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青狼营武将职衔中,已是很高的职位,不少江国将领都纷纷打量过来。
范周自然听说过徐桥的名字,徐桥不仅是隋衡手下猛将,还是智囊,担着半个军师之职,在江北颇有名望。两人正式见过礼,徐桥道:“先生放心,我们殿下,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容与殿下的。”
范周还是对隋衡的鲁莽行为感到很生气,殿下自幼接受最严苛良好的礼仪教导,一行一止皆优雅有度,从不会有任何不符合太子身份的逾矩之举,连吃饭喝水都可作为天下士人标杆。遇到这个粗蛮无礼的隋国太子,简直就如小绵羊遇到凶猛的饿狼一般,他实在担心殿下会吃亏,受到暴力伤害。
“贵国太子,实在是太野蛮无礼了!”
“是,是,我们殿下一向霸道惯了,唉,委屈容与殿下了。走走,范先生,咱们这边说话。”
徐桥强把怒气冲天的范周拉到了一边。
帐内,江蕴直接被隋衡压在榻上,激烈深吻。
隋衡攻势凶猛霸道,江蕴被他吻得有些喘不上气,想推开他,被隋衡压住双腕,堵住所有气息。
隋衡尤不满足,还要接着扯下江蕴身上的外袍。
江蕴皱眉,看他像头狼崽子一样,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忙伸手挡住他,道:“现在不行。”
隋衡阴沉着眉眼:“现在知道怕了?孤看你能得很,大名鼎鼎,被江南百姓视若神明的容与殿下,今日,不仅征服了你江国诸将,还征服了孤的猛将们,你可真是让孤刮目相看。今日,孤非得让你没脸出去见人不可。”
他伸手便往内探去。
江蕴便环住他颈,在他一侧脸上轻轻吻了下。
道:“隋小狗,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三十万大军,分量太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人承担所有后果,我们一起面对,一起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好不好?”
隋衡没说话,动作僵滞住,眼睛渐渐发红。
他伸手,一点点卷起江蕴右侧袖口,看着那道仍未完全消去的疤痕,心房狠狠一缩,咬牙道:“都成这样了,你还要击鼓与孤对决。江容与,孤不需要你给天下人交代,也不需要你一起面对,孤只希望你好好的,你能明白么?”
“孤已经够痛恨自己了,你还要往孤的心口上扎刀子,是不是?”
江蕴嘴角一扬,伸出手指,慢慢拭去他眼角湿意。
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缘故,成为罪人。隋小狗,人生很长,每一刻美好岁月都值得珍惜,我不想,你将这些时间浪费在愧疚上。与其如此,我宁愿与你坐到江上对饮,一杯一杯又一杯,看云卷云舒,就这样过一辈子。”
“我们一起努力,解决掉这场战争,然后就带着我们的小家伙,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隋衡闭目,眼角再度滑下一抹湿痕。
“好。”
“孤陪你,一起战这天下。”
“你放心,孤这次,绝不会让着你的。”
他狠着声,再睁开眼,眼中虽仍有红意,但已恢复了素日的张扬与桀骜。
“但孤还要你知道一个事实。”
江蕴乌眸定定看他。
