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人买母猪回去下崽,若把母猪仔给劁了,人家是要找事的,他从前吃过亏,再有人来买就会问清,以后就算赚不到猪仔钱,可公种猪配一次也要给钱呢,母猪下了猪仔以后,劁猪不也得喊他爹这个十里八乡有名的劁猪匠过去,他家怎么都能挣到钱。
李柱子一听赞叹他爹的名声,挠着手脸上笑意淡了下去,他爹的手艺是出名的,以至他这个儿子的本事这些年少有人提起,他心中有点不畅快,于是指着其中一只猪仔说:“这只是我下的手,你瞅瞅如何?”
闻言,沈玄青自知说错了话,但面色不改,真照他说的瞧了几眼,随后笑道:“若非你提起,我还以为都是李大爷的手笔,如今你这手艺也称得上炉火纯青,不比大爷差了。”
李柱子没念过书不识字,一听这话立马就畅快了,他爹手艺一绝,沈玄青既说分不出,那就是说他如今手艺也是一绝了,如此一番思量,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个笑,说道:“怪道是人家说你念过书,就是不一样,什么火青的,我虽不懂,但听人说起过,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舒坦了。”
沈玄青笑笑再没过多言语,不过李柱子直言快语,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倒也是个实诚人。
陆谷在旁边听着看着,原来猪仔已经去过势了,带回家只管养就好,至于沈玄青和李柱子说的话,他先前看李柱子脸色不对,还担忧了一阵,好在并无任何冲突,还在心里想,他们家二青就是厉害,一直都很会夸人。
因板车上的挡板低,怕猪仔半路跳出去,沈玄青同李柱子把四只猪仔捆了脚放倒,这才赶着骡车又慢悠悠走回家。
肥肥胖胖的猪仔叫陆谷十分心喜,坐在车上时还忍不住摸了摸一只猪仔的肚子,这只离得最近了,一上手登时就听见了急促的猪哼声。
坐在前面的沈玄青听见动静回头,他星眸带笑,开口道:“忘了猪仔在后面,我还以为是你。”
陆谷愣一下才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坏笑,这是骂他是猪?
很少有脾气的陆谷气得抬手就想打过去,谁知沈玄青往旁边一躲,加之两人本来就有距离,他没能打到。
听见沈玄青在前面一直笑,他哪里受过这委屈,气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便坐在板沿上悄悄往前挪,待离得近了才学卫兰香一下子打在沈玄青胳膊上。
“哎呦。”沈玄青哪里不知他挪过来的动静,被打后原本想装作被打疼了,可嗓子里的笑意压根儿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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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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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青装得一点都不像被打疼了, 让人越听越来气,陆谷眉头纠结在一起,可他不会回嘴气人更不会打人, 好半天才发泄般又拍了下沈玄青胳膊, 脸往后转, 身子也随着转过去,决心在到家之前不理沈玄青了,看着被捆住脚的猪仔都比看沈玄青好呢。
前面沈玄青笑够了,回头一看陆谷只留给后脑勺给他, 显然是生气了,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你要是想打就打, 气大伤身,回头要是让娘知道,不定怎么骂我。”
话虽这么说, 可他声音带笑,陆谷坐在板沿上的屁股往后挪了挪,还是不理他。
沈玄青星眸里笑意不减,假咳一声掩饰了止不住的笑意,又说:“这样, 我是猪,哼哼的是我总行了吧。”
他话音刚落, 骡车颠了下,躺倒在板车后面的猪仔当即哼叫出声, 陆谷忍不住笑了, 眉头舒展回过头看向前面。
沈玄青也没想到这么巧,但见夫郎笑得眉眼弯弯, 一点不见生气的模样,他心里也高兴。
到家后卫兰香正在后面扫院子,听见动静往前面来,一看是把猪仔拉回来了,喜不自胜,连声喊沈尧青快来帮忙把猪仔抱到后头猪圈去。
他们刚好四个人,陆谷也上了手,猪仔被捆住两条无法挣动踢跳,不过是在手中扭动,他干惯了活,不至于连一只二十来斤的猪仔弄不动。
“汪!”
