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忍住眼中的泪水,道:“一起走吧,我陪着你。”
赵€€却轻轻摇了摇头,她手中还捏着那支金色绣球,像是一团发光的梦境,她朝着谢€€走过来,谢€€伸手接住,淡淡的光华照耀着两人的脸庞,她仔细看着他脸上的每一处,悄悄道:“回去吧。”她转过身。
谢€€下意识伸手,却一把用力抓在虚空中,她回身往长街另一头而去,跑到一半,她又忽然回过头来,朝着谢€€挥了挥手,她回头继续往前跑,鹅黄色的襦裙在潋滟光辉中翻飞,整个璀璨的世界仿佛水波一样荡了下,也随着她的身影迅速远去。
谢€€站在原地望着她,不自觉已经是泪如雨下,手中的绣球最终也化作一缕金烟飘散,所谓大梁盛世,本就是一场少年梦。
此时此刻,清江旁,匆忙赶到战场、浑身湿透的孙缪用手死死按住谢€€的伤口,大吼着让士兵过来帮忙包扎伤口,“算了算了你滚开!大夫!喊大夫过来!不见了?那你找去啊!”
另一个声音道:“将军!他好像醒了!他醒了!”
“醒了?!”孙缪连忙重新回头检查谢€€,依旧是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哪里醒了?”
又一个声音道:“他好像在说话!嘴巴在动!”
孙缪立即抬手打了个手势,一瞬间所有围着的参将都闭上了嘴,他低下头凑近谢€€,抱着听遗言的沉痛心情,他屏气凝神地听了半天,然后他重新抬起头,脸上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表情。
妈的,听不懂啊!
倒是另一个没贴得近的士兵道:“赵……赵!”
孙缪忙问昏迷的谢€€道:“赵什么?!”
另一个士兵喊道:“大夫!大夫来了!”
孙缪一听立刻也顾不上什么赵不赵的,“算了大夫上来!先救人!”
清江城刚一开战,在玉泉军营的谢珩与李稚就收到了消息,不过彼时正值大军穿越玉泉山脉的紧要关头,不能置四十万人的安危不顾,无法回头派兵支援。但这边三十万对十万,谢€€无论如何都没胜算。
孙缪看出李稚忧心忡忡,他主动请命,表示自己愿意领兵前往清江支援,就带两千人,他道:“清河城对我们同样至关紧要,既然无法派兵过去,就派将军去,我去!”
其实孙缪说这句话时,他心中并无能打败氐人的把握,他虽然自信却不自大,十万对三十万,人数差着两倍呢。他的想法是,他带兵打仗的经验绝对比年轻的谢€€丰富,由他来指挥军队的话,至少进退有分寸些,打不了也能多拖一阵子。
在征得李稚与谢珩同意之后,孙缪立即带兵从玉泉出发,因为带的人少,怕氐人截杀,他沿途封锁一切消息,抵达东边战场时,正好赶上杨素攻城。他看着天空中阵阵火光直接愣了,不知道是谁给的这群年轻人勇气,这么点兵力竟然敢攻城?
斥侯来报杨素登城成功时,他的咒骂声还卡在喉咙中,“他们打个……赢了?!打得好啊!”他当机立断,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立即下令加入战场,助他们一臂之力。
杨素很快发现后方多出一支奇兵,一开始还以为是氐人的后手,直到看见熟悉的联军军旗。双方人马汇合夺城后,杨素连处理伤口都来不及,立即要出城找谢€€汇合,孙缪在听完他们这仗是怎么打赢的后,有一种十分奇异恍惚的感觉,他没读过几本书,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来。
就忽然感觉自己对战争这种东西依旧知之甚少啊。
孙缪与杨素兵分两路出城寻找谢€€,一来到主战场,孙缪立刻意识到,城外战况比城内惨烈百倍,旷野上已经不剩下几个活人了。两千人在战场上一边寻找谢€€一边救治伤员,孙缪自己也在翻尸体,他凭着领兵打仗的直觉,判断出谢€€的想法,带人下到江水中找,直到他的右手边传来一道惊吼,“找到了!”