隋衡道:“孤同意与你一战,不仅是为了天下,不仅是为了苍生,孤要让天下人都看到,你江容与不是一个虚伪貌丑的伪君子,你有倾世之才,无双风采,江南太子,堪与孤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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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江北两国太子要在暮云关下摆棋阵,一决输赢的消息迅速传开,江南江北的名士纷纷连夜涌向暮云关,观看这举世之战。
江蕴提出,所有名士皆可向所属国家的主帅献言献策,帮助主帅破阵。此一战,为南北之战,天下共战。
次日,当朝阳第一抹光辉落在暮云关上,一千两百名衣甲鲜亮的士兵已分作两个方阵,在城下列阵。
一方白衣如雪,一方乌衣如墨。
黑白分明,正如棋盘上列阵分明的黑白棋子。
两面巨大的红色战鼓分别架设在暮云关城墙和对面另一座高台之上,冬阳明曜,万众瞩目中,江南江北两位太子率领各自谋士将领准时出现在高台之上。
这是继去岁江上会晤之后,两位太子再一次面对面的正面对决,且以更加郑重的方式,来决定这个天下的局势。
一个青衫风雅,温静如玉,一个红衣鲜亮,张扬热烈。
江南江北,两位太子,亦如江南的山水和江北的烈马一般,气质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江蕴青袖飘扬,登上城楼,站到战鼓之下的那一刻,隋衡也同时登上了对面的高台,那本是一座废弃的瞭望台,正好可做架鼓用。
隋衡今日一身鲜艳张扬的红,外罩乌甲,额间亦束了红色抹额,桀骜肆意,俊美摄人,意气风发,犹若天上战神。
两人遥遥相望。
隋衡挑眉,没有立刻拿起鼓槌,而是伸出左手,自亲兵手中接过一支玄铁锐箭,在众将震惊眼神中,狠狠刺入了自己右臂。鲜血喷溅而出,落在红色衣袍上,却看不出什么痕迹。
“殿下!”
众将惊呼,被隋衡抬手止住。
他望着对面城墙上那抹青色,也不管那箭,张扬一笑,便收回视线,握起两只鼓槌,擂起了第一声响。
而同一时间,两方阵营,也分别到了两个出人意料的观战者。
左相即墨清雨亲自迎到辕门外,撩袍跪落:“臣恭迎陛下。”
江国大营外,守将也震惊的望着来自江都的君上,全部跪落了下去。
第100章 暮云鼓响4
按照约定规则,双方每一回合可动用两百名士兵,之后依次增补同等数量士兵入阵,三个回合之后,不可再增加新兵,只能在阵中围杀。
随着鼓声,乌衣甲兵率先入阵,以迅雷之势结成一个形如蛇走的长阵,远远望去,如一条黑色巨蟒匍匐在巨大的棋盘间,等待时机,蛰伏而动。
“是一字长蛇阵!”
“但又和普通长蛇阵不尽相同,你看那阵眼位置!”
名士们和观战国主公卿已纷纷议论起来。
一字长蛇阵是行军打仗中最常使用的阵法之一,看似简单,实则变幻无穷,是最适合对敌人进行合围绞杀的阵法,还暗合棋道,用在棋阵对决上,倒是再合适不过。
江蕴隔着城楼望着对面高台,自然也看到了隋衡的动作,微微一怔后,转身,接过云怀递来的鼓槌,亦击响了架设在暮云关上的那面巨大战鼓。
战鼓雷动,响彻云霄。
年轻的太子青衫飞扬,玉带飘然,立在巍峨城墙之上,铮然擂鼓,和那通身风雅之气形成极强烈的反差对比。
白衣甲兵闻声而动,衣袍若雪,亦强势插入阵中,迅速列阵,竟也呈长蛇之状,一字排开,两百名白衣甲兵,瞬间化作一条雪白巨蟒。
一白一黑两条巨蟒盘桓于棋盘两端,蛇首隔空相对,仿佛下一瞬就要腾空冲起,凌烈撕咬在一起,正如江南江北两位太子,以这雄关为阵,激烈角逐,问鼎天下一般。
“妙!妙啊!”
