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力控制住面色,不使露出异状。怕万一是张皎做的,打草惊蛇,更怕若不是他做的,寒了他的心。
“没有。”他摇摇头,甚至用尽全力对张皎露出一个微笑,“小心,夏人杀来了。”
秦桐见张皎赶来,知他身手,已放下一半的心,对刘瞻道:“殿下,眼下需得速与柴将军会和,我去杀一条路出来!”
说着,又转向张皎,“张皎,你千万保护好殿下,不可有半点闪失!”
张皎应了一声,秦桐点点头,便即率人突围。
张皎站在青骢马旁,持刀而立,像是地上立了一杆长枪。刘瞻瞧着他,忍不住颤声唤了一句,“阿皎……”
张皎闻言回头,可随即听到一道风声。他偏一偏头,右手挥起一刀,正劈断一根剑杆,左手迎面一抓,握住了顺势飞来的半截箭头,掷在地上。
“怎么了,殿下?”他这才有余裕开口。
刘瞻一怔,摇一摇头,低声道:“你小心些。”
张皎无暇应他,问过那一句后,夏人已冲杀到近前。他向前迈出三步,挺刀相格。他带来的那一队雍军,也涌上来,同夏人缠斗在一处。
可夏人好像无穷无尽似的,秦桐拼死刚刚打开一条路,眨眼的功夫便被夏人堵上了口子,他见势不好,掉转马头又要杀回。可刘瞻那边且战且走,在夏人骑兵冲击之下,早已不在原地,秦桐一转头才发觉,他竟被卡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了。
张皎一刀一个,连杀数人,身上几不见血,周围渐渐空出一个圈,夏人只拥在周围,一时竟无人敢上前去。他一面应付夏人,一面分神瞧向刘瞻那边。
刘瞻为避冷箭,已下了马,被几个卫士护在中间。他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这般命悬一线的时刻,强压心神,四面看去,寻思脱身之计。
忽然,一只羽箭迎面射来,将他思绪打断。张皎也瞧见这支箭,正待靠近,不料却被夏人缠住,抽身不得。
眼看着这支箭直奔刘瞻而去,张皎手上一歪,刀斫在人骨头上,霎时卡在里面卷了刃,一时抽不出来。他干脆弃了刀,往刘瞻处抢身而去。
但以二人距离之远,中间又有夏兵,如何救援得及?眼见那支箭就要射在刘瞻身上,刘瞻却只向后退出半步,身形迟缓,显是躲闪不及,张皎心里忽然冰凉凉一闪,像是一把刀子贴在了背上。
他没来得及再想什么,便见刘瞻身边,一个兵士飞身扑出,挡在他前面,拿身体替他拦下了这一箭。
却是赵小江。
赵小江身子一挫,歪倒在地,梗着脖子挣动两下,便即咽了气,头歪在一旁,大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两道无神的目光不在别处,正落在刘瞻身上。
落地之时,他还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挡下那一箭,临死之际,他最后要看的是刘瞻有没有受伤。
刘瞻瞧着他的尸体,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昔日吴起吮脓,战士为他死不旋踵。今我刘瞻何德何能,不过是同他们吃过一顿饭、说过几句话,便得他们为我而死,却是为着什么?
他心中一阵颤抖。赵小江的鲜血泼在他金甲之上,让他蓦地里一阵晕眩。
张皎这时已抢至近前,举目四望,见这一支孤军在夏人冲击之下同大军越去越远,对刘瞻道:“殿下请上马,属下护你突围。”
刘瞻回过神来,也知眼下别无他法,只得又上了马。张皎捡过赵小江的刀,伸手在马臀上猛地一拍,青骢马便载着刘瞻小跑起来。
张皎步行跟上,将长刀别在腰间,从一个夏人尸体上摘下弓箭,左右开弓,一箭一个,左右几个夏兵便即应声而倒。
他脚下不停,射空了箭囊,夏兵又拥上来,有胆大的,挥刀砍至近前。张皎身子一侧,躲开这刀,手腕向上一翻,已将长弓套在了他脖颈之上,随后猛地一勒,但听“喀啦”一声,弓柄断成两截,那人却也跟着断气,软软倒了下去。
杀了这人,他又向前进步。几个夏兵一拥而上,张皎矮身躲过一刀,起身时已从腰间拔出刀来,打横一抹,那人便即鲜血狂涌,倒地而死。他看也不看,身子一旋,又避开另一刀,随后长刀直刺,正捅入一人腰间,猛踢一脚,拔刀出来,带出一串青色的肠子,缠在刀尖上,蛇一般拧动着,他长刀一甩,又上前去。
他每向前一步,便杀一人,竟紧跟在青骢马后,未落下半步。手中长刀渐渐卷了刃,他见一人从另一侧挥刀砍向刘瞻,便即掷刀过去,正中那人胸口,将他钉死在地上。
身后又有几人上来,张皎转过身去,赤手同其相搏。他左闪右避,躲开几道刀光,而后飞起一脚杀死一人,侧身击肘杀死一人,两手一转,又扭断了一个的脖子,顺手将他的弯刀捞在手上。
他一夫当关,六军辟易,夏人虽多,只将其拥在中间,一时竟逡巡着不敢上前。忽然,从人群后传来一道马蹄声,张皎但见眼前白光一闪,来人借着马势,横过弯刀,要将他劈成两半。
他膝盖微弯,不向后退,反而向前跑出两步,随后一跃而起,正踩在那人手腕,借势跃上了马,落在那人身后,两手掐紧他背上衣服,猛地一翻,将他掷下马去。那人倒栽下马,以头触地,霎时炸开了一红一白两朵热腾腾的花。