当孙缪发现谢€€还有微弱气息时,心脏突然整个狂跳起来,他二话不说用最快速度把人背上岸,叫来了大夫。虽说第一眼见到谢€€他就直觉伤成这样,人恐怕活不了了,但万一呢?孙缪下意识希望谢€€能撑过去,他才二十岁啊!
第152章 玉泉之战(一)
深夜, 玉泉雪山,南朝军营。
李稚冒着寒风快步走入营帐,正凝视着沙盘的谢珩抬起头,对上他如炬的眼神。
“谢€€打赢了!”李稚微微喘着粗气。
谢珩伸手接过最新战讯, 记忆不由得回到那个风雪缭绕的深夜。
在孙缪领兵离开玉泉前, 谢珩曾在军帐中单独见了他一面。
孙缪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大人放心, 我必竭尽所能稳定清江局势,不负两位殿下与您的重托。”这个看似豪放实则粗中有细的将军眼神矍铄, “您想说的我全都明白,我也是有兄弟的人, 我一定将谢小将军活着带回来!”
“多谢将军。”
孙缪有一瞬的惊讶,没想到谢珩会亲口向他道谢, 立即正了神色道:“使不得。当初多亏谢大人及时带兵赶到,解了青州之围,我们一众将军才能来到北方, 我们雍州人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他伸手阻止谢珩,“说句心里话,其实我也一直十分欣赏谢小将军, 他年纪轻,也有才干, 将来必成大器。”
谢珩道:“能出这样一个人, 是谢家之幸。”
营帐外, 李稚听着两人的对话, 抬起的手重新放下了。他望着谢珩默然肃立的影子,心绪也跟着沉沉浮浮, 建章谢氏传至今日,家中子弟尽数凋零, 唯有一个谢€€还称得上有先祖遗风,最终也毅然决然走上与先辈一样的道路,或许冥冥之中确有天意。
这一生,枪如惊雷,落子无悔。
谢珩读着那封战讯,眼神逐渐变得悄然岑寂。
李稚道:“他伤得很重,但好在终是保住了性命,只是无法继续参战,孙缪已派人将他送往青州城,桓礼与夫人会好好照顾他。”他轻声道:“这一战他赢的很壮烈,士气大振,我已修书前往青州城,让他安心养伤,接下来就交由我们了。”
谢珩收起书信,回头望向那副插满标记的沙盘,黑绿两色的军旗如大水漫灌般淹没玉泉山脉,八百里渭水顿失滔滔。
氐人军帐外,风声鼓噪,红骑兵携带战讯长驱直入。安铎坐在上座读着刚收到的清江战报,底下没有一个人出声,他抬手示意将战讯送下去传阅,每个人读完都是神情骤变。
皇雀拍着书信豁然起身道:“荒谬!三十万打十万打得全军覆没!”他暴怒地看向那送信的卫兵,“这是假消息!”
衣衫褴褛的红骑兵立即跪倒在地,他眼中含着泪水,低头不语。这一声质问仿佛平地惊雷,众人神情变幻。皇雀虽然与古颜立场不同,但对方有多少实力他是清楚的,竟是一战打没了整个那塔氏旧部,震怒之下,他猛的想起一件事,“古颜呢?仗打成这样!他该以死谢罪!”
