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叫声在寂静的小院中响起,凄凉嘶哑,哀痛至极。
过了一会儿,印容走出了房间。
他望着那只啼叫的鸟,眯了眯乌青发肿的眼。
他望向周围,入眼一片焦黑。
鼻端都是烧焦的烟火气味,潮湿又苦涩。
见人出来,哗啦一下,鸟儿展翅飞走。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连虫鸣都没有了。
蔷薇树和红梅树被烧毁一半,还剩下一半焦黑的树干与残枝。
丁香花丛成了一片焦土,还在冒着烟。
池塘里一片寂静,一池死水,再也不会起半点波澜。
这座姹紫嫣红生机勃勃的院子,如今生灵涂炭,成了一座真正的废墟。
印容站在檐下,望着远处渐渐变红的天边,双目干涸,神情冷漠。
一阵风起,飞灰尘土和印容的黑发都被扬起。
晨曦微光,等风停下时,檐下的那个人已然不见了。
一个月后。
青刀门山下横尸遍野。
一个红衣男子双手鲜血淋漓,浑身颤抖,目不聚焦。
“玄度,我杀人了……杀了好多人。”
他脸上似哭似笑,泪水盈满眼眶。
他不住的往后退着,嘴里喃喃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直到后背抵上山石,男子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四周只有风声,和阵阵松涛,寂灭之后的安静,冷入骨髓。
泪水滴落,视线变得清明,男子的颤抖也渐渐停下,他努力的呼吸着,直到脸上重新恢复镇定。
夏日阳光刺眼,照在男子苍白的脸上,有一种朦胧的美。
男子垂着双手,一步一步跨过尸体,离开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往生咒》
回忆杀结束。第三卷 起是两人在林间重逢后的故事了,下周五见。
第33章 度化
大段的回忆在脑中翻涌碰撞,如同离开大梵寺的那晚。
痛苦和震耳欲聋的嘈杂撕扯着明桥。
昏黄烛火一个轻晃,玄度猛然抬起了眼睛。
明桥抱着头,双目充血,浑身直颤。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熟悉的念经声忽然响起。
“你闭嘴!!”明桥暴喝道,他一下子从地上掠起,发疯一般破门而出。
“印容?”玄度连忙站起来跟了出去。
明桥冲进山林里,徒手断树摧花,沙哑嘶叫。
“印容!”玄度冲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印容,别这样……”
“你放开我!!!”明桥拼命挣扎,可是玄度的手臂如铁箍一般,他根本挣脱不开。
“印容,安静下来。”玄度在明桥耳边轻声道。
明桥双手一个握拳,一阵极强的劲力突然爆炸开来,周围的树木被震倒一圈,远处的树木也受到波及,被震得树叶哗哗直响。
玄度一下子被掀飞,他连忙伸手扒住一棵树,才稳住身形。
明桥身子一阵痉挛,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玄度大惊,连忙飞奔上前。
明桥脸色苍白,然而还是飞快的向玄度出手,玄度与明桥过了几十招,又快又准的点了明桥的穴道。玄度手一抄,一把抱起了明桥,朝小土地庙走去。
“你点我穴道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明桥喘息着,神色冰冷的问道。
“给你疗伤,短时间内,你不要再动武了。”玄度抱着他一边走一边道。
“当初你对我避之不及,不告而别,如今这个样子又算是什么?我已经离开大梵寺了,我的生死好坏一切都与你无关!”
玄度不说话。
“你不是说我长大了要独立么,你不是说我让你累么,你不是不告而别弃我而去么,你又回来干什么!”
玄度还是不说话。
“你哑巴了?!说话!”明桥怒道。
“我只是想治好你的伤。”玄度道。
“不需要!你放我下来!”
玄度将明桥抱进了小土地庙,将他放在了蒲团上,玄度盘腿坐在明桥身后,“凝神静气。”
“你离我远些。”明桥道,“你把我治好想干什么?再次把我推进地狱吗?呵呵……老子不会再从地狱里出来了,你收起你的假慈悲吧!”