张皎又杀死一人,夺来一把弯刀,跨坐在马上,紧跟在刘瞻身后,两手持刀,左劈右砍,策马驱驰。砍第一刀,刀上崩开一个口子,砍第二刀,刀刃向内卷去,砍第三刀,“铮”的一声,刀身便即飞出,第四刀他掷出半截断刃,正打在一人身上,似如此连杀四人之后,便又夺来一把新刀再战。
他杀人不知凡几,终于要突围而出。忽然,不知从哪里射来数箭,他打下其中几支,身上虽未受伤,可让两箭射中了马身,座下马吃痛,便即发狂,将他甩脱在地。他见这马已不能再骑,当即弃马,又步行跟上。
刘瞻喊道:“张皎,上我的马!”
张皎点点头,一跃而起,落在刘瞻背后,猛地一夹马腹。青骢马载了两人,却仍脚下生风。
夏人眼见他二人就要突围而出,大声呼喝着,连连射箭。箭雨密集,张皎既要顾着刘瞻,又要顾着自己和马,打落不及,同骢马一同中了几箭。幸好这匹骢马性格温顺,竟负痛狂奔,虽血流如注,却仍风驰电掣,不肯稍停。
夏人追在后面,张皎拔箭再战。鲜血从袖口间淌下,在他手背上画出几道蜿蜒的红线,他每一挥刀,鲜红的血点便即飞出,落在雪地上,“嗤”的一声,化去了那一处的白雪,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小坑。
刘瞻骑在马上,只觉张皎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正贴在他背后咚咚咚地狂跳。从张皎鼻孔中喷出的腾腾白气,向他颈后滚滚扑来,好像热得能把这一地的大雪都尽数化开。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在胸口中发狂般地跳动着,忽然,马蹄一挫,前面的白雪塌下,露出一个土坡,两人连人带马,一齐滚落下去。
第二十章
两人连人带马,不知滚了多久,才终于停下。刘瞻呻吟着坐起,只觉浑身无一处不痛,可各处摸摸,幸好因着积雪甚厚,倒是没摔断骨头,转头看向张皎,也已坐了起来。
他瞧见张皎满身满脸都是鲜血,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旁人的,想起刚才那一阵箭雨,忙踉跄着起身,拖着步子走到他旁边,“阿皎,伤到哪了?”
张皎摇摇头,也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身体,见全身骨头尚好,便道:“殿下快走,此处不宜久留。”
刘瞻点点头,转身去找那匹青骢马。却见满地白雪上,斑斑点点都是鲜红的血迹,分不出是人还是马的。那匹青骢马,正委顿在地,侧身躺着,身上插着几杆断箭,正从里面汩汩地涌出血来。
张皎也瞧见了,上前两手托住马腹,鼓起胸膛,用力向上一抬,将马身抬起几分。骢马挣扎着想要站起,可四个蹄子一踩在地上,便不受控制地撇出去,哆嗦半晌站不起来,伤口中又涌出更多的血,将它大半个身子都涂成红色。张皎摇一摇头,轻轻放下了它。
刘瞻从旁瞧着,知道这马伤得太重,已经无法负人了,只能将它留在这里自生自灭€€€€说是自生自灭,其实也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张皎转身从地上捡起方才和他一同掉下来的弯刀,拿在手上,向骢马走去。刘瞻心里一抖,瞧着他一路走到马头旁蹲下。
骢马不知是不是明白了什么,从地上奋力抬起头来,对着张皎哀哀长咴,从那两只巨大的眼睛里竟然流下泪来。张皎在它昂起的头上轻轻抚过两下,而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上面,张了张嘴,似乎对它耳语了些什么。
然后,刘瞻看见,他手中的弯刀一闪,轻轻划过马颈。片刻后,从那巨大的腔子里喷出滚烫的鲜血,飞射在白色的雪地上,腾起一片片轻薄的白雾,骢马又挣扎两下,渐渐不动了。
无论是杀人时还是杀马时,张皎身上都半分杀气也无,让人感觉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一件寻常之事。他随后站起身,剖开马腹、割下马腿,用衣服包在怀里,转身对刘瞻道:“殿下来喝些马血,一会儿赶路好有力气。”
刘瞻喉头滚动两下,却知夏人定然正在追捕自己,或许过得片刻便要追上,眼下耽搁不得,片刻的犹豫后,便即迈出脚步。
他走到骢马尸体旁跪下,将头凑近它肚子上巨大的伤口,一股腥气、热气迎面扑来,他胃里一阵翻涌,几欲呕吐。可转过头,见张皎正静静看着自己,刘瞻咬一咬牙,将嘴凑上去,吞下一大口血。
几乎是血落肚的一瞬间,他胃里便拧起来,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出两步,对张皎摇一摇头。张皎见他饮过了血,也去喝了几口,站起身道:“殿下,把金甲脱下吧。”
刘瞻身体孱弱,披不得几十斤重的全甲,这一身金甲只中看不中用,本来也挡不了什么箭矢。他闻言点点头,将甲胄脱下来埋进雪里。
张皎又道:“若是南下去寻大营,恐怕夏人沿路设伏。殿下,往北走么?”