乌力罕揭开帐帘走进来,“古颜与南朝军队同归于尽,那塔氏三兄弟全部战死沙场,无人生还。”
一直不说话的安铎慢慢叹道:“黄金家族最高贵的血统从此断了。”事已至此,他想了想,“清江只能以后找机会重新收复,眼下南朝军队主力即将抵达此处,算了,去将那个人召进来吧。”
皇雀不甘地深吸一口气,众人重新坐回位置上,乌力罕从地上拾起那封残破的战讯,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又看,营帐外响起脚步声,一人被薛怯引领着走进来,他也随众人一齐望去。
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汉人,肤色比氐人要苍白许多,鸦羽一样的睫毛下是深湖般的眼睛,最惹人注目的则是他肩膀上栖着的那只鹰隼,竖瞳幽幽如火。他身着漆黑走服,腰间缀着一长串豹绒,这是氐人王族服饰,如今穿在一个汉人身上,代表着草原上的最高礼遇。
安铎用汉话问道:“霍将军,在周国这些日子吃住可还习惯吗?”
霍玄抬手按住肩膀,行了一个标准的草原敬礼,“霍某丧家之犬,承蒙周国收留,有一口食水已是王爷开恩,不敢奢谈习不习惯。”
安铎一抬手,为霍玄赐上座,“背井离乡这么多日,难怪郁郁寡欢,今日我邀请将军来此,正是想为将军解忧,不知将军可还记得赵衡吗?”
霍玄眼神闪烁了下,低声道:“赵衡吗,如何不记得?”一句话轻飘飘的,掩去了太多刻骨铭心。
当日赵衡起兵血洗幽州霍氏,霍玄因为身在边境而侥幸逃过一劫,他闻讯立即赶回城中,此时家中兄弟叔伯已被屠杀殆尽,霍荀与霍燕的首级被悬挂在城门上示众,他的好友崔嘉正好在城下撞见他,二话不说拽着他离开。
两人逃开搜捕,隐姓埋名藏在幽州乡下,不久,谢珩弑君的消息传来,梁朝覆灭。无数个深夜,崔嘉看见霍玄孤身一人面向北方而立,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后来霍玄不告而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周国军营中。
天下大乱,有识之士各自奔流,有人甘愿为梁朝效死忠,有人一心开创新朝盛世,也自然有人走上另一条道路,正如边境上霍玄与安铎使者发生的那段对话,“我已别无选择。”幽州霍氏灭后,其旧部势力分为数股,其中一股随霍玄一起投向周国,安铎以最高礼遇接待了他们。
一个深耕西北多年、对边防了如指掌的南国将领价值几何,安铎再清楚不过,这是一把真正的利剑,可以出其不意捅入敌人心脏,对南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耐着性子考察了小半年,如今是时候该祭出来了。
安铎道:“现在赵衡距此地不过二十里,我已向陛下承诺,不计一切代价将他挡在都思城外,霍将军比我们更了解南国军队,你对这仗怎么打有看法吗?”
霍玄道:“据我所知,南国军队镇守边境多年,更擅长守城,不善于进攻,制胜的法门其实一直掌握在王爷手中。”霍玄用手指向地面,“就在这儿。”
皇雀尤其看不惯南国将领这如出一辙的神秘样子,“不如直说!”
