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夜阑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是说消息,关于我和燕明庭的,比如……恩爱什么的。”
“恩爱啊……哦我知道了!大家都在传你和将军在玩大人的游戏,我就去找覃管家打听,他就教我玩传花鼓了。”高檀说道。
赵夜阑:“大人的游戏?”
“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既然是高檀都不清楚,那将军府的人应当是没有将夜间的事外传。
那么皇上知道,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将军府里安插了眼线,但将军府的下人都是多年前的旧人,彼时赵暄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不可能谋划到如此久远的事。
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原因了——金领卫。
皇城有禁军维系安全,但世人不知还有另一个组织的存在——金领卫,乃是赵暄早年所组织起来的一批死士,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忠心耿耿,暗中听从调遣。
他也是在某次和赵暄被围困后才得知这群人的存在。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几次遭遇刺杀,赵暄便派了一小队来保护他,平日里压根无人能察觉到这群人的踪迹,是很强的保护伞。
但现如今,却是眼中钉了。
也不知之前燕明庭总说的那句“屋顶有人”,到底是逗他玩,还是真的有人,只是恰巧没有被高檀发现而已。
不管怎么样,在未经他同意就安插/人手来监视他,这点是不能容忍的。
可问题是,他既没有能战胜金领卫的人手,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将皇上的人给杀了,要如何解决这个麻烦,还需琢磨一下。
一上午过去,赵夜阑被贬的消息就在京城传遍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众说纷纭,但无疑都在幸灾乐祸。
赌坊里也难得有人提起来,大概是大家曾亲眼目睹赵夜阑来赌博的场面,所以热火朝天地攀谈着此事。
李遇程站在赌桌旁,听到赵夜阑被派去翰林院,忍不住大笑起来:“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少爷,你不能再赌了呀,老爷已经生气了。”小厮在一旁提醒道。
“小爷我今儿心情好,这些东西,给我全部押小!”李遇程豪气如云地所有赌注全压上,然后输了个血本无归,他也不恼,乐呵呵地走出赌坊。
“赵夜阑啊赵夜阑,你也有今天。”李遇程期待地搓搓手,扭头吩咐小厮,“他近日可有出过府?你去找几个人,蒙着面,找个他落单的机会……记得做得隐蔽点。”
“是。”
大声密谋完,李遇程就摇着阔步,春风满面地离开赌坊,没有注意到立在门口的门童立即转身上了二楼。
外面传的风风雨雨,将军府的人自然也听说了,下人们私下讨论了起来,立即觉得又赢了一局,主人都被贬了,看那群赵府的下人还能趾高气昂到什么时候。
覃管家心事重重地找到正在练剑的燕明庭:“将军,你和夫人刚新婚,夫人就被贬,那你会不会也被……”
燕明庭停下来,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擦汗,又似乎觉得不够,回到房里用冷水洗了一遍手,这才将汗味洗去。
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覃管家瞠目结舌,难以相信这是从小和父亲在沙场上滚过无数遭的不拘小节的人。
“不会,他被贬职是必然的事,他自己也知道,没见他这么淡定么?何况他本就是仰仗着皇上,才走到万人之上的地位,可只要皇上不乐意了,他随时都得撤下来。”
燕明庭重新拿起一块帕子擦水,又拿着这块帕子去擦剑鞘,“我不一样,我是定国公之子,是一品大将军,是燕家军的真正号令者。即使再不喜欢我,也要给足我面子。”
覃管家仿佛间看到了老将军,不,比老将军更意气风发,张狂又自信,他笑着点点头:“将军说的是……只不过,你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看他?”
“是啊,夫人现在肯定很难过。”覃管家推己及人地说道。
尽管他并不喜欢新主子,可赵夜阑真的一旦出大事,也会牵连到将军府,更何况两人还有了“夫妻之实”,他劝道:“既然你们现在是共同体了,遇事就要一起面度,共渡难关啊。”
“他人呢?”燕明庭并不觉得赵夜阑会难过,但想了想,还是去府里寻找了一番。
“在后院呢。”覃管家说。
燕明庭意外地挑了下眉,大步流星往后园去,有些担心赵夜阑一个不开心,把圈里的鸡全杀了怎么办,这一两天也吃不完这么多鸡肉啊。
万幸,鸡圈的鸡都还幸存着,他转了一圈,瞥见鱼塘边的身影,原来是在钓鱼。
高檀正蹲在他身边,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听到脚步声,回头喊了一声将军,便站到一旁去守着了。
“嗯,在钓鱼呢?”燕明庭走过去。
赵夜阑头也不回,继续盯着鱼钩:“明知故问。”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燕明庭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心情?”