“不好。”刘瞻摇一摇头,“咱们两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夏人即便设伏,未必截得到咱们。若是向北,到了狄夏领土,反而更加九死一生,未必能绕路赶回,还是向南吧。”
张皎自无异议,两人便即辨认着日影向南寻路。
这时大雪已停,天上却仍白茫茫一片,彤云密布,看不见半点天空,太阳隐藏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只能瞧见隐隐约约的光亮。两人涉着没膝深的大雪,每迈一步都极为吃力。刘瞻虽穿着厚厚的马靴,可过不多时,双脚便已冻得没了知觉,越走越慢,想到张皎还穿着普通鞋子,心里一酸,咬牙又快走几步跟上。
张皎回过头来,见刘瞻冻得脸色苍白,只鼻尖有一抹红色,在后面越落越远,便道:“殿下,我背你走吧。”
刘瞻摇摇头,喉头动动,又向前赶了几步,忽然道:“你拉着我走就好。”说着,不待他答应,从后面拉住了张皎的一只手,然后才又补了一句,“可以吗?”
张皎点点头,任他握着手,拉着他一起又往前走。
先前兵荒马乱,命悬一线,刘瞻无暇细想,可这会儿稍加思索便明白,方才于乱军之中,多少夏人一拥而上,全是为着他的首级,立功受赏,岂能有更好的时机?可张皎却生死置之度外,拼命救护自己。更不必说在凉州城时,他若想对自己动手,传首漠北,他府中的侍卫、凉州城的守将,岂能拦得住他?
走漏消息,定有别的原因,总之不会是张皎所为。刘瞻紧了紧张皎的手,向前快走了两步。
张皎走在前面,双腿从雪中开出一条路来,刘瞻再沿着他的脚印向前,省去不少的力气。他见张皎被自己拉着手,半边肩膀微微转到后面,心中忽然不轻不重地翻动了一下,一时将追兵忘在了后面,竟隐隐约约盼着南去的路再长一些,能像这样同他多走上片刻。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去,北风渐紧,天上又下起了小雪。刘瞻双手双脚都已没了半分知觉,再瞧张皎,似乎也在风中微微抖着。没了日光,温度骤然下降,加上又辨认不出方位,两人只得寻个地方过夜。
可是荒山之中,举目所见只有一棵棵树,想找到一个避风之处,谈何容易?两人分头转了半晌,才终于寻见一棵巨树。这棵树倾斜着身子,将倒未倒,一半的树根拔了出来,伏在雪面上,像是张开一把大伞,剩下的一半树根还埋在地下,牢牢抱紧了大地,看着倒还算结实。
张皎伏在地上,一点点钻入进去,然后探出脑袋,对刘瞻点了点头,刘瞻见状,也伏地钻入。
里面地方不大,容纳两人之后,只剩下一点空隙。两人席地而坐,几乎紧贴在一处。张皎从怀中掏出马肉,“殿下吃些肉吧,明早还要赶路。”
刘瞻知道,若是生火,便相当于告诉追兵自己所在,况且他二人身上都没有火石,即便想生也生不出火来。若不生吃马肉,明天便没有赶路的力气,只得点了点头。
张皎从腰间抽出没有鞘的弯刀,将马肉割成数块递给刘瞻。刘瞻早已饥肠辘辘,可是手里拿着一块冰凉凉、血淋淋的生马肉,仍是半晌吃不下去。但他心知,张皎为救二人性命,不惜杀了爱马,自己岂有不吃的道理?咬一咬牙,将马肉放进口中。
一股血腥气混着尿骚味同时冲上来,他胃里猛地一绞,下一刻便将马肉给吐了出来。刘瞻低头瞧着那块湿漉漉的马肉,心中深感对张皎不起,不待张皎说什么,狠下心来,又从地上捡起那块肉,一手掐着胃,一手将它按进嘴里,嚼也不嚼,生咽了下去。
他养尊处优惯了,生马肉刚一下肚,胃里便一阵翻搅,又欲呕吐,可他一手狠掐在上腹,生生给忍了下去。一转头,正对上张皎略带担忧的目光,刘瞻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涩感动之意,暗道:待逃出生天之后,我便将天下良马遍寻来还给你又何妨?