乖仔和狗崽看见带回来的小猪,也不知兴奋还是激动,直冲着猪仔吠叫,但尾巴一个劲摇,在陆谷抱起猪仔后,乖仔甚至抬头想闻闻猪仔屁股。
后院牛圈里,牛犊比去年时长大了些,但性子依旧温驯,看见人就哞哞叫两声,这两天陆谷没事时还会放它出去走走转转,地上绿草冒出一茬嫩绿,牛犊甩着尾巴在外头吃一半个时辰也好。
猪圈早就垒好了,陆谷把猪仔放进去,沈玄青最后一个进来,用脚把木栅门踢的关上,把家里的狗都挡在外面,这才解开猪仔腿上的布绳,不然乖仔可能还想追撵猪仔。
猪仔一被放开就哼叫着往角落窜,四只挤在一起,卫兰香看得心喜,嘴里还“€€€€€€”试图把它们叫过来。
“过两天喂熟了就能叫过来。”沈尧青在旁边笑道。
养猪是件大事,村里人多是养一两头,像他们家一回就买了四只,可谓是个大手笔了,卫兰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听这话连忙就要去煮猪食打猪草,脚下走得急谁也拦不住。
猪仔刚抓回来,换了地儿肯定不怎么惯,久了就好了,陆谷三人往外走,沈玄青把木栅门关好,省得它们跑出来,一只猪仔就两钱银子,贵着呢,不过到年底就能宰杀,若是养的肥,一只怎么也能卖个三两银子朝上。
四只猪仔一共八钱,他兄弟俩各自出四钱,说定了以后卖猪肉的钱各自占一半。
三人站在猪圈外,沈玄青指着其中一只对沈尧青说:“那只屁股上有两片黑花的没劁,大了后做种猪下猪娃。”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议好的,沈尧青点点头记下,那只可得好生伺候喂养,以后下的猪娃才壮实。
陆谷听见一旁牛犊哞哞叫,不知是渴了还是饿了,便走过去看,石槽里干草还有,就是水不多了,恰好旁边放了一桶水,是沈尧青之前打的,就提起来给牛犊倒了半桶,今日天热,晌午的太阳更是晒人,给家里禽畜喝的水不用再掺热。
牛犊饮水时陆谷抬手摸了摸它脑袋,头上两只牛角也比以前长了。和人一样,牛的性子各有不同,他们家牛犊很亲人,被摸头一点都不会生气,它更小的时候还会学乖仔用脑袋蹭人呢。
跟着陆谷过来的两只狗崽也都认得牛犊,它俩常跟着乖仔在宅子里撒欢玩,早就熟悉每一片地方了,倒是乖仔还在猪圈那边,透过木栅门歪头看里头的猪仔。
见牛犊喝够了,水槽里的水下去一截,不愧人常说牛饮,陆谷心想左右无事,对那边的沈玄青说道:“我去放牛。”
沈玄青听见,从牛圈旁边拾起地上的竹筐,往这边走说道:“一起去,我掘些猪草回来,沈雁还在外头放鸭子。”
家里各种禽畜多,近来依旧是以干草为主,不过外面野草冒头后他们每天都会掘一些回来,也给禽畜打打牙祭,等过段时日草长高了后,能大把大把割了,再雇何志两口子打草不迟。
卫兰香已经在前面舀谷糠麦麸煮猪食了,沈尧青羊圈还没扫完,他没别的事,干脆和陆谷一起出门,还能照看一下。
木栅门一打开,不用人催牛犊自己就出来了,熟门熟路往后门那边走,还小跑两步吓唬狗崽,两只狗崽边摇尾巴边“汪汪”叫,跳着跑着和牛犊玩耍起来。
乖仔原本对小猪很是感兴趣,一看他们都往后门那边走了,连忙追上来,撒丫子就跑,冲在前面第一个出了后门。
牛犊只要不往耕田那边去,多数时候是不用管的,自己低头吃草,有时和乖仔顶头玩耍,吃渴了自己就到河边饮水,河水早已消冻冰解,前两天村里就有人放鸭子出来游水了,他们家今天才赶出来,生怕河水太冷,鸭子就算不惧水,严寒是畏惧的。
果然,他俩一出来,沈雁远远瞧见就高声喊二哥哥和谷子哥哥,乖仔跑得像是一阵风,那叫一个神勇矫健,往她那边奔去了。
陆谷先来无事,见牛犊自己吃草,沈玄青捡了块儿草多的地方蹲下去掘草,自己往沈雁那边走,到跟前后问道:“怎么今日跑这么远。”