玄度没有说话,开始运功给明桥疗伤。
纯厚的内力如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明桥的筋脉,全身如沐春风,明桥不说话了,闭上了眼睛。
受伤阻塞的筋脉经过玄度内力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终于有所缓和。
半个时辰后,玄度缓缓收式,“再有几次就好了。”
疗伤的过程中,明桥的穴道已经解开,听完玄度的话,明桥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他猛然转身,带着热切又挑衅的神色看着玄度,双手在粗糙的石砖上飞快的猛抓猛挠,道道血迹顷刻之间布满眼前。
玄度惊呆,反应过来后扑过去捉住了明桥的双手,明桥的双手指尖已经一团血肉模糊。
“印容!”玄度惊痛无比的望着明桥,唇直抖。
“哈哈哈哈哈!”明桥看到玄度的表情仰头痛快的大笑起来,他痛得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可是他笑得放肆极了。
玄度眼睫颤得厉害,他盯着血肉模糊的指尖无措了一会儿,放开明桥的手准备去翻自己的包袱,刚刚一放开,却又一把抓住,伸长另一只手去抓包袱。
玄度手忙脚乱的拿出白布和各种药瓶。
明桥挣扎起来,狰狞的笑道:“别白费功夫啦,我一得自由马上再弄伤它,你要管到什么时候?嗯?像我这种麻烦,你沾上我干什么?既然走了就别再回来,别再来招惹我,我受伤也好,死了也好,那都是我的命!你去做你的得道高僧好了!”
“印容!你别再这样,是我错了,我当年不该那样离开你,是我错了,你心中有气有怨你打我吧,好不好,别再这样对自己了!”玄度颤抖着手给明桥的手指涂药,又撕扯白布给他裹起来。
明桥听到玄度的话,看着玄度蹙紧的眉头、颤抖的眼睫毛、有些晃动的目光,笑得更加肆意了,还有一股解恨似的畅快。
玄度给明桥包扎好,仍然不敢放手,他握着明桥的双手,眼里带着丝祈求道:“印容,别再伤害自己了。”
明桥嘲讽道:“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印容,当初离开是我不对,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明桥盯着他:“你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干什么?”
“印容,我想……度化你。”玄度诚恳道。
明桥看着他半响不动,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子真是万万想不到你是这个目的。玄度,你是不是出走两年染了什么傻病变傻了?嗯?度化我?哈哈哈哈哈哈!”
玄度慢慢松开明桥的手,垂眸不语。
明桥凑到玄度跟前:“你真把你自己当成佛祖啦?啊?你怎么准备度化我?还用你从前那一套吗?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我吗?”
玄度抬眸,看着明桥,眸光定定的,“我想试试。”
明桥看到玄度眼里的坚定和认真,渐渐冷了脸,退了回去。
他盯着玄度,眸中思量许久,唇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随你。”
蜡烛燃尽,小土地庙一下子变得漆黑起来。
明桥看了看自己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指,又躺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明桥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玄度出了门。
明桥躺着没动,过了一会儿,玄度又回来了。
明桥睁开眼睛,看到玄度手里提着一个竹筒,他看到明桥醒来,将竹筒递了过去,“喝点水吧。”
原来他刚才去小溪里打水去了。
明桥坐了起来,接过竹筒,喝了几口,然后还给了玄度。
玄度拿出一个面饼,递给明桥。
明桥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
玄度坐了下来,吃几口面饼,喝一口水。
明桥嚼了嚼,忽然似笑非笑道:“那竹筒我喝过,你又去喝,啧,这叫什么来着?”
玄度顿了一下,咬了一小口面饼,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吃着,只是耳尖有些泛红。
吃完面饼,明桥拂了拂衣襟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缠着白布的手指,抬脚走了出去。
走了一段,明桥回头一看,玄度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明桥回过头,又继续往前走。
走到快中午的时候,两人到了一个小镇。
明桥看了看,进了一家小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