“外面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与我何干。”
燕明庭回头冲覃管家耸耸肩,示意这人不需要安慰。覃管家却给他使眼色——夫人这是强颜欢笑呢,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燕明庭又问:“那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怎么?你有想吃的?”赵夜阑抬起头看他,太阳有些耀眼,晃得眼眸微缩,睫毛在阳光下似蜻蜓般振翅欲飞。
“蜻蜓吧。”
“……我竟不知将军口味如此之怪,还想吃蜻蜓。”
“不、不是。”燕明庭后知后觉地摆摆手,随后弯腰,笑着指了指睫毛,“我的意思是,你的睫毛有点像蜻蜓。”
“……”赵夜阑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偏过脸,望着鱼钩出神,“我钓不到。”
燕明庭不明所以,正想劝他有点耐心,钓鱼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就听他说:“你去帮我抓两条来。”
“我?”燕明庭指了指自己。
“嗯,我饿了。”赵夜阑侧头,脸上覆了一层温柔的阳光,神情温和,嘴角泛起一个笑,“你不是功夫好么?快抓一条去红烧了。”
燕明庭颇有些得意,下两步台阶,站在鱼塘边,安静观察片刻,倏地抽出佩剑,眼疾手快地插/进水里,再取出来时,剑上插了一条疯狂弹尾巴的鲈鱼。
“一条够么?”燕明庭问。
赵夜阑双目直视着他,轻轻一笑,像是平静湖面被鸟儿的爪子拨动了一下,泛起一层层涟漪,构成一个美丽的陷阱。
“不够。”
燕明庭又去捞了好几条。
覃管家看得很欣慰,但又忍不住想劝阻他换个工具,这剑可是皇上御赐的宝剑啊,用来叉鱼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最后一共抓了六条鱼,燕明庭这才惋惜道:“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多浪费啊。”
“你不是还有几个部下吗?他们每天都来府里,今天就留他们一起用午膳吧。”赵夜阑道。
“真的?”燕明庭微讶,“你居然主动邀请他们来吃饭?”
“不是你说浪费的吗?”赵夜阑脸色一正,“不用就算了,吃不完就扔掉。”
“别,我等会跟他们说说。”
何翠章几人这几日都会来将军府商议要事,偶尔闻到厨房开始飘香味了,就赶紧告辞,生怕留下来和赵夜阑一同用饭。经过何翠章的转述,这群武将已经将和赵夜阑一同用饭列为回京后遇到的第三大难事。
可是今日几人刚到府,就被燕明庭好言相劝留了下来。
用饭时,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钟越红率先站起来去洗手,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赵夜阑满意地点点头:“大家随意吧。”
让这群武将随意的结果就是,他又没能吃饱饭,一桌子菜和六条鱼都不够他们吃的。
放下碗筷,他们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局促地笑了笑。
见状,燕明庭转头准备吩咐厨房再去重新弄一份,却被赵夜阑拦住了:“不必麻烦了,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
“会春楼。”
“看把你娇贵的。”燕明庭马上吩咐厨房重新做。
赵夜阑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保持微笑:“顺便去一趟赌坊,把你的剑赎回来。”
众人一惊,燕明庭不可思议道:“你说真的?去帮我赎回来?”
赵夜阑点头,不慌不忙地看了眼桌子:“就当是为了感谢这几条鱼。”
“嗐,我们这关系,客气啥。”燕明庭说着就站起身,催促道,“那还等什么,一起去啊。”
手下们也松了口气,虽然那把剑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习武之人都拿剑当宝贝,被输到赌坊里去,实在是埋没了。
“可是,我之前去找过掌柜的,他不肯物归原主。”钟越红说。
“那只能说明,你们给的银子不多。”赵夜阑取出一沓银票,“赌徒,眼里只有钱。”
众人被他随手拿出来的大手笔吓了一跳,又觉得很有道理,便一同去取剑。
何翠章却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拉着钟越红说悄悄话:“奇怪,明明是他把将军的剑输掉的,本就应该是他去取回来,怎么现在我们还有点感恩戴德的意思?”
钟越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赌坊,赵夜阑说:“你们就在此等候吧,免得大家看到你们的剑吓得不敢动弹。”
“好。”燕明庭和手下们在大门守候,一行人腰间的佩剑和刀让人望而却步,压根没人敢走近。
忽然,里面响起了打斗声。
几人迅速冲进去,就看见赵夜阑被一个黑衣人揪着领子,朝墙壁上扔去。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燕明庭脚下发力,身形矫健地踩着桌子三两步跨过去,接住了赵夜阑。
“你没事吧?”
赵夜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他们不止一个人。”
燕明庭看过去,发现周围大惊失色的人群中有几个可疑的人,手下们立即开始行动,而他则直接冲向黑衣人。
赌坊里瞬间打作一团,桌椅被劈开,在房间里飞来扫去,刀剑发出的碰撞声令人胆战心惊,百姓纷纷抱头鼠窜地冲出去。
李遇程夹在人群中,回头看了一眼和燕明庭对打的黑衣人,惊道:“你从哪找的人?我只是想给赵夜阑一个教训,可没想让他真的死啊!他死了我怎么交代!”
“这人不是我找的呀!”小厮急道,“我只找了几个混子,已经被那几个小将军给逮住了!”
“那黑衣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话音刚落,赌坊的屋顶突然破开,黑衣人跃了出去,燕明庭紧随其后,两人在屋顶上赤手空拳地打斗了起来。
燕明庭注意到他的衣领有几道金线钩织的图案,不似普通夜行衣,应当是有组织的。
这时,四面八方忽然涌出其他的黑衣人,将他们围困起来,衣领上都有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