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 第10章

  谢晏终于觉得他有点眼熟,忍着痛回忆了一圈,才想起原来是送他鸟儿的“摄政王”。

  他可怜兮兮地往回抽自己的手,“……疼。”

  挣扯间领口敞下肩头,裴钧的注意力顺着他手腕上的红印,滑进领口深处那一片夺人眼球的瓷白里。裴钧语塞,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张口斥责了一声“不成体统”。

  骂完了回过神来,躁郁更生,扎手似的将他丢开了,开门见山地道:“你昨日到元宵宴上,到底闹什么?!”

  谢晏被他松开,慢慢揉起自己的手腕,茫然地看着裴钧。

  “这时候又装什么无辜!这些年做这幅苦样子又给谁看的?”

  裴钧想起他府上这破落样就来气:“皇帝才六岁,看得懂你这些花花肠子吗?还是那些几年来看都不来看你一眼的狐朋狗友?值得你把你这宝贝似的金银窝糟蹋成这样?”

  谢晏若是在良言那条忠狗面前都不忘演戏,那只能说明,他所图甚大,连贴心人也不便知道。至于究竟是什么——

  朝堂上的事已经足够头疼,裴钧懒得再在这件事上反复怀疑。

  “谢晏,孤不想猜你什么心思了,你想要什么就直截了当的同孤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谢葫芦被锯了嘴似的,也不说话。

  裴钧以为他所求巨大,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好意思直接张口,忍不住暴躁了一些:“赶紧说!要特权、要官职、还是想求孤放了天牢里的什么人?又或者,让孤放你们主仆回南邺旧土?……谢晏,孤今天很累了,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以后你别说是装疯卖傻,便是将自己饿死,孤也不会多来管问你一句!”

  “……”

  谢晏被他散发出的冷厉气息给吓着了,抱着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两小步,他拿余光试探地飞了裴钧一下,蜻蜓点水似的,又快速垂落,似在琢磨什么话语,良久,才又慢慢抬起来。

  他终于问:“要什么都行吗?”

  裴钧心下微嘲,暗道果不其然,千方百计地找过事儿了,将他诱引来了,果然还是为了讨要什么。但如此一来,他倒是卸下一口气,省得与这人继续较劲。

  他磨了磨牙:“什么都行,你说来听听。”

  墨发在颊边柔软地垂下,谢晏微微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道:“那,你能再给我钱吗?”

  裴钧:“……”

  好,也算是意料之中,裴钧深吸一口气,揉一揉眼穴:“你要多少?”

  “唔。”谢晏支支吾吾了一会,掰出了几个手指头,过会一咬牙一狠心,把十个指头都伸出来了,朝裴钧晃了晃,“嗯!”

  裴钧皱眉:“一千两?一万两?”

  虽然是狮子大开口,倒也不是意料之外,谢晏讹人,必然是要往死里讹的。

  谢晏想了半天,觉得不太对,摇了摇头。

  “十万两?!”裴钧一下子杵直了,不可置信道,“谢晏!你这是偷偷养了一支军队吗张口就跟孤要十万两!这不可能,你别痴心妄想——”

  谢晏一脸的“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又摇了摇头。

  ……一百万两???

  裴钧两眼一黑,几乎被他气死过去。燕山雪灾管朝廷要八十万两,他都想将燕山衙门给铲了!裴钧压了压,还是连平心静气的风度都保持不住了,怒问:“——谢晏,你怎么敢的?你看看把自己卖了,值这一百万两吗!”

  谢晏吓得一缩肩膀,眼角瞬间湿漉漉的,他把手指头收回了几个,小声讨饶:“十两果然不行了吗,那一、一半可以……吗?”

  他依依不舍抱起了窗下的鸟笼:“阿言说你的鸟很贵,那我不要了,还给你,你给我上次一半的钱可以吗?”

  裴钧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次?”

  谢晏还没有察觉到面前的危险,老老实实道:“你的鸟贵,还给你,你给我钱?”他想了想曾经阿言的教导,又礼貌地补上一句,“摄政王你是个好人。”

  “……”

  很多年没人敢说“摄政王是个好人”了。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这半天,裴钧低头看着怀里被硬塞回来的鸟笼子,觉得自己多年未犯的头风病都要发作了。

  他紧紧压制着头痛,便听窗外冷不丁窜起一声鸡叫,紧接着虚掩的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谢晏也听见动静,还没张嘴,就被几只有力的手指捏住了脸。

  “闭嘴。”裴钧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只觉今晚糟心至极,他把鸟笼子还给谢晏,嗓音低沉的威胁道,“别乱说话。”

  他高大温热的身躯伫在谢晏身前,漆黑的大氅一鼓,几乎是将他罩在怀里了。阵阵的暖意直往谢晏身上滚,他被裴钧莫名的威势压得有些透不过气,下意识点点头。

  只一瞬,两人就分开了,裴钧往床旁的屏风后一站。

  屏风并不很高,搭着几件谢晏脱换下来的衣裳。裴钧身材高大,若想完全遮住需得微躬身子,这一动,一件雪白的贴身小衣掉下来,落在了裴钧肩头。

  他抬手要拿下来,门外人却进来了,只好忍住。

  他从军多年,指腹粗糙,略微两下就在细腻的里衣上蹭起了小小的毛刺。里衣上不知熏了什么香,淡淡的,怪好闻。

  才想到这,裴钧脸色一黑,捏着里衣的手指节都白了。

  现下这副情形,就跟他真的是来同貌美外臣幽会偷情似的!

