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的眼眸停住不动了。
站在一旁的陈卓想了想,弯腰对卫青道:“我今早听矾石水府的守卫禀报,说玄度师傅四更天离开了阿含教。”
卫青双眼一掀,望向陈卓。
陈卓耸肩:“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要离开,也用不着深更半夜的离开啊,也不知道教主知不知道此事。”
卫青想了想,挥手让众人下去了。
下午时分,卫青等人在大殿和明桥议事,结束后,卫青单独留了下来。
“教主,早上矾石水府的守卫禀报,说玄度师傅今早四更天就离开了,不知教主可知道此事?教主曾吩咐属下要注意玄度师傅的衣食起居,所以,属下特来禀报。”卫青说完,抬头去看明桥的神色。
明桥坐在宽大的座椅上,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半响没有说话。
“教主?”卫青又轻轻提醒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明桥淡淡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属下告退。”卫青看了明桥一眼,离开了大殿。
卫青离开后,明桥一下子靠到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疲惫至极,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越握越紧,倏然间又骤然放松。
明桥不语不动的靠了好久,脸上一片灰白。
末了,明桥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他扶着椅子站了好一会儿,慢慢离开了大殿。
乌云压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大梵寺的沧桑牌匾不知多少次的迎接着风雨,无论怎么冲刷,也无法淡化那深刻的镌刻。
一个白衣和尚在暴雨中低着头失落落魄般的走着,暴雨如瀑,砸得他眼睫都睁不开,他紧紧抿着唇,唇和脸都苍白一片。
玄度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焦黑的蔷薇花树和乙女红梅仍旧斑驳丑陋,在风雨中飘摇。荷塘中的荷叶被暴雨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绽开的粉色荷花也凋落了好些,池面上漂浮着七零八落的花瓣。
玄度眼睫颤了颤,丢下包袱,跳下了池塘,他解开衣衫挡住风雨的方向,用身体护住跟前的一朵荷花,玄度看着眼前的荷花,眼睛渐渐变红了。
“心如莲花,花开见佛……”玄度喃喃道,他伸手轻轻抚摸娇嫩的花瓣,仿佛在触摸一颗柔软却遭受凌迟的心。
风停雨骤,夕阳的光芒渐渐射进了院子。
玄度浑身湿透,靠着墙坐在檐下,他痴痴的望着红梅树下那块有翻动痕迹的土地。
刚才,玄度把池塘里凋落的荷花花瓣一一拾起,埋在了红梅树下。
红梅树在夕阳下,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衰败、腐朽,满山青翠的盛夏季节,它却是一团枯枝。
周围渐渐响起了虫鸣和鸟叫,玄度一直那样坐着,直到夜幕星河降临。
几点星光忽然从玄度眼前闪过,玄度没有焦点的眼睛才终于看了过去。
原来是流萤。
玄度抬眸,玉盘般的明月落入了池塘,破碎着,荡漾着,仿佛永远也拼不拢。
流萤飞舞,不一会儿又隐入了草丛间,知了阵阵鼓噪,有些尖厉刺耳,玄度忽然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发胀,他深吸了几口气,感到眼前一阵晕眩,玄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感觉到右边脑袋一阵一阵的疼起来。
后半夜,月影移动,月亮离开了池塘,整个小院仿佛灯灭一般,瞬间陷入了黑暗。
虫鸟仿佛都累了,不再发出声音,周围陷入了一片静谧。
玄度忽然想起,从前,明桥经常夜晚失眠,有时候会在院子里待上一夜。那时,他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色吗?他在想什么?
明桥的面容不停的在玄度脑海里出现,沉默的、癫狂的、平静的、微笑的、俏皮的、灵动的……
直到眼前的黑暗淡去,鸟啼再次在林中响起,玄度才发现一整夜就这样过去了。
他撑着地站了起来,觉得肩背有些僵硬,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天边的曙光。
黑夜如雾飘散,远山中渐渐升起了一轮红日,光芒射来,玄度闭上了酸涩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有些心地善良的集美们对于青梅的枉死有些不舒服,这里我解释一下哈。
青梅确实是个工具人,是我安排的一个重要的引子,她非死不可,大家往后看就知道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们就当青梅是我编写的一个代码吧,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玄度出现bug。
第51章 癫狂1
一直到第二天,有弟子经过小院的时候才发现玄度原来已经回来了,那弟子高兴的进来打招呼,却发现玄度有些不对劲。
东林方丈听说后,在禅房里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去了玄度的小院。
玄度一天一夜未眠,此刻正低着头跪在屋中佛前一动不动。
“玄度,你怎么了?听其他弟子说你昨日就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东林方丈走到玄度身侧问道。
玄度挪了一下膝盖,对着东林方丈磕了一个头,“方丈,弟子有罪。”
“起来说话。”东林方丈拉了一下玄度,可是玄度坚持跪着。
“到底是什么事?”
“弟子破戒了。”
东林方丈顿了一会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好好修正,以后不再犯便是。”
玄度一脸难言。
“我看你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下吧,过几日再到我这里来。”东林方丈说完离开了玄度的小院。
东林方丈并没有回自己的禅院,而是去了东明大师的院落。
东明大师正在研读一本佛经,看到东林方丈一脸心事的走进来有些诧异,“师兄,你怎么来了?”
