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濯雪又道:“除此之外,血劫剑一事上,秋某还有几个问题要问,趁着大家都在,集思广益,或许能解开秋某心中的谜题。”
群雄忙道:“但讲无妨。”
秋濯雪想了想才开口:“七星阁当初丢失的百炼铁出现在血劫剑上,我之后一路追查,发现此剑竟出自数百年前就已消失的铸造名家€€€€澹台一脉之手,不知众位可有听说过这个姓氏?”
群雄都是一脸茫然之色,面面相觑,谁都不曾听说过这个姓氏。
秋濯雪心下轻轻一叹,其实这也实在正常不过,别说是数百年前的事,就算只是几十年前的事,只怕很多人都已经遗忘了。
要不是玉邪郎当初给江湖留下的阴影太深刻,只怕人们也早就把他淡忘了。
这本就是江湖,也本就是武林。
秋濯雪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么可有人去过大沙漠,可知道大沙漠之中有什么铸造兵刃的名家?”
赤红锦心生疑惑,不由得出声打断:“烟波客,你莫非是想从铸造者下手,揪出对方的蛛丝马迹?”
“不。”秋濯雪摇了摇头道,“这铸师是同谋。”
血劫剑的事是秋濯雪一路追查,江湖上的人虽知道一些消息,但都是结论,而不是过程,赤红锦听他如此说话,也不再多问。
沈不染转过脸来,对唐轩道:“舅舅,我记得你去年才去过大沙漠。”
这让唐轩略有些无奈。
血劫剑虽与玉邪郎有关,但玉邪郎不善铸造一道,因此唐轩不以为意,对这问题更不上心。
只是沈不染既然开口,唐轩只好给她一个面子:“澹台我不清楚,不过大沙漠之中的确有铸造的好手,他们被称作幽涂。”
秋濯雪皱起眉头:“幽涂?这是何意?”
唐轩脸上的表情仍显得漠然:“意为行走在幽冥路上的人。因为幽涂始终保持古法,在铸造上等的兵器时,会将活人投入铸炉之中,以人躯精血与铁物合二为一,越是强大,越是完美,越能契合锻造出来的兵器。”
听到如此残酷野蛮的铸造之法,三大铸记的弟子都不禁变了脸色。
秋濯雪心下一动,赶忙又问道:“那唐门主可听说过大沙漠里出现过什么吃人的怪物?”
阿蘅姑娘死在五年前,之后接连有人被吃,唐轩要是去年去过大沙漠,必然有所耳闻。
唐轩皱眉道:“吃人的怪物?没有。”
秋濯雪终于恍然,心中暗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全错了!
难怪直至此刻,落花庄都没有出现吃人的怪物。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什么吃人的怪物!也不是什么邪功异法!
是卡拉亚只学会了中原的常语,不知道如何表达铸造时祭人的铸造之法,因此他才会说成是吃人!
当年阿蘅姑娘为澹台盗窃了百炼铁之后,回到大沙漠,又心甘情愿地为澹台投入了铸炉。
从始至终她为之牺牲的都只是澹台一人。
澹台用她铸造了一把血劫刀,通过另一人流入中原武林,而之后血劫剑的人祭……只怕就是卡拉亚的师父。
当年中原难以追查血劫刀剑来源,正是因为澹台本人不在中土,想来另一人是借血劫刀引起的风波,来掩盖自己的行动。
只是这次被发现之后,澹台迫不得已只能从大沙漠逃往中原。
他们的计划必然也随之做出了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等秋濯雪将自己的怀疑跟猜测说了一番之后, 群雄不禁动容。
眼下血劫剑的铸造者已经找到来源跟踪迹,血劫剑本身的神话也已被打破,却揪出来一个更加叫人胆寒的人物。
沈不染轻轻叹了口气:“无论此人是不是真的玉邪郎, 我搜集过他的线索,自血劫剑之后,他忽又出现, 在各地拨弄是非。如常青会、金乌岛、巨鲸帮这几家门派都遭到了毒手,虽不至灭门,但也相差不远。”
“侄女……”因着婚约一事, 步渊停本叫得相当亲切, 只是眼下情况尴尬, 他又只好改口道,“不染姑娘, 情况当真如此严重?”
唐轩冷笑了一声。
沈不染倒是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原本江湖上的帮派相争相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血劫剑现世之后,争斗却频频发生, 甚至闹出数百条人命来, 双方竟隐隐有不死不休之意。”
“家父与巨鲸帮的一位长老有旧,对此心生疑虑, 特意调查了一番, 果然发现其中另有隐情。”沈不染目光一黯, “不过家父调查所得, 倒不是玉邪郎, 而是一方美人印。”
步渊停沉声道:“此印必然是姑射之仙。”
“不错。”沈不染点头道,“父亲认出此印乃是玉邪郎珍爱之物, 因此派我到处查探。”
秋濯雪忽然开口:“沈姑娘,你是说,此事是血劫剑之后发生的?”
“不错。”沈不染点了点头。
秋濯雪沉吟片刻,又道:“难道一人都不曾与幕后之人接触过?”
“虽有接触,但是……”沈不染面露不忍,“但是接触者或被杀死或是自杀,除了那块美人印,几乎没有半点线索。”
“自杀?”
