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已成魔 第67章

赵渊不理睬,只焦急地看着谢太初。

谢太初在这个时候缓缓张开眼,看向赵渊。

赵渊起初微愣,连忙坐到他身边,问:“如何?”

“我没事。”谢太初声音有些虚浮,还带着点沙哑,轻轻咳嗽了两声。

赵渊瞧他苍白的脸色,有些六神无主:“你、你吐了这么多血,怎么就没事了。”

谢太初又道:“殿下帮我个忙。”

“太初我可以做什么?”

“我这满身污秽……还请殿下为我擦拭整洁。”他道。

赵渊听了他的话,便从炉子上拿起温热的水倒出来,擦拭他脸颊上的残血,脖颈上的血迹,又抬起他双手。

那双手中满是留下的血,已凝固成痂,半天擦除不净。

赵渊已然落泪。

“你流了、流了好多血。”他哽咽了一声,起身换了盆水,拿着白棉布又擦,终于将谢太初肌肤擦拭干净,而衣袍上的脏污却是顾不得了。

谢太初握住他的手,睁眼道:“殿下应随萧绛去。”

“可€€€€”

“殿下要杀田允恩,以免俘虏中有人心动荡。更要处理好段宝斋,免得断了投奔之路。这些事情要做,要尽快做。”谢太初说,“房大兴力大、又使双锤,武庙关时被他震伤了内脏,故而吐血。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只待你回来,我运功完成,便全好了。”

“……真的吗?”赵渊垂首,紧紧握住他的手问。

“真的。”谢太初说,“我何时骗过殿下?”

账外萧绛有些焦急问:“王爷,辰时已过,再过两刻就要杀田允恩了……”

“我这就起来。”赵渊扬声说完,从大帐后绕到前面来。

萧绛等人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遂带着陶少川等侍卫入帐为赵渊服侍更衣,进来抬头一看愣了:“殿下为何赤足站在地上。”

赵渊低头去看,自己双脚赤裸着,站在冰凉地面上,已冻得发青。

谢太初呕血,他瞧见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哪里还记得穿鞋,便在地上站了这么几个时辰。

只是此时不适合多说什么。

待众人为他收拾停当,赵渊抬腿边走,出了营帐又走片刻,才缓慢下来:“贺君,让你调查倾星阁的秘密,可有所收获?”

萧绛道:“有些消息,请了京中的严公公打探,听说已送到榆林了。我们路过榆林时,便可看到。”

赵渊微微点了点头,他回头去看营帐叹息一声“太初身体抱恙,还是请军医过来看看吧……”

萧绛怔了怔,应了声是。

*

赵渊带众人离去后,谢太初再无法伪装,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从床上跌落倒地,眼前眩晕,半晌才颤抖着撑起自己。

便是刚才那一刻的强装与平日一般,已经耗费他所有体力。

罡气反馈的结果就是在体内摧枯拉朽般的粉碎经脉所在。

他如今皮肤犹如千万针扎,而五脏六腑则如火烤般剧痛。

*

后悔吗?值得吗?

师尊曾经质问过自己的话犹在耳边。

谢太初靠在床踏旁急促喘息,过了片刻那些痛苦的波浪才缓缓的平和了一点。他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清理地上的狼藉,又再次擦拭自己脸颊上的血迹。

铜镜里倒影出他苍白消瘦的面容。

可是又似乎照到了那个在倾星阁为天下苍生而一意孤行的少年。

心头的鼓声,又响了起来。

万幸……所证之道,竟是为了赵渊。

万幸……天下苍生,皆系于他心爱之人。

万幸……他心爱之人,与他所坚持之事,竟然不谋而合。

他不用再多纠葛,亦不用再做选择。

竟两全其美。

“不后悔……”他低语道,“他值得。”

舍生成仁。

死而无憾。

第64章 偿还(二合一)

田允恩等人被押送至营中空地前。

此时日头已高,略有些闷热,肃王正坐在主席座上,身后支起了遮阴棚,他躬身正在与跪地的投降士兵说着什么。

“哦?”肃王抬眼看他问,“可是他?”

那几个投降的,都原是开平肃王府的亲卫军,这会儿都回头瞧他,咬牙切齿道:“就是这个田允恩!”

肃王笑了笑,可笑意未达眼底:“诸君所言本王已知晓,定会秉公处理。”

士兵们躬身行礼,被带了下去。

田允恩被下面的亲卫从投降将领中拎出来,押到人前,头按在地上,他挣扎了两下,抬头去瞧肃王。

“田允恩,下面官兵检举开平屠城时,你奸淫妇孺,凌虐无辜,带头行凶以此为乐……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肃王开口问他。

田允恩心里早有些预料,开口喊冤:“王爷!属下冤枉!”