“双龙争锋,两个一字长蛇,这接下来的对决,要如何走。”
待这头鼓声落,隋衡一笑,不理会旁边提着药箱匆忙赶来的军医,再度挥动鼓槌,擂响战鼓,眉眼深沉锐利,犹若天上星辰。
又两百名乌甲士兵持银盾入阵,在巨蟒漆黑的蟒身生出两翼,因这些士兵所持盾牌上涂制了特制的银料,日光下,银色双翼反射出刺目而耀眼的光芒,令巨蟒一瞬间化作了上古传说中勇猛善战的应龙神兽。
一鼓落,连空气都仿佛滚沸躁动起来,他沾了汗液的发丝与红色抹额纠缠在一起,于冬日明曜日光下跃动飞扬,少年锐气,世间无双。
“殿下。”
军医看着他臂上插着的那支玄铁箭和被血染透的衣裳,已经吓得面如白纸。
隋衡道:“退下。”
隋衡在青狼营,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军医自然不敢违逆他心意,只能退后,恭立在一边,用目光询望徐桥。
谁都知道,徐桥是青狼营老人,唯一敢在关键时刻开口说话的人。其他将领也都焦急望着徐桥,让徐桥赶紧上去劝劝。
就算殿下坦荡磊落,要公平公正的比,也不必如此公平公正吧!这样的重鼓,负伤擂下来,要吃多少苦头。
隋衡转目往对面望去,看那飘然擂鼓的青色身影。
那擂鼓的手,白皙纤瘦,落下的鼓点,却沉闷有力,毫无文弱之息。
伴着激烈鼓点,两百名白色甲兵入阵,但并未如对面黑蟒一般,结出双翼,化蛇为龙,而是迅速结成另一条长蛇,斜切入了黑蟒后方。
自上往下俯视,巨大的棋盘上,两条白色巨蟒成掎角之势,缠着一条欲冲天而起的黑色巨龙,厮杀尚未正式开始,棋盘上已弥漫起腾腾杀意。
最后一轮布局!
余下的乌衣甲兵和白衣甲兵分别选择了半合围的方式,固守在棋盘左右两端,将整个暮云关前的空地圈成巨大方正的棋盘之状,划定对阵区域。
两方高台上鼓声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鼓点频率、节奏,甚至是落点,都一般无二,分毫无差。
两方将领士兵皆震撼。
观战名士和贵族公卿们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如此默契地配合,怕是只有古之伯牙子期能做到了。”
“你开什么玩笑,竟敢把江北江南两位太子比作伯牙子期,谁不知道,江北太子恨江南太子入骨,这两人就是有了孩子都不可能有默契!”
“不过,这江国太子江容与,风仪风采,的确令人折服,和传闻中的貌丑可一点都不一样。还有,我怎么觉得,这位江国太子,隐隐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一位江北名士有些怔然的思索。
议论声在人群中弥漫。
然在震天的战鼓余韵中,再高再热烈的声音都会被浑厚的战鼓声压制。
局成,真正的厮杀刚刚开始。
隋衡眉间恢复锐利色,握起鼓槌,匍匐在地的黑蟒陡然携两侧银翼冲天而起,往左侧白蟒蛇首之位撞去。凌烈之势,竟似要将白蟒蛇首一口吞掉。江蕴紧跟着擂响战鼓,白衣甲兵刷刷持盾击挡,但在那黑蟒冲至面门的一刻,又突然如潮水一般散开,任由黑蟒割断蛇首,将长龙一般的白衣甲兵切割成两段。
黑蟒银翼,亦如一把钢刀一般,插入白色长蛇阵的腹部。
“这、这是什么道理!”
“为何不直接以盾格挡还击,即使最终无法阻挡,阵型也只是稍稍散乱,而不至于整个蛇首都被割断,这在兵法上可是大忌!”
“是啊,一字长蛇阵,蛇首蛇尾同气相连,一旦蛇首被击中,蛇尾处必乱!”
众人举目望去,果见白色长蛇阵的尾端处,亦随着首部被割断,队形大乱,成为了一盘散沙。
江帝已在柳公的陪同下缓缓登上城楼,身后战战兢兢跟着一群守将。
这还是江南江北开战以来,国君第一次亲自赶赴暮云关,众将怎能不震惊惶恐。
云怀听闻消息,脸色一变,紧忙赶来,双膝跪落,与江帝见礼。
江帝看他一眼,帝王威严,雷霆万千,只是一个眼神,云怀便罕见地感受到了沉沉压力。
“云怀恩。”
江帝喊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