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鸟儿扇着翅膀从他头顶飞过,西边院墙的花椒树依旧在那里,簇簇椒叶里已经能看到一些变红的花椒,可惜他手上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只能再等几天去摘。
许是今年家里一直有各种活计和事情要忙碌,日日不歇,眨眼又到秋天,上山之前卫兰香还在说今年打山货的事,什么山核桃毛栗子还有榛子松塔子,说到时候要上山来呢,过冬过年时有几样山货充口粮,也能待客。
陆谷边锄草边想,若娘她们来了,山货连同花椒都能背回家去。
去年沈玄青在空地上围的篱笆圈还在,不过风吹雨打又没有修缮,野草疯长包围,瞧着有几分破旧。
当时围篱笆是为给他养鸡鸭,不曾想只用了几个月,甚至沈玄青还花大力气挖了个鸭子游水的水塘,同样再没用过,不过他这几天在河边打水的时候路过水塘边,看到里头不少鱼儿,塘边水草也挺丰茂,回头弄些山核桃叶子捣出汁水,说不定能醉几条大鱼捞上来。
可他又一想,上山没有推板车,还是算了,钓几条鱼晒成鱼干就好,背下山时轻便好拿。
陆谷独自一人干活,和以前不同,他锄草时还多留意了一下周围动静,万一有什么野物袭来好及时跑。
不过方圆十里少有野物涉足,除了头顶个树林子里飞过的禽鸟,倒是没真遇到危险。
他干活从来不惰怠,锄草绕着院子锄了一圈,忙完已经到晌午,肚子都在咕咕叫。
一个人吃饭无需多做,沈玄青之前给他带了几个竹笋回来,切成丝清炒就是一道菜,热两个馒头就够他吃饱了。
早上起得迟,他没有睡意,就拿上剪子去剪枸杞枝。
没有狗在身边,他除了摘枸杞子会出来,一般很少离开院落附近,走得最远就是去摘野澡珠。
谨慎有谨慎的好处,他不乱跑,起码在山里奔波打猎的沈玄青不会过多担忧分神。
背着枸杞枝回来的路上看见有灯芯草,他顺手剪了一捆抱回院子。
山里偏冷些,无需通风纳凉,一回来陆谷就把院门关上了,坐在太阳底下安心摘枸杞子。
而远在深林中的沈玄青此时也找了片地方停歇,狗都在溪边喝水,喝够了才围过来。
大灰抓了只野兔,他架起火堆先用坚硬的大果子壳烧水,拎着死兔子去了溪边剥皮掏内脏。
狗饿得有点等不及,他把三条兔腿连带一些肉撕下来分给三只狗吃,自己留了一条腿和小半片兔身,随手削了根木枝穿起来架在火上烤,一边翻烤一边啃了半个馒头垫肚子。
这回出来运气好,让他打到三张狐皮,虽然都是赤狐,可毛色品相不错,能卖不少钱呢。
不过今晚他还不打算回去,两个时辰前他设下一个狐狸套,到夜里说不定能夹住一只,明天一早再赶回去也不迟。
他一出门就是两三天,两人各有忙碌,回去歇息时才能和陆谷见一面,山上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是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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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冷意随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冻得人手脚冰凉。
今年挣钱的机会只在秋日的狐皮上,不然一整年别的猎物都没怎么挣钱,沈玄青下了大力气,一点心神都没分,全神贯注寻找狐狸的踪迹,只有昨天下雨才没出去。
两人相处久了,陆谷看出他的心劲,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努力让打猎回来的沈玄青吃好。
这一个月沈玄青多是在外面,没正儿八经吃几顿热汤热菜,今天下雨没有出门,他从早上就开始忙碌洗菜切菜,油罐子拿了上来,想好好炒几个菜。
油向来是金贵的,就算他们家如今有钱能吃得起,但有时候做饭还是免不了俭省些。
花椒和椒叶麻香麻香的,混着干辣子的辣香,将兔肉炖的很是叫人过瘾,沈玄青吃辣口重些,陆谷遵着他的口味做了一盆。
从家里带上来的咸鸭蛋切了两枚,蛋黄都流出红油汁。
炒水芹别有一股清味,吃着还挺解辣解腻,陆谷在山里还摘到野青瓜,只有两个,切成片用水一焯,不用油炒不用调味,吃起来软糯却清爽。
只有他们两人,有这三两个菜足以。
外面雨声潇潇秋风瑟瑟,他俩在堂屋里吃的面色红润,陆谷吃辣不太行,多吃几块兔肉便辣的出汗,连嘴巴都是鲜红的。