“冤枉?”

“属下乃是韩传军下左参将,所有一切不过是听命行事啊王爷!军人韩传军此人冷血残暴,设计陷害老王爷后,便命我等屠城逼世子不得不巷战反击。属下等也没有办法。”他辩解道,声音里还带了些哽咽,十足的委屈,“属下无能,虽然尽力约束手下,还是有人抵不住人性贪欲的诱惑,犯下这骇人听闻的弥天大罪。”

“有人?什么人?”

田允恩回头,盯着人群中的段宝斋道:“是他!是段宝斋!他父亲投靠了宁王,他怕您报复,便起了斩尽杀绝的念头,举刀杀人。刀尖染了血,便停不下来。一个两个,十个百个,最终杀光了全城。”

“……所以,又为了掩盖罪责,心虚的一把火烧了开平卫,是吗?”

“是的!是这样!”田允恩以头抢地,凄厉道,“请王爷明察!属下冤枉!”

他一下一下磕在石子地上,着实用力,额头磕破了,鲜血流出来,将那些石子都染成了红色。

肃王便看着他这般卖力,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田允恩,你为了活命……真的是什么谎话都能信口拈来。”肃王道,“可是你忘了……韩传军纵容你等屠开平城时,段宝斋还在京城。”

田允恩愣了愣,抬头去看眼神依旧冰冷的肃王,慌了起来,他道:“许我记错了,许不是段宝斋,兴许是杨巨!”

杨巨浑身一颤,在众多降将中滚出来,争辩道:“不是我!不是我!田允恩你血口喷人!”

“不止你,还有其他人!”

田允恩慌乱中还要再拉人下水。

一时间战俘中降将们纷纷争执起来,有人说这个千户杀了一百人,那个千户说这个百户奸淫了人家妻妾,又有人检举他们掠夺了多少金银……丑态百出,恶事败露。

曾经的同僚,为了活命,早就撕开了假面,互相揭发。

肃王坐在那里,安静听着。

他们只言片语间,已将这座废城上的创痛描绘的淋漓尽致……不,也许并不足够。真想只会比这些言语间的残忍更残忍万倍。

那日的开平,定如人间地狱。

“灭掉肃王的计谋不是一日决定。为了这个大计划,赵戟早就有了部署。你与肃王世子赵浈年龄相仿,又同在北边守土,很快便有了些交往……这些事,世子来信中,都告诉我了。”赵渊看着田允恩道,“你知道世子在信中如何形容你吗?”

随着他缓缓叙述,众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田允恩有些茫然的摇头。

赵渊一笑,抬眼看着焦黑的城墙,缓缓开口:“弟,兄遇见一守土勇士,志气相投,十分欣喜。”

田允恩浑身一僵,忍不住颤抖起来。

“谒陵前,除了圣旨。你还去信给本王兄长,说重阳节日大军抵达开平慰军……”赵渊又道。

*

九月初九,重阳节。

韩传军带着圣旨,代领慰军的队伍入了开平。

肃王世子赵浈与田允恩交好,又有圣旨加持,谁人能起疑心?

肃亲王赵鸿在王府外被擒住斩首时,喊了声“浈儿€€€€”话音未落,已让人砍掉了脑袋。

接着他们冲入王府,见人就杀,亲王府邸中近千人全都死于非命。

田允恩先前来过开平数次,对亲王府更是熟悉,引着队伍在王府中大肆搜刮奇珍异宝。

又因为他对王府的熟悉,在府内的赵浈几乎没有喘息的时机,便被护着送出了王府,藏匿在了开平内。

肃王府三万亲卫在开平称重中与韩家军周旋,妄图冲开封锁,送赵浈出城。

两军僵持不下。

大概是鲜血染红了眼,贪欲蒙蔽了人心,更有斩杀赵浈的旨意。

韩传军纵容下,便开始了连续七日的屠城。

赵浈不忍百姓受苦,带着亲卫与韩家军决一死战。可满目疮痍之城如何抵挡得了早做充足了准备的铠甲铁骑。

终于肃亲王军败了,韩家军赢了。

所有人还活着的都斩首示众。

然后一把火烧了开平卫……

*

“天寿山下,你们赶上了谒陵之乱,将本王父兄头颅扔在血泊之中。”赵渊说到这里,又问田允恩,“至此本王所言,可有半分错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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