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你得先有个能干的夫人……你们竟然也知道这剑是赵夜阑帮我搞到的了?”燕明庭故作震惊。
众人:“……?”不,我们不知道。
左冉毕竟年轻,接触的机会少,还不知道他背后卖的什么葫芦药,不像何翠章等人已经麻木了,惊讶道:“什么?这是赵大人给你弄到的?天呐,赵大人好厉害,赵大人好爱将军!”
燕明庭满意了,连夸她聪明。
众人:“……”
这一点炫耀似乎还不够,他又特地给边关的钟越红几个副将和远在外地的叔公们写了书信,告知此事,毕竟得到赤沙剑确实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就是不要那么大篇幅描写赵夜阑多么爱他的话就更好了,看得那几个老叔公的牙齿都要酸掉了。
做完这些后,燕明庭又开始思考,赵夜阑为他争取到了这么大一个宝贝,他又能为对方做什么呢?
而这边赵夜阑却在晌午时分出去了一趟,去了那间联络的小屋子,尹平绿已经候在那里了
他将账本都交给尹平绿,交代她要做哪些事,尹平绿都一一记下。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将顾袅袅介绍给她,以后办事会更方便些。
“哟,怎么今天还带了个美人来呀。”顾袅袅走进屋子,就看见陌生的女子,走近才发现两人的衣裳竟然都是一样的,她不悦地坐下,“好你个赵夜阑,亏我以为只有我有这件衣裳呢,原来是大家都有的呀。”
“我又不会买你们姑娘家的衣服,看她眼光不错,就顺手买了。”赵夜阑说。
尹平绿脸色微红,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顾姑娘今日也会穿这身衣裳。”
“你认识我?”
“赵大人刚刚简单给我介绍了一遍。”
顾袅袅看向赵夜阑,赵夜阑又给她介绍着尹平绿,听完,顾袅袅忽然沉默了一瞬,总是在调笑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尹知府的女儿?你不是家破人亡了吗?为什么你还好好的?”
赵夜阑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当上红袖楼掌柜之后,就习惯了左右逢源,见人都是笑脸相迎,鲜少见到她这么针锋相对的时候。
尹平绿倒是不卑不亢地回答:“是,不过错事都是我爹和那几个姐夫犯的,与我无关,我和小弟小妹都没有受到牵连,不过也要多谢赵大人从中帮忙,又愿意给我找点活儿做。”
顾袅袅沉闷地喝了口茶,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真好啊,遇见贵人真好,知书达理也很好……你现在还能光明正大地做这些活。”
赵夜阑心领神会,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很难出口安慰,毕竟这是他们两人都不愿提及的往事。
好在顾袅袅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又挂上了笑容,和他们聊起了正事。
小半个时辰后,谈的差不多了,顾袅袅伸了个懒腰,说要回去看看楼里的情况:“昨晚那王爷又来了,明明自己不行,非赖我们姑娘不努力,一晚上找了好几个都解决不了,我看他今晚还有没有脸来。”
尹平绿听得脸都红了,赵夜阑却眨了下眼,端起茶杯,故作随意地问道:“他不行?”
“是啊,一把年纪了还爱来找姑娘玩,早就不行了。”顾袅袅说。
“一把年纪……那他年轻的时候呢?行吗?”
“他年轻的时候我怎么会知道啊?”顾袅袅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直笑着拍打着他的肩,手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赵夜阑稳了稳茶杯,佯装淡定地问:“那有没有客人是年轻的时候就不行了?”
“有的,有的会来找我们姑娘试试,试不出来就欺负她们。青烟你忘啦?以前在别的楼里,被折腾的多狠,你就让我去把她接到我们楼。”
赵夜阑只记得当时路过,见某个青楼将一位文弱的姑娘扔了出来,就让顾袅袅去看看查查是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顾袅袅就花重金把人买到了红袖楼去。
“为什么会不行呢?”赵夜阑不解道。
顾袅袅:“原因很多吧,有的是先天就不行,有的是后面玩坏了。”
赵夜阑仔细想了想,觉得哪个都不符合燕明庭的情况,问:“那应该如何治疗?”