“我给你端碗水来,将辣油涮一涮再吃。”沈玄青见他如此,便起身到厨房拿了个碗来。
泥炉放在堂屋门前的屋檐下,细柴上的火还未灭,煨着陶罐里烧开的滚水,天气冷,放凉的水喝了不好,他俩就常舀陶罐里的水喝。
将温水掺好,沈玄青放到陆谷面前。
他这一个月常在外面,陆谷不会武艺不会箭术,偶尔能钓一两条鱼吃,兔子和山鸡就打不到,今日好不容易吃一回,定然要让陆谷多吃几块。
他坐下时本想说以后做肉食不必放这么多辣,可又一想这是陆谷的心意,想叫他吃好,到了嘴边的话语就再说不出,只得给陆谷夹了两块肉放进水碗里,开口道:“多吃些,等下辣油太多再换一碗水便是。”
“嗯。”陆谷点点头,将肉块从温水里夹出来后再吃,果然没有那么辣了,眉眼便弯起来,露出个浅笑。
沈玄青端起碗,看向外面的雨幕说道:“算起来家里应该收完稻谷了,前两天太阳好,不知晒干了没。”
知道他是担心稻谷淋雨受潮,陆谷便开口道:“新宅子那边地界大,堂屋宽敞,一下雨,娘和大哥他们肯定把稻谷卷起来堆在堂屋底下。”
“嗯。”沈玄青自然知道,随后又说:“咱们再下山,就有新米吃了,到时候让娘做一碗红酱汁闷长豆,拌着米饭吃。”
陆谷今天给他们俩也蒸了干米饭,不过是去年的陈米,想到新米的香甜,还有闷长豆的酱香,叫陆谷忙不迭点头,娘做的闷长豆可香了。
乖仔和大灰它们也在吃兔肉,昨天趁着雨势小的时候,沈玄青带它们出去打了三只肥兔子,加上今天也在下雨,三只狗身上都脏兮兮的,毛发沾了泥水。
天太冷,人能洗头换衣裳,狗没法儿,昨天回来的时候怕它们冻着,陆谷还点了火盆让沈玄青和狗围着烤火取暖。
乖仔平时最爱粘人,昨天或许是觉得冷了,乖乖蹲坐在火盆前没有乱跑,也没有把身上雨水蹭到人身上,陆谷见状还多夸了两句。
“回去后昭儿不知长大没。”陆谷喝了口蜜水说道。
沈玄青笑一下,说:“咱俩回去顶多才过了一个半月,昭儿能长多大。”
被笑了后,陆谷不像以前那样会觉得难堪,他知道沈玄青不是在笑话他,只是在笑他说的话,便眉眼弯弯开口道:“我是说他肯定会长胖些,阿嫂奶水好呢,昭儿肯定会白白胖胖。”
“这是自然。”沈玄青点头笑道,小娃娃就该白白胖胖的,有奶膘才说明养好了,等长大后自然会抽条。
这顿饭吃得很是过瘾,还有一碗甜津津的蜜水喝,浑身的阴冷寒意被驱散。
陆谷拾掇完厨房还早,下雨天没事做,他本想做做针线,但沈玄青上房里躺着了,他想一下也跟着进去。
这一个月两人聚少离多,心里头那点儿牵挂叫他想挨着沈玄青多一会儿,只是因生性胆小害羞,面上免不了有几分扭捏,好在沈玄青一看他坐在床边,二话不说就将他拉上床抱着了。
陆谷被困在臂膀之间,听见外面乖仔呜呜咽咽叫了一阵,有点像嚎叫的意思,似是对下雨很不满,不过声音很快低下去,以他对乖仔的了解,该是趴在麻袋上睡了。
“没带汤婆子,还是盖着被子暖和。”沈玄青抱着夫郎十分舒坦,浑身都放松下来,连声音都透出几分懒怠,不紧不慢的,说完还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陆谷脸颊,一双星眸笑意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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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冻死在这个春天了,不过我们谷子有二青贴贴,一点都不冷,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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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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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上山没有推板车, 他俩只背了竹筐,许多不必拿的东西就没有带,省得太沉。
按沈玄青的意思, 陆谷不用干太多活, 每天做做饭就行, 冷了上床盖好腿脚做个针线,连汤婆子也留在家里。
这会儿两人抱在一起,是许久未有的温存,陆谷没有说话, 但满心都是欢喜,沈玄青一直都体热, 健壮结实的身躯比汤婆子还暖和。