沈不染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自杀。”
这听起来果然是玉邪郎的风格。
厅中忽然寂静无声,谢未闻的脸色似乎也有些苍白:“难道……难道当真是玉邪郎又卷土重来了?”
唐轩冷冷道:“绝不可能是他。”
“噢?”铁知命阴阳怪气地开了腔,“老头子倒是想听听唐门主的高见,这般手段,铁证如山,天底下除了玉邪郎还能有几人?”
唐轩冷笑一声:“他当年坠崖是我亲眼所见。纵然侥幸不死,以玉邪郎的为人,他如何肯隐忍三十年不出?更何况如此干脆利落地杀人毁物,却唯独留下美人印这个铁证,未免太刻意了些吧。”
“不错,唐门主所说也颇有道理。”谢未闻稍稍安心了一些,“此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不能妄加定论。”
铁知命也冷笑起来:“唐轩,你如此言之凿凿,该不会是……私底下已与玉邪郎勾搭成奸了吧。”
步渊停重重咳嗽了一声:“铁堂主!慎言。”
纵然过去接近三十年,可有关玉邪郎的一切仍然叫人心有余悸,因此群雄神色各异,既有如步渊停出声阻拦的,也有冷眼旁观的。
铁知命冷笑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唐轩面上已覆上一层寒霜:“铁知命,我劝你一句,话出口时,最好多思多想。”
铁知命只当他是怕了,神情更是倨傲:“你还装什么,这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唐门现在的当家,堂堂的唐家大少爷,手上这门保命的功夫却跟唐门毫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轩已经出手了。
唐轩的手很漂亮,雪白,素净,指甲修整得颇为干净,戴着一枚漂亮的扳指,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双女人的手。
这只手上沾过的人命并不少,不过自从他掌握唐门以来,脾气就好了很多,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过手了。
虽然人人都知道他这只手的威名,但却几乎没有活人见过这只手的威力。
今天厅内的所有人都见到了。
唐轩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可空中却猛然急射出金芒一点,随后爆开一蓬银雨,那尖锐细微的锋刃炽眼绚烂,霎时间犹如朗月光辉,亮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睛。
这种暗器叫做金荻花,它制作起来像荻花,爆发的时候更像荻花,蓬絮一般,无处不在地“黏”到身上去。
他虽没有叫铁知命住口,但铁知命只能住口。
一件金荻花是由十五片银叶与一根金色主针组合而成,一旦打出,十五片银叶立刻分散开来。
要是由寻常弟子来发,必须借助机关不说,这十五片银叶真发出去,也不过是障眼法。
可当唐轩来发时,这十五片银叶就成了薄薄的银刀,要是一接不好,只怕剔骨削肉了。
铁知命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当然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瞬息之间,他已脱下身上的衣物,笼罩住了那些飘若柳絮,凌如刀刃的银叶。
火器威力巨大,有了这般的巧思,霹雳堂的人难免在基本功上不怎么上心,铁知命的本领其实并不差,可是跟在暗器里浸淫数十年的唐轩的确没办法相提并论。
他更没想到唐轩真的敢在英雄宴上动手。
虽躲过银叶,但金针已避无可避。
铁知命回身已晚,突然感觉到喉咙一凉,似乎有利器薄薄地刺入肌肤。
不知是谁的手伸出,也不知何时缠住了这根要命的金针。
血从喉咙处滴落,铁知命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痛楚与寒意终于袭上神经,他的冷汗不知不觉流淌下来。
“烟波客。”唐轩面沉如水, “好俊的功夫。”
秋濯雪千钧一发接住金针,也觉背后冷汗直冒,他没想到唐轩居然真的打算在英雄宴上杀人,脸上仍是微笑:“暗器明发,分明是唐门主与铁堂主玩笑,倒是秋某年少气盛,一时当真,鲁莽出手,还请见谅才是。”
他这番话说得客气,显然是想给二人打个圆场。
群雄也都惊出一身冷汗,有些话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立刻站起来,步渊停拉住唐轩,其他人则拉住了铁知命,将两人按回座位之上,打起哈哈来。
“不过是几句玩笑之语,何必动手伤和气……”
“看你还真急眼了,快坐下喝茶。”
“好了好了,话归正题吧……”
……
步渊停重重拉住唐轩的胳膊,苦笑道:“你看看你,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左右不过几句玩笑话罢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玩笑?恐怕没这么好笑。”唐轩漫不经心地转动自己的扳指,神色已见轻慢厌倦,目光愈发阴鸷,“我已给过他一次机会,他今日喋喋不休,不正是想见见我这手本事吗?我自当满足他。”
铁知命摸了一把咽喉,脸色煞白,顿时怒吼出声:“姓唐的,你他妈居然真下杀手!”
唐轩用手帕擦了擦手,平静道:“怎么?铁知命,你难道以为我这个门主是靠忍气吞声让来的?我杀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铁知命双目赤红,又惊又怒,旁边众人险些拉他不住,唐轩却不再理会,转而看向了秋濯雪。
唐轩淡淡道:“世上能接住这枚金针的人并不多。”
秋濯雪微微一笑:“侥幸。”
“如果侥幸就能接下我的暗器。”唐轩道,“今日我不会坐在这里,铁知命也不会被吓到大喊大叫。”
铁知命咬紧牙关:“……”
秋濯雪神色不改:“是唐门主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