顾袅袅眼睛转了转,忽然凑近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该不会是你不行吧?”
“噗——”赵夜阑将茶水喷了出来。
尹平绿已经脸色通红,捂住耳朵了。
“胡说什么呢你。”赵夜阑没好气道。
“那不然你问这些做什么?总不会是将军不行吧?看他那样子都不可能啊。”顾袅袅掷地有声道。
“……”赵夜阑不好反驳,心虚地擦着桌子上的茶水。
“其实这事也不一定是完全不行。”顾袅袅笃定了是他不行,悄咪咪地说,“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过于紧张,没有经验,所以一激动,就马上交代了,这种情况是非常多的。”
赵夜阑睫毛颤了颤,好像找到病因了。
“那要怎么做?”
顾袅袅一副“果然是你不行,还想狡辩?”的神情,道:“一般这种时候吧,我们姑娘就会先自己做点准备,再让客人先放松,多挑逗他们一会,然后就顺其自然了……不过你们这情况,你还是先看看将军愿不愿意来挑逗你吧。”说完她就自顾自笑了起来。
赵夜阑面色讪讪,若有所思。
傍晚,赵夜阑从翰林院回府,经过市集时,听见外面的骚动,掀开帘子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小高抬头眺目远望:“好像是有人从赵府出来……等等,那不是将军吗?”
赵夜阑好奇地走出轿子,发现已经到了赵府的附近,而门口却围了不少百姓,众目睽睽之下,燕明庭从赵府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里面扣着两个牌位。
他站在人群后方,听见前面的百姓说:“听说将军这是去请牌位了,要把赵夜阑爹娘的牌位迁到将军府去呢,要他们与老将军与老夫人享同样规格的待遇。”
“啊?话说赵夜阑的爹娘到底是谁呀?”
“肯定只是普通人家呗,不然为什么会没人知道他爹娘的名字?”
燕明庭身后还跟着覃管家一众下人,旁边是一位高僧。他刚走出人群,就注意到站在角落的人,立即走上前去,道:“你回来啦?”
“你这是做什么?”赵夜阑垂眸,看着盒子里那两块牌位,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了许多年,都快要发霉了,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但是现在却被擦得干干净净的,被人捧在手心里。
“你不是说要带我见你爹娘吗?我看你半天也没动静,就找这位高僧算了算日子,今日正好是迁牌位的吉日,下一次要过一个月才行呢,我不想等那么久了,想早点把咱爹娘带回将军府去,得到我们的供奉。我等了你一天还不见回来,眼看着吉时马上就要过了,这才自作主张先过来了。你若是不同意,觉得唐突的话,我现在马上就把咱爹娘再带回去。”燕明庭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赵夜阑压低着声音。
他们是罪奴,是一辈子都不能见光的人,是被刻下世代为奴的烙印的人。
“知道啊,是我们的爹娘嘛。”燕明庭道。
半晌,赵夜阑终于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隐忍克制地看着他。
燕明庭一下慌神了:“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要不我现在就放……”
话音未落,赵夜阑就张开手,抱住了他。
燕明庭先是听见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随后才听见赵夜阑笑了一声,声音沙沙的:“好,把我们爹娘带回去。”
第74章
将军府的祠堂已经整理过了,在老将军牌位旁挪出了两个空位,燕明庭将两个牌位郑重地摆上去。
牌位上分别写着“赵俭”和“余音”两个名字,覃管家又给他们递了三支香,赵夜阑全程被他们带着走了一遍程序,先是敬香祭拜,然后磕头。
祠堂里摆放的都是燕家的列祖列宗,功勋世家,随便拎出一个名字来都是备受尊敬。唯有他的爹娘,直到现在才见了光。
在出人头地后,他也曾想替父母平反,可安庆侯谋反是事实,事件牵连甚广,又是陈年旧事,没有人会在意安庆侯谋反一案到底死了哪些人,反而会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罪奴出身。
按照宣朝律例,罪奴是不能出将入仕的,只能被送去市井街头,像个物件一样任人挑选购买。
