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夜阑只恨刀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咳了两声:“总之,你不能睡在这里!”
“我不睡这,还能睡哪?”燕明庭说着,替他拍了拍被子,“怎么总在咳嗽,要不多喝点热水?”
赵夜阑身体微僵,道:“滚,你别在这屋睡。”
谁知对方不仅不动,反而靠他越来越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屋顶上有人。”
赵夜阑倏地睁大眼睛,敢在将军府的新婚之夜暗中观察,想来也只有一个人有如此大的胆子。
他没再吭声,起身去房间里寻了些书籍,放在床铺中间,将两人泾渭分明地隔开。
房间骤然安静下来,燕明庭大手一挥,蜡烛的火苗被掐断,漆黑一片。
良久,赵夜阑察觉他规规矩矩地躺着,并没有要逾矩的意思,弄不好这莽夫压根不知道男人之间如何洞房,暗自放下心。他侧躺着,良久,又忍不住辩解:“那把刀不是破刀,可是云南王进贡的。”
“啧,尽整些花里胡哨没用的东西进贡,这玩意上战场能杀人才有鬼,倒是上面镶的玉石能卖些钱。”燕明庭优哉游哉地说,“好看不一定好用,改天给你挑几个合适的玩意。”
赵夜阑没有拒绝,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行为,他又不是傻子。
“对了……难道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英俊潇洒吗?”燕明庭侧起身子,在黑暗中还能看到他的背影轮廓。
从他回京后,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不感叹与当年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也就懒得解释缘由了。
可赵夜阑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瞬,就马上接受这个事实,都不给他一个得意炫耀的机会。
“是中毒的原因吧。”赵夜阑说,“当年了解内情的人只知你是中毒,现在想来,应当是连容貌都会受影响的毒。”
“嗯。”燕明庭笑了笑,“这个毒挺厉害,军医都束手无策,差点就丧命了。万幸,你及时派人来边疆,救了我一条命。”
“是三……是皇上派的人。”赵夜阑说。
“皇上当时压根不知道我中毒的事,只有你见过我。不管你们当初的用意是否是为了利用我们,但好歹我这条命是从你们手里救下来的。”
赵夜阑未语,正要睡着时,燕明庭又戳了戳他的背,问道:“你给我送的花是什么意思?”
“别碰我!”赵夜阑恼道,“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花了?!”
“就前几日,特地派人送到府里来的,还有什么柳条……你是不是对我……”燕明庭说着说着,竟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他平时都是和一群大男人生活,连女人都鲜少碰着,更别提经历如此大胆示爱的举动,着实让人苦恼,又有一丝羞涩。
他叹了口气,枕着双臂,望着屋顶,浅笑道:“这个事你也不用急,等我先做做心理准备,虽然你长得好看,可我也不是见着谁都会……”
“那不过是一些没有用的废物罢了。”赵夜阑说。
燕明庭笑容一僵:“啊?”
“没地方扔,只能扔你府里来了。”
无情的回答给燕明庭杀了个措手不及,他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赵夜阑漠然道,“你以为我对你什么意思?”
“……”燕明庭被堵了个哑口无言,自然不会道出自己自作多情的事实,他也翻了个身,哼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些花太丑了,特别丑。”
“没你丑。”
“你说话不讲良心,本将军哪里丑了?”
“哪里都丑。”
两人背对着吵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但赵夜阑睡得并不踏实,换了个地方和床榻,身边又多了个陌生男人,时不时就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然而他更是没想到,燕明庭居然真的敢在他好不容易熟睡后,突然把他扛起来去扎马步!
--------------------
作者有话要说:
燕明庭:一日之计在于晨,马步不扎可不成【嘿哈】
赵夜阑:我鲨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7章
还在睡梦中的人,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入目便是燕明庭的脸庞,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
“我房里。”燕明庭接话。
“……”赵夜阑看了眼外面天色,浓墨一般的黑,揉了揉眉心:“现在是什么时辰?”
“卯时一刻,该去操练了。”
赵夜阑合上双眼,翻身背对着他,暗骂几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骤然惊醒,发觉自己已不在温暖的被窝里,而是悬空于地面上,身体被人扛在肩上。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赵夜阑彻底清醒,用力捶着燕明庭的背。
燕明庭不痛不痒地说道:“去抽抽你的懒筋。”
赵夜阑不断地喊他的名字,对方在门口停了下来,又折身回去,赵夜阑刚松一口气,谁知对方竟是把自己按在床上穿靴披衣,随后又扛了起来。
门口的侍卫看见将军扛着人出来,吓了一跳:“将军,是不是进贼了?”
“燕明庭!快放开我,听到没有!”赵夜阑气喘吁吁地骂道。
“无事,不是贼人,是夫人。去把我的马牵来,我们出去一趟。”
赵夜阑刚落地站稳,就被燕明庭拽上了马背,惊呼一声,慌乱中握住了他的胳膊,随后又粗暴地推开。
“不要乱动,小心摔下去。”燕明庭笑道,“这一摔可疼得紧呐,说不准还要破相。”
赵夜阑郁结:“堂堂将军府,难道就没有一顶轿子了吗?!”