霍玄再一张口却是标准的胡语,连在座的氐人将领都不由得微微一愣,“这座城在汉时被称作玉泉,是北地三大重镇之首,城墙用三合土堆砌,历经千年风雨不倒,赵衡想按原计划前往都思城与赵慎汇合,为此他必须尽快攻克玉泉,但他跨不过这一步,这延绵上百里的铜墙铁壁将活活拖死他。”
他的声音低下去,“一步之差,这儿即是他的葬身之所。赵衡假冒先太子之名,勾结前大梁中书令谢珩篡国,大梁皇帝惨死崇极殿,大君出兵为梁国平叛,报先帝之仇,我愿为大君打第一战,灭其气焰。”
安铎良久才用胡语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将军。”
鸣金收兵的声音传遍山野,南朝主帐大营中灯火通明,李稚、谢珩、萧皓、司马崇等人皆在场。
自进入玉泉山脉后,联军与氐人数次交战,前前后后四十余次,氐人将阵线不断后移,其颓势已是肉眼可见,照理说局势一片大好,然而李稚此刻却发现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横亘在他的面前。
玉泉城防。
众人围坐在遍插旗帜的沙盘前,司马崇对李稚汇报道:“玉泉山脉是兵家取胜之地,十三朝以来,每一代皇帝都会在此兴建防御工事,其城防集历代工匠智慧大成。汉初时,将军李塘奉命在此修筑城防,他首创三合土,用河沙、黏土、石灰筑造城墙,长城依托地形而起,初始长度达上千里,每隔六十步就有一座城垛,攻守皆无敌,号称只要坐镇玉泉,整个北方关隘尽在掌握中。而玉泉城本身更是固若金汤,其外城墙高约有两百多丈,用青光砖压砌而成,千斤重的巨石从八百步开外掷中依旧毫发无损,所有攻城机械对此都只能望洋兴叹。”
“氐人大约在三个月前我们还未抵达时就已经开始加固城防工事,且还在不断开工,如今的玉泉城堪称铁桶一座,找不到任何薄弱处。”司马崇指向那片城防工事,“历史上玉泉城防的地位独一无二,连雍阳关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李塘举国之力修建如此宏伟的防御工事本是为了保卫神都,纵观历史,玉泉城只失陷过唯一一次,那一年先汉因此而亡。”
汉室末年,天下大乱,边防松懈,武治废弛,这座曾经傲视群雄的军事重镇也悄无声息地荒废了,氐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它,并深深惊叹于这石砌的辉煌。那时仓皇而逃的末代守将想不到,时隔三百年,在当地百姓已经忘了如何说汉话后,一群带着模糊乡音的后人会骑马跨越千山万水来到此地,不计一切代价只为重新夺回它。
李稚道:“传统的攻城机械派不上用场,上云梯强攻如何?”
萧皓道:“玉泉城墙被加固得太高,我们的云梯长度不够。”
李稚道:“能加长吗?”
萧皓在心中很快算了下,摇头道:“一旦加长承重锐减,云梯会自中间折断。”
李稚双手撑住台案,思索了会儿,“氐人一直避而不战,攻城是必行之举,如果无法攻进去,就逼他们出来,火攻如何?”
司马崇道:“尝试过,效果不佳,很少有箭能射上如此之高的城墙,且他们很早就清空城外的林地,里面恐怕也差不多,大火很难烧起来。”
坚壁清野吗?李稚看向自玉泉城四周延伸出去的蜿蜒山脉,“玉泉城防共有上千里,重修加固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短则数月长则数十年,氐人没有这么多时间,他们的精力应该还是主要放在玉泉城中,既然如此,先分批夺取长城工事,将其围堵在城中,眼见优势逐渐落入我们手中,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李稚抬头望向谢珩,问他的意思,谢珩点了头,众人都没有提出异议。李稚的视线在沙盘上缓缓扫过,计算着该兵分几路进攻,但最终也没有伸出手去移动旗帜,显然他认为还需仔细商议。
谢珩望着沙盘中央龙盘虎踞的玉泉城,像是在思索什么,但一直没有开口。众人正讨论着,帐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声,突兀的号角声响彻昏暗四野,李稚下意识抬头。
卫兵冲入营帐,“殿下,军情有变!”
第153章 玉泉之战(二)
南国联军分为四股围在玉泉城外, 子夜时分,氐人突然萌生异动,一支数千人的敌军经长城逼近联军,一收到警报, 军队迅速调动起来, 双流交汇, 战事一触即发,就在此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玉泉城上,引起联军中的幽州士兵一片哗然。
等李稚率护卫队赶到时, 军队已经溃不成军,他抬头望去, 高耸入云的城池坐落在唯一的出关口,火把将夜空照的彤红,一个身影站在城楼上, 黑鹰自他的肩上一飞冲天。
护卫队中有幽州出身的参将,难掩骇然的呢喃声传来,“霍玄!”
李稚骑在马上与之对视, 往事一幕幕重现,搅起无边血雨腥风。身旁的萧皓道:“是霍荀的儿子, 霍燕的弟弟, 看来已经投叛周国。”
氐人传令官一骑当先, “请敌军主将上前一叙!”