沈雁用竹竿把鸭子往上游赶了赶,这处河段平缓,不至于游不上去,闻言说道:“谁知道呢,它们边吃边游水,我就跟着走,不曾想竟走出这么远一截。”
大白在她赶鸭子的时候上前凑热闹,因自己是一个人,无趣的紧,又加上沈玄青以前叮嘱过她的话,一个人就带上狗,好歹有个傍身的,不叫她独自在外头,出后门时她就把大白喊上了。
她手里还提了个竹篮,已挖了半篮子野菜,陆谷接过,瞧见地上有一片,两人一齐蹲下来掘。
“阿嫂说了,弄一篮子回去,她给咱们蒸野菜馍馍吃,好些日子没吃过了。”沈雁拔出手里的野菜,将根系上的土块轻往后甩甩。
她一说陆谷也有点馋了,连声道:“好好,那就多挖些回去。”
说着话他想起方才拉回来的猪仔,抬头笑眯眯说:“等下回去你看看猪圈,把那四只猪仔带回来了。”
“真的!”沈雁十分高兴,一双杏眼都亮了下,之前沈玄青跟她说过,要养四只小猪,养大后他们就不用出去买猪肉了,想吃多少自己家就有,她哪能不开心。
“真的,你二哥哥正在那边掘猪草呢。”陆谷把手里的野菜放进篮子,眼中笑意不减。
小黄跟着陆谷到这边,黄儿在那边和乖仔玩耍,它粗肥的小爪子正在扒拉竹篮,还试图去咬野菜,沈雁听得心喜,但这会儿还要看鸭子,离宅子也有点远,只好把激动的情绪使在了毛绒绒的小黄身上,揉揉脑袋搓搓圆滚滚的身体,乐得嘿嘿傻笑了一阵。
家里的狗性子都好,很乐意亲人,被沈雁揉搓的时候狗崽的小尾巴一直在摇,还倒在地上翻肚皮,肚子一看圆鼓鼓的,就很适合上手,连陆谷都没忍住摸了一会儿。
地上野草一天比一天高,能吃的野菜也越来越多,又是一年春时好风光,而沈玄青也到了再次进山的时候。
家里卖兔子是能挣到钱,那头小羊养到现在也不小了,但他既有打猎的手艺,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如今陆谷怀了身孕,以后他们就有孩子要养,肯定要多挣钱。
去年攒下的那四百两银子他俩分文未动,陆谷手里有四十两整银子,其中三十五两是沈玄青这两年陆续给他的,那些银锭子他一直都没地方花,他平常买的不过是些针头线脑,用碎银和铜板就足矣,而如今他手里光铜板就好几百文,碎银子也有十几钱。
沈玄青手里有一些银两散钱,过年时买年货花了些,而卖兔子的钱和沈尧青分了后,七七八八凑起来,只要不是太贵的东西,足够平日的开销。
因沈玄青只在山上待五六天,不过打猎的事谁也说不准,陆谷给他备了八天的干粮,都装在干粮口袋里,还用一个巴掌大的小口袋装了点花生米,叫他歇息时能捏几个当消遣吃。
咸鸭蛋比生蛋好带,他给装了四个,沈玄青在山上打猎疲累,回去后想也没工夫煮饭炒菜,就着鸭蛋吃好歹有点油水盐味。
“天天啃干粮不好,亏待肚子,我给你装一块儿腊肉,你记着挖些野菜炒着吃,荠菜和蕨菜都行。”陆谷说着,就把那一小块腊肉用干净布包了,放进沈玄青的竹筐里。
“切成片炒熟就行了。”他又叮嘱一句。
在前院磨刀的沈玄青闻言抬头,俊脸上笑意灿烂,答应道:“好,我记下了。”
他明天一早才上山,陆谷把竹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吃的有了,山上还有些陈米,但沈玄青要是打猎忙的话,估计没工夫煮米汤,他又抬头:“我去买一坛米酒,没米汤就煮些米酒喝,胃里滋润些。”
米酒煮起来很快,陶罐里的水烧开后倒一些米酒进去,再次滚开后就能出锅了。
他说着就起身出门了,村里就有人酿米酒,沈玄青并不担心,只磨着刀喊他走慢些,不着急,上山带的这些刀具弓箭都得打磨尖利了,不然到了紧要关头砍不动射不穿就成了大麻烦。
卫兰香在后面喂了骡子牛羊过来,又把陆谷备好的东西翻看一边,嘴里念叨着问沈玄青够不够吃,过一会儿见陆谷提着米酒坛子回来,一拍手直夸他心细,自己这个老婆子方才都没想到。