他又勉强吃了两块,无论如何再吃不下去,张皎待他吃完,才也切了几块马肉吃下。刘瞻见自己吃几块,他便吃几块,知他是怕口粮不够,不敢多吃,于是低声道:“阿皎,我吃不下,你多吃几块。”
张皎抿着嘴瞧他,过了一阵,竟对他摇了摇头。刘瞻见他要将马肉重新包好收起,按住他手,强硬起来,“我……孤命你再割几块马肉吃了。”
他摸到张皎手背上干结的血块,忍不住又软下了声音,“你和人斗了那么久,还受了伤……哪能和我吃得一般多?”
他还是第一次对张皎自称“孤”,张皎微微一愣,当真又割了几小块马肉吃下。刘瞻见他吃完后便收起了马肉,又问:“你伤在哪几处?让我瞧瞧。”
“胸前一处、背后一处,手臂上还有一处。”张皎如实答道:“但是都不深,已经止血,从傍晚之后应该就没有留下血迹了。”却没指给他看。
刘瞻得他拼死保护,身上半处擦伤都无,闻言半晌无语,过了一阵,忽然张开大氅,不打招呼便伸臂把张皎抱在怀里,“阿皎,你衣服太薄,大氅里暖和些。”
张皎从未被人抱在怀里过,一时僵立不动,浑身肌肉紧紧绷起,好像下一刻便要脱身而出。刘瞻从后面抱着他,向上扯了扯大氅,将它盖在张皎胸前,虽然只能遮住他一半身体,但也聊胜于无,总能挡得些风。
他连人带手臂地将张皎箍在怀里,只觉他身上各处都硬邦邦的,抗拒之意不言自明,却没放开他。他肚子里好像有许多话想对张皎说,可这会儿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树根下面静悄悄的,虬曲弯结的树根外,天幕被地上的大雪映成浅紫色,在一地白雪的尽头隐隐透着光亮,好像太阳就在那雪下面发着微光。北风尖利地呼号而过,吹得漫天细雪歪歪斜斜,银粉般一簇簇飘洒在地上。树枝上的积雪时不时北风吹下,一团团落地,发出“簌簌”的细响。
“阿皎,”刘瞻忽然道:“咱们两个或许能活下去,也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你从前的主人是谁,现在可以和我说了么?”
他说完,耐心地等了一阵,却见张皎缓缓摇了摇头。刘瞻偏头,从侧面瞧他脸色,见他虽然又垂下了眼去,可面上神情甚是坚定,看来即便是生死之际,也是不会说的。
刘瞻叹了口气,已知他心意,便没再问,又紧了紧手臂,和他默默听着外面的雪声。
张皎被大氅拢在里面,刘瞻的心跳声从背上的伤口处传来,一下紧着一下,在他背上跳得甚急,好像行军时敲着的鼓点。不知不觉间,他慢慢放松了身体,心中暗暗寻思:他生病了吗?
可随即他便发现他自己的心跳也比平日里更快了几分,不由得抿起了嘴,心中一片迷惘。
外面,宝石般的天空筛下纷纷扬扬的细雪,北风绕在树间,正唱着凄切的歌。
第二十一章
一只冰凉的手贴在额头上,刘瞻迷迷糊糊醒来,借着从树根的间隙间透过的熹微晨光,瞧见张皎一双担忧的眼睛。
他动了动,发觉大氅正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从身体各处传来熟悉的酸痛,鼻间喷出滚烫的呼吸,知道自己又发起了烧。
他心里一沉,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掩嘴轻咳起来。
背上落了一只手,随后后心涌入一阵熟悉的热意,刘瞻喉咙间忽地一松,回身按住张皎的手,对他摇一摇头,“我没事,你留些力气赶路。”
张皎问:“殿下还走得动么?”
刘瞻咬咬牙,朝他微微一笑,“不妨事。”
两人吃过了半冻的马肉,张皎先钻去外面,侧耳听了一阵,确认附近没有人声,才转身招呼刘瞻出来。
刘瞻也钻到外面。日光落在白雪上,白花花一片,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混着雪屑灌进肺里,一霎时爬满整个胸膛,他精神一振,可随后又想咳嗽,不愿让张皎听见,勉力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