谢珩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 李稚抬手振动缰绳,骑马缓缓步出队列, 萧皓想要阻止,却被李稚示意无妨。
在西北三镇中, 幽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西北武将林立,无论是当年的晋河王氏,亦或是广侯卫盛,都属于能人统治,但霍家则不然,它是门阀统治。晋河王氏灭后,谯洲桓氏顺利接手青州,雍州广侯卫盛谢幕,也有广阳王府后来居上,但幽州不一样,幽州只能是霍家人的幽州,一旦霍氏被灭,幽州势力也不复存在了。
将近三百余年的独姓统治,霍家早已与幽州融为一体,当地百姓不知道皇帝是谁、不理会朝廷政令,他们只对霍氏宣誓效忠,如此强悍的统治力,这也是李稚当初征服幽州时,要对霍荀一脉斩尽杀绝的原因之一。
可以想见的是,当霍玄忽然出现在敌军阵营中时,联军中幽州出身的将士是如何心神巨震,光是军心动摇这一条就足以让李稚站出来与之对峙了。
霍玄遥望着勒马停在桥上的李稚,对方的样子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这就是以一己之力倾覆幽州、改变梁朝三百年国运的人,他开口道:“多少年了,汉人与氐人又来到这座桥边,今时正如往日,却又大不相同。”
李稚道:“是啊,上一次大战,霍氏先祖还站在桥的这一边,与入侵中原的敌人浴血奋战,想必他们也想不到,三百年后风云变幻,霍家后人会甘为氐人所驱驰。”
霍玄道:“那就要问李大人,为朝廷镇守边境三百年、世代忠君爱国的人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
李稚道:“我从不后悔屠灭幽州霍氏,即便重新来过,我依旧这样做。”他神情自若望着对方,“先祖功勋彪炳史册,后人毁约背誓投敌叛国,是非功过不能相抵,但皆会由历史一笔笔记下,我所做的也一样,多少年后我们还会在史书中再见,就让它来评价谁对谁错。”
“李稚,你太倨傲了!”霍玄话锋一转,“怪不得是敢假冒先太子名义谋朝篡位的人,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试问一个籍籍无名的县城小吏与一个恶名昭彰的亲王之子,如何配坐这万里江山?”
李稚道:“错了,万里江山本无主,四方志士拥戴有能者居之,民心所向,你的自认为又值几斤几两?”
霍玄道:“幽州霍氏只效忠大梁皇帝,绝不承认两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李稚!你与赵慎勾结朝中逆臣,杀害先帝,灭我全族,这两笔血债总要你偿还。”
李稚道:“这就是你背叛幽州投奔氐人的原因,为了向我复仇?”
“这理由还不够吗?”霍玄抬眼扫过桥梁对面无声肃立的数十万大军,“别忘了,这场战火最初是因何而起,十三州被搅得地覆天翻,百姓被迫卷入无穷无尽的战争,这一切的最开始,只是因为你想要做皇帝,你亲手在幽州放了第一把火,将所有人推入战乱的无底深渊,如今又为了声望,将矛头对准北方,不断扩大战争规模,百姓何辜,要为你的皇图霸业枉送性命?”
霍玄重新负手,“既然周国有意出兵助梁朝平定叛乱,清肃人心,替先帝报仇,我辈自然也愿意放下过往成见,与之通力合作,你如今最应该后悔的是,当日没能斩草除根吧。”
李稚立在风中,终于轻叹了一口气,“霍玄,陌上车轮滚滚,碾过多少无足轻重的人。”
霍玄似乎眯了下眼睛,他隔着虚空与李稚对视,头顶鹰隼长鸣不止。
霍玄忽然提高声音道:“谢珩!先帝待谢家不薄,提你为行中书令,委以重任二十余年,你却勾结乱臣贼子,亲手弑君,建章谢氏枉称文臣典范,你有何颜面见先帝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