在外面风餐露宿一个月, 回来睡在干净暖和的床上让沈玄青无比放松,尤其怀里还抱个夫郎,叫他更是觉得惬意舒坦。
外面雨势不减, 天阴沉沉的,没多少光亮,虽然没有喝酒,但也能称一句水足饭饱,胃里是暖的身上是懒的, 此情此景,若不睡上一觉, 都愧对这份舒坦。
“一起睡会儿。”沈玄青低声笑道,说完轻吻在陆谷唇角, 还将怀里人搂紧了些。
唇角和脸颊被亲了好几下, 陆谷没抑制住欢喜,唇角微扬眼睛亮晶晶的, “嗯”一声在沈玄青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两人又一起将棉被盖严实。
被子里装的全是柔软暖和的棉花,不是稻草也不是芦花,很快被窝里就热乎起来。
说要睡觉,可并非如此,陆谷脸颊微红,忍着羞涩没有出声阻拦,沈玄青星眸含笑,时而亲一亲,吻着蹭着夫郎柔软的唇不愿离去,亲昵又旖旎。
但他奔波一个月,好不容易借着下雨歇息两天,最后没有真行房,只是浅尝辄止给自己讨一点好处,闹过亲过之后,这才从陆谷里衣当中收回手,重新抱着人睡了。
窗外雨打风吹,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随着月落日升,又是一个晴好天。
山色空€€,雨后的山林秋意更浓,呼吸之间带着清新冷意。
地上全是泥水,泥泞湿滑不好行走,更别说在山中追捕野物,沈玄青又歇了一日才出去打猎。
昨天晒了一天,地面已经干了不少,陆谷提上篮子在附近捡地皮菜。
草丛里湿意较重,没多久鞋面和裤管都被打湿了,鞋底也沾上一些泥,走起路来有点沉重。
深绿青黑的地皮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得洗干净,不然吃的时候会有砂砾感。
深山里人迹罕至,野草野菜无人采摘长势很猛,下过雨连地皮菜都有不少,陆谷没一会儿捡了许多,不过这东西得晒干后才能吃,他将整个竹篮捡满才回去。
鞋底全是烂泥,鞋面也是湿的,他回来后先换了一双干净鞋子。
山上的水缸较小,不过昨天傍晚沈玄青把水缸提满了,他一个人能用两三天。
尽管有太阳,但冷水实在有点渗手,烧大锅废柴火,陆谷就在泥炉上用陶罐烧水。
他从柴房抱了一小捆细柴出来,蹲在泥炉前往里面添了几根,一个人时总爱想东想西,他想起从前在陆家时,哪怕是冬天,杜荷花让他洗衣也没有热水用。
倒不是自怨自艾,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这般费柴火费热水,是不是不太好。
但柴火已经塞进去了,水也添上了,他又想起沈玄青常常的叮嘱,让冷天记得烧热水,在家里时娘和阿嫂看见他费柴火烧水时也不会说什么。
如此一想,才叫他心中安定。
待坐在院里用温水洗起地皮菜后,手一点都不冷,就觉得果真还是烧水好。
没有别的事做,陆谷清洗地皮菜时很仔细,等洗完两遍已过了许久,他将竹匾放到木架上,晒两天干了就能泡发了吃,可惜山上没有地方买豆腐,不然这两样包包子好吃呢。
带上来的二十几个鸡蛋也吃完了,没法儿和地皮菜炒着吃,倒是前院的韭菜又冒出来一茬,再长几天就能割。
前院的菜还好,不少都活着,后院之前种的丝瓜和冬瓜沈玄青自己在山上吃了一些,后来不太上山,就把冬瓜蔓和丝瓜秧架全拔了,省得疯长乱爬。
拾掇好地皮菜后,他看着换下来的脏鞋,便提着鞋拿了棒槌,揣上两个野澡珠到河边去洗。
河水冰凉,但只有一双鞋子,用不着再特意烧水,捶一捶打一打,很快就洗干净了。
别看他一天干的活不多,可眨眼间大半天就过去。
乡下人的日子大多都过得忙碌平静,没有多少波澜,甚至是无趣的,奔波劳累只为有口饭吃,一日两三顿饭便是一天中最要紧的事。
而这样无澜的日子在沈玄青活捉了一头母梅鹿回来后,就添上了一份惊喜。
狗围着陆谷打转摇尾巴,一看到沈玄青后他就顾不上揉狗头,连忙迎上去,好几天的等待让他满心欢喜,再看到沈玄青拽回来的那头梅花鹿后,眼睛更是明亮。
被夫郎用这样崇敬的明亮目光注视,让沈玄青腰背挺得更直了,到底是个年轻人,他笑容更甚,连眼中也多了得意之色。
“抓之前我看过了,没有怀崽。”他笑着说道:“到时候牵下山,起码也能卖四十两,这是梅鹿,还是一头母的,爱吃鹿肉的人最是喜爱,如今天冷,价钱能抬上去。”
猎户有猎户的规矩,怀崽的母兽不能抓,幼兽也不能乱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