“坐那玩意作甚,又要人抬,又闷得很,哪有这样自在舒服,捉好了。”燕明庭抓起缰绳,双腿夹住马腹,转瞬便消失在宽阔的路面上。
疾驰而过的凉风从赵夜阑的脸上刮过,又冷又疼,马的速度很快,压根看不清前面的路,他索性闭上双眼,听见自己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声,头一次坐在快马的背上,身体有些不适应,还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生怕摔了下去。
一路无话。
“到了。”燕明庭停下来,先一步下马,然后冲他伸出一只手,“下来吧。”
赵夜阑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刚伸出手,发现还在微微颤抖,又收回去,抓着缰绳,纹丝不动,像一座沉默的石狮。
“再不下来,我那些手下们可就要到了。”燕明庭笑道。
赵夜阑面色一凛,面无表情地把手递给他,刚踩到脚蹬子,就被轻而易举地抱了下来,腰还顺势被丈量了一下,只听燕明庭直叹息:“我就说你这小身板差吧,腰也太细了,连匹马都降服不了。”
赵夜阑抬眸,微微一笑,狠狠踩在他脚上。
当手下们赶过来时,就看见他们的大将军站在校场门口,抱着一只脚直跳,连忙上前追问发生了何事。
“没事没事。”燕明庭挥挥手,若无其事地说,“都进去吧。”
一行人点点头,却发现还有另一人的存在,脸蛋白的不像话,偏偏脸颊上又染上了薄红,应当是气的。
“将军,你把赵……把夫人带到这里来做什么?”钟越红不解道。
“他想要习武,强身健体,我便带来一起操练了。”燕明庭说。
胡扯!
赵夜阑心里有气,可又不想在一群陌生手下面前与人争辩,平白失了风度。
校场里的士兵们已经有序地站好,燕明庭带着一行人进去,就听见一阵高呼:“将军!”
“此处是京城,不是营地,别把老百姓们吵醒了。”燕明庭压压手,示意他们不要大声,让这几个手下去带领大家训练,然后领着赵夜阑在前面转悠。
士兵们脚下扎得很稳,但脑袋却跟春笋似的,一会冒出来一个,争先恐后地看着前面的人。
听说将军那旁边白白嫩嫩的人便是将军夫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时不时咳两声,但是人蔫坏蔫坏的,老百姓们都在骂他,诅咒他早死呢。没想到新婚第二天就被将军一大早拉过来一起操练,当真还是将军厉害啊!
在士兵们观察赵夜阑的时候,赵夜阑也在关注着他们,这群人比京城禁军更吃得苦,更有用。禁军早就快被皇粮养废了,统领都曾拿着不少银子来巴结他,可见油水贪得不少。
“赵夜阑,过来。”
赵夜阑回头,一见燕明庭就莫名来气,漠然道:“谁许你喊我名字了?”
“那我喊什么?夫人?”燕明庭笑。
赵夜阑脸色更臭,压根不过去,燕明庭便主动走过来,道:“怎么样,看会了吧,是不是该开始了?”
“开始……什么?”赵夜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一只腿挤进双腿之间,左右一用力,两腿就被迫分开,堪堪稳住身形后,肩膀又被一双手按住往下压了压。
“好好练练你这副身子。”燕明庭站在他身后说,“腿再下去一点,腰挺直。”
赵夜阑意欲反抗,正要站起来,结果对方不着痕迹地用了下力,将他往下压得更深。
双腿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险些往后栽去,却又轻而易举被燕明庭搂住了后背,对方说了句风凉话:“就是我家的鸡,都比你有劲。”
赵夜阑被他三两句话激怒,侧头看向他得意的笑脸,抬手就要打人,却听见一声刀出鞘的声音——燕明庭手里握着一把剑,拇指一抬,剑就从鞘中脱离出一截,泛着冷光。
两人目光相接,谁也不肯退让,对峙片刻,赵夜阑默默转回了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
燕明庭欣然点头,继续指导他的动作,调整身姿。
这厢在进行二人训练,那边的士兵们却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将军带着新夫人来和大家一起操练,既不贪图温柔乡,还十分公平公正地欺负新夫人……啊不,纠正夫人的动作,实在是可叹可敬,不愧是他们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士兵们扎着稳稳的步子,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可赵夜阑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双腿就直打颤,后背渗出汗,额头和后颈的薄汗黏腻着发丝,让他很是难受。
燕明庭走过来巡视:“嗯,不错,脸上总算有点血色了。”
赵夜阑狠狠剜了他一眼,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这家伙跪地求饶。
没多久,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整座城都开始苏醒过来。百姓晨起梳洗,官员们相继上朝,街道上很快便布满了来来往往的人,踩着有年代厚重感的青石板,嘴里叨咕着今日事。
士兵们总算可以放声打斗,燕明庭将他们分成几个队伍,轮番进行演练。观察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倏地想起被遗漏的人,站在台子上张望一圈,询问道:“赵夜阑呢?”
“早就走了。”钟越红说。
“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他摆出官威恐吓我,不敢不从。”钟越红说完,就跃身跳入演练队伍中,挑了个身强体壮的人比拼了起来。
燕明庭望了眼校场大门,也不知赵夜阑是怎么回去的。
当然是坐轿子回去的,赵夜阑见燕明庭去台上分队伍,就负气离开校场,雇了辆舒服的软轿,坐进去后轻微咳了两声,又捶了捶泛酸的大腿,才靠着轿子眯觉。
轿子停下后,他便醒了,掀开帘子一看,发觉自己竟然习惯性地吩咐回赵府,于是又坐回轿里,迟迟没有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