东林方丈坐了下来,一脸沉重道:“玄度回来了,刚刚我去看了他。”
“哦?玄度回来了?怎么没听说?”东明大师看了一下东林方丈的脸色,“玄度他怎么了?病了吗?”
东林方丈摇摇头,默了一下,“玄度在佛前忏悔,说他,破戒了。”
东明大师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问道:“破了什么戒?”
东林方丈又摇了一下头。
东明大师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了然,他思量了一下,安慰道:“玄度是个有慧根的弟子,他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一定会悔改的,方丈不必太过忧虑。”
“但愿如此。”
恢弘的阿含教大殿中,明桥一身黑袍面无表情的一手支着脑袋听着下方几个洞主的汇报:
“昨日在庄子里遇到了赤火教,他们竟然敢抢占我们阿含教的地!我们跟他们动了手,打伤了他们十几个兄弟,但是我们这边死了一个€€€€啊!“汇报的白云洞主还没说完,一个黑影突然闪到了眼前,脸上顿时挨了一巴掌。
“教主?”白云洞主捂着脸吃惊道。
“死了一个教徒为什么不上报我?!”明桥暴怒道。
“教、教主,只不过死了个小卒而已。”白云洞主一说完,被明桥又一巴掌打得跌了出去。
几个洞主连忙扶住跌过来白云洞主,惊讶的看向明桥。
“小卒?我阿含教的人,哪怕是个小卒,也不该这样白白丧命!打狗也要看主人,他赤火教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明桥眼里露出狠戾,黑影一晃,人已经在下山的路上。
“教主!”
“教主您去哪?”
“教主一定是去赤火教了!”
“快!跟上!”
“带人带人!带人跟上!”
大殿中的人顿时手忙脚乱的跟了出去。
明桥一阵风似的刮到了几里外的赤火教外,守卫还来不及反应,明桥双掌一推,几个守卫顷刻毙命。教中的人一见顿时奔进去喊人。
明桥不停不歇,步履如飞,见人杀人,一招取命。
卫青率先赶了过来,看见满地的尸体,震惊的奔了过去。
忽然,一个赭红身影从远处屋中闪出,眨眼间就到了明桥眼前,对方二话不说,一掌劈来。
明桥一掌对上。
轰然一声巨响,周围尘石飞溅,两人各自退后几步站定。
赭红衣袍的是个中年男子,目含精光,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震惊的看向明桥,“阿含决?”
明桥的手心一片灼烫,他看着对方,轻启薄唇:“你就是赤火教的教主王炽?”
“不错,阁下是?”王炽眯眼道。
“他就是我们阿含教的新任教主,明教主!”赶上来的卫青正色道。
王炽一脸惊讶:“明教主?哪、哪个明教主?”
“前教主的独子,你说是哪个明教主?”
王炽更惊讶了:“你们前任教主一家三口不是遇害了么?怎么会突然蹦出个独子来?莫非,当年那孩子根本没有死?”王炽垂目快速想了想,抬头道:“罗昙呢?”
明桥邪冷一笑:“你可以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他!”话音一落,明桥身影一动,掌风霎时间迫近王炽跟前,王炽一个倒翻,堪堪避过了那一掌,王炽双臂一扭,展开了一套拳术,每一拳击出,都带起一个气旋,大开大阖。明桥身型诡异,次次与气旋擦身而过,就在这时,王炽朝明桥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一道红光从王炽衣襟内疾射而出,穿过明桥的掌劲,射向明桥。旁边的卫青一看,是条全身透红的小蛇,显然是奇毒之物,“教主小心!”卫青提醒道。
不料明桥不退反进,步伐左右一晃,残影过后,一手掐住了王炽的脖子,王炽看着红色的小蛇咬住了明桥的手臂,垂吊晃荡着。
“你们赤火教不仅敢侵占我们阿含教的地盘,还敢杀我阿含教门徒,本座今日,要你血债血偿!”明桥的手一个收紧,王炽的脸顿时憋成红紫,眼球都往外突出,甚是吓人。
“你已经中了我的赤蛇毒,如果没有本门的解药,你必死无疑!”王炽咬着牙艰难道。
可是他的话刚说完,那条赤红的小蛇忽然松开口掉到了地上,小蛇剧烈的挣扎扭动,仿佛痛苦不已,不一会儿,竟然挺直一动不动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炽吃惊道。
明桥邪笑了一下,“本座百毒不侵,倒是又害了一条生灵了。”
“你、你究竟是何怪物?”王炽的鼻子忽然涌出了血,两只眼睛变得血红血红,明桥盯着他,眼睛渐渐浮上一层血红。
“我是什么怪物?哈哈哈哈!我确实是个怪物……我要把你们这些人通通拉进地狱去陪我!”明桥越说手越用力,到最后,只听咔嚓一声,王炽的嘴角淌出了一缕鲜血,眼睛一闭,脖子歪倒。
明桥放开手,双眼已变成赤红。
“哈哈哈哈哈!怪物!我是怪物!你们都离我远一点!”明桥目无焦点一般转着圈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