板上侧卧的人,虽面容被零落的发遮了住,可仍能让人感受到绝望的脆弱。
呵,以色侍人能好几日?
狱吏心中不禁冷笑,一个太监而已,还敢不知轻重地在皇上面前依势挟权,有此结局那也是必然。
先前他心中还忐忑自己十分站错了队,如今看来自己是当真聪明,就连复杂的朝廷局势也都看得清楚。
这狱吏越想越有些忘形,见着候在牢室中干着急的清川,将审室中发生的一切加油添醋了一番,罢了还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瞧你年纪轻轻,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趁早做打算才是。”可话音刚落,狱吏被清川狠戾的眼神吓得缩起了脖子,退了好几步,“你不听劝就罢了,瞪我做什么。”
“滚。”
清川不愿与他多言,狱吏吓得退到了门口,见离得远了,临出去是还啐了一口。
若是平时清川定要将这小人的脖子拧断,可他知道现下不能生事,更是担心叶时雨的安危,他小心地将人扶起,犹豫了片刻却不知该说什么,就只是轻声唤了句,
“掌司。”
叶时雨摇了摇头,用极轻的声音道,
“无事。”
“方才那小人说的可是真的?”清川的语气中有着强压的怒火,“您信他,可他信您吗,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而做,可换来的是什么,若是换做……”
若是换做我。
清川咬牙咽下后半句,他是皇帝,他有诸多顾虑,可我没有,我为了你什么都敢。
他有些冲动地握紧了叶时雨的手腕,几乎要说出带他走的话语。
可叶时雨原本低垂的双眸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忽地凌厉起来,声音虽轻却毋庸置疑,
“这种话若让我再听到第二遍,你自己便走了,别让我赶你。”
清川呼吸一滞,缓缓松开了紧握着手腕的手指,别过脸去,
“属下知道了。”
叶时雨此刻什么都无暇顾及,方才那一幕反复的在脑海中重演,他安慰自己现如今皇上本就当如此,若是袒护于他反而要坏事。
可皇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让他禁不住反复地推敲,这究竟是真是假,让原本自信的他也越发地茫然与忧惧。
皇上所说不会真是他肺腑之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