因为爹娘至死都没有承认是谋反同党,所以他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就被放出来了。
只是放出来之前,会给他这类人的后背上印上“奴”字的烙印,烧得通红滚烫的铁块贴上他的后背,他登时疼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被关在笼子里任人观赏嘲笑挑选。
他接受过许多人的挑挑拣拣,太稚嫩,太瘦弱,一看就不是会干活的好手,再加上他脸色阴沉,浑身脏兮兮,活像个要出来索命的白无常,压根没人买他回去当奴隶。
他还在笼子里看见了经过的顾袅袅,和一群姑娘站在一处,被带着往前面的青楼走去。
顾袅袅是安庆侯府奶娘的女儿,奶娘被抓去流放了,而她因为模样好看,被迫沦为娼妇。
谋反之罪,株连九族,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娼,乃是世间最可怕的一句话。
顾袅袅自然也看见了他,他们在牢里就认识了,但是几乎没有说过话。
有次某个狱卒扇顾袅袅巴掌,是他娘出面拦了下来。后来他娘去世了,顾袅袅也没人护着了,就下意识躲到他身后来,谁也不说话,然后两个人一起挨揍。但如出一辙的是,两人谁也没有哭,只是沉默地受着欺负,暗自咬紧了牙关。
命如草芥,哭和闹都无济于事。
赵夜阑在笼子里呆了几天,其间一直在下雨,他冷得打颤,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其他罪奴都快被买完了,只剩下零星几人。
他躺在草堆里,一动不动,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在转,提醒着路人他还活着。
他不是在等死,别人在挑奴隶,而他也在挑主人。
忽然间,他看见有个穿着得体的公子哥经过,比他大不了几岁。
他听见有人唤那人三皇子。
是三皇子啊……不受宠又有野心的皇子,一定很恨狗皇帝吧?
赵夜阑手指动了一下,侧头看了眼太阳,勾起嘴角——机会来了。
一开始赵暄并没有太重视他,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奴隶,不过是瞧他模样可怜,求生意志很强,才将人带回府里做个小厮罢了。可谁知他却时不时在幕僚会议上语出惊人,这才慢慢注意到他的身上来,并逐渐委以重任。
在改名后,赵暄问他想做什么。
“我要做人上人。”
“好,如果有我们成功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入仕的。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出身。”
而今,又多了个一个人知道他的出身,还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实现了。
——他以赵夜阑之名活得风光,可是爹娘去连个祠堂都不能有。
“爹,娘。”是燕明庭的声音。
赵夜阑微讶,看着他自来熟的样子,既好笑又动容,而燕明庭还在对着那两个牌位真挚道:“我是燕明庭,现在也是梦亭的夫婿啦,我们过得很好,如果你们泉下有知的话,一定要保佑他健健康康的。”
赵夜阑别开了脸,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暖意,烘得他血液都有点热,眼里终年积雪都快化成了水。
他按捺住这点不为人知的情绪,似乎最近总在情绪失控,时不时就眼眶红了,真是有点丢人。
“好了,大人的双亲牌位也迁入祠堂了,我会多加打扫的,往后你们就可以随时来上香了。”覃管家笑眯眯道,他并不知道这双亲是什么样的人物,只是觉得老将军夫妇在泉下也不会寂寞了,说不定四个人还能凑一起打打马吊呢。
一切收拾完毕后,燕明庭准备带着他去吃晚饭,谁知对方默不作声地又点燃了三炷香,往老将军的香炉里插进去,拱手行礼道:“……爹,往日多有不敬,还望见谅,以后我会对芳礼好的。”他又给老夫人上了香,“娘,你种出来的茶叶,真的很好喝。”
燕明庭听着他一口一个爹和娘,心里那叫一个热乎啊,别提多高兴了,索性不在家里用饭,带着人去了会春楼,叫了好多菜。
“你怎么也开始铺张浪费了?”赵夜阑揶揄道。
“给你吃的,就不叫浪费。”燕明庭喜滋滋地给他夹了好多菜,“快尝尝吧,都几个月没来这里吃饭了。”
赵夜阑吃了几口,胃口也变好了,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还是吃当地的食物最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