陆谷再三确定了要带上的东西,没有遗落后总算不再捣腾了,夜里他和沈玄青依旧睡在大宅子这边,冬闲在家好几个月没分开过,分别前一晚就显得有些紧促。
已经三月上旬了,陆谷白天穿衣裳还不怎么能看出来,晚上他俩睡一块儿,沈玄青抬手一摸就能摸到白皙渐鼓的肚皮。因里头有小娃娃,他压根儿不敢用力,每天都小心翼翼的,之前陆谷害羞不让他摸,他还生了两天闷气。
“记得明天回家去住。”他抱着陆谷低声叮嘱,一直到夜色渐浓,两人才渐渐止住话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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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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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青一走, 陆谷独自睡在大宅子这边不合适,他原本想搬回去,但和卫兰香一合计, 沈玄青上山最多不过七八天, 他俩床褥衣裳什么的已经在这边, 想想还是算了,搬来搬去没个意思,就换做卫兰香和沈雁抱着被子过来睡在另一间。
新宅子这边足足有三间房屋,还盖得比老家大些, 住起来更宽敞。如此一来,沈尧青夜里也能陪着媳妇儿子睡觉, 不必分开。
大灰它们也跟着上山去了, 只有大白和两只狗崽在家,不过这也够了,村里虽有无所事事的无赖闲汉, 可碍于沈尧青沈玄青弟兄俩在村里几分薄面,哪有敢来偷东西的,一旦被逮住了,照沈玄青那个性子,不打个人仰马翻都不能停手。乡下就是如此, 家里有年轻力壮的汉子才不会被欺负。
一大早,卫兰香起来就到后面喂猪喂禽畜, 脚下都不带歇的,住在这边倒是方便她干活。
陆谷和沈雁起得较迟点, 他穿好衣裳走出房门, 就听见屋后新起的草棚里有动静,是沈雁在烧水热早食。
这边盖房时没有砌灶房, 当时沈玄青想的没那么多,觉得既然没分家,还要在老宅子吃饭,厨房就先不用盖了,因此前段时日把锅灶盘好后,为防刮风下雨,就起了个茅草棚子遮挡。
草棚里大的东西只有锅灶和案台,再就是碗筷笼屉和油盐罐子,这边宅子储粮的矮屋米面都有,是以只给草棚用布口袋装了半袋足够平常吃喝,因东西不多,草棚子就足够施展了,在这里顶多是吃顿早食,正经饭都是在老宅。
沈雁坐在灶前打了个哈欠,听到脚步声回头朝外面看,擦擦打哈欠溢出来的眼泪说道:“谷子哥哥,我给你把那个酥油饼热了。”
“好。”陆谷刚睡醒嗓音微哑,瞧见沈雁打哈欠他也没忍住打了个,还抻了个懒腰。今日天气很不错,微风和煦,冷热正正好,让人身心似乎都轻畅了一截。
沈玄青一走,家里活计就分到别人身上,幸而他们雇人割草,这一重活大事省去,家里人不会太过劳累,陆谷给木盆里舀了一瓢水,等会儿水烧开后好掺成温的,倒着水说道:“我先去开门,等下何志和冬哥儿要过来拉板车。”
“好,你去吧。”沈雁答应着,又往灶底添了两把软柴。
陆谷把前院门打开,又把木门槛取出放在门后,两只狗崽跑到门口玩耍,他看一眼,只要没跑远就好,热水还没烧开,他干脆拿了扫帚将前院扫了,王郎中叮嘱过,他并无病患,行走自如,有了身孕后不能老是坐着躺着,也该动一动走一走。
院子还没扫完,沈尧青就过来了,他每日多是做扫粪铲粪的脏累活,喂草剁草的活计能轻些,家里其他人都能做。
“大哥。”陆谷喊了声,又说:“你吃过没,雁雁正在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