  那边谢晏抱着笼子,视线忍不住老往屏风那瞥,有点紧张,他之前没干过这种事,还兴致勃勃的。没瞥两下,人进来了,是聋二哥。

  聋二哥端着热好的药和一碟子蜜饯,一进门见他光着脚踩在地上,身上只有一件薄衫子。正月的夜,尽管屋里烧着炭火,他脚趾尖也冻得跟胡萝卜似的。

  忙放下药,接过笼子挂好,咿咿呀呀地比划着,让他赶紧到被窝里去。

  忙活了好一会才出去,耳朵聋了,也自然没有发觉屋中多了个人。

  他一出门,谢晏就呲溜从床上跳下来,吧嗒踩着裸足探到屏风后,小心地拽了拽裴钧的氅衣。裴钧回头,看他忽闪着睫,一脸殷切,像是问他做的好不好,求夸奖。

  裴钧心里还想着“幽会偷情”的荒唐事,把手中的里衣甩上屏风,沉着脸走出来。

  谢晏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不留神撞到他背上。不知是裘衣的绒毛挠了鼻子,还是因为太冷了,还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他揉了揉鼻子,坚持不懈地问:“我没有乱说话,鸟也不要了,你能给我钱吗?”

  裴钧头疼,眼下只想安静一会,看见桌上那碗浓褐色的药汤,便随手一指:“把药喝了,孤就给你。”

  谢晏沉默了一会,视死如归地捧起药碗,捧到脸前犹豫了半天,斜眼瞥见裴钧没在看自己,飞快地在碗沿上一抿,就说喝了。

  然后朝裴钧伸手,要钱。

  裴钧:“……”掉钱眼里了吗这人,“喝干净。”

  谢晏垂着嘴角,万般不情愿地舔了一口,顿时苦得一哆嗦,就要扭头吐掉,当即一只手就捏上来了,掐起他的下巴让他咽下去。

  “洒一滴出来,就别想从孤这要到一文钱。”

  裴钧看他动作,先他一步把旁边的蜜饯碟子没收:“不许吃蜜饯。”

  谢晏一听,气得眼睛又红了,抓着他的手说不要钱了。

  “晚了,青楼头牌卖唱都没说弹了一半就走人的。你方才不还说孤是个好人?孤现在想好人做到底。”裴钧突然又来了乐趣,指尖在他下唇掐了一下,看着这双薄唇泛起红润颜色,“坐下,孤看着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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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阿言,你家被人偷了!

  摄政王:我这叫偷吗!翻进貌美质子闺房的事儿,能叫偷吗?

第9章

  谢晏被捏着下颌喝了几口,眼角的泪花欲掉不掉的。

  裴钧笑眯眯地骗他喝药,先是一碗就给一两,后来是一口就给一两。他今天出府是兴师问罪来的,未带银钱,便拿腰间香囊上缀的东珠来抵。

  裴钧看他掰着手指头数香囊上的珠子,好整以暇地笑道:“数清楚了吗?”

  谢晏摇着头,又怪他说话出声,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拢共十几颗珠子,有什么好数?

  裴钧支颐瞧他一张侧脸,又瘦又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养的,还不如小时候。说到小时候,又想起了他磕破头装失忆那会儿。

  少年谢晏是个人精,演的样样都好,毫无破绽,连皇后都被他骗着了。

  “谢晏,你还怕苦?当年在孤宫里,骗孤失忆了,为了演得像,一天三次施针,扎了几十个针孔也没喊一句疼。还生生喝了太医院五日的药,一碗比一碗苦……孤闻着都瘆得慌。”

  裴钧低头看见他光着的脚,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他看得心烦,抬手撇过去一角氅衣,正在他脚下。

  氅衣很暖和,带着男人的余温,谢晏本能地踩上去,圆润的脚趾陷在长毛里,黑的裘,白的脚,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你下这血本坑害孤,害得孤在皇后那儿罚跪了好些时日。”白天罚跪,晚上还要照顾少年谢晏。他盯着谢晏看,忍不住又嘲讽两句:“你是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连这样不咸不淡的补药都喝不下去了?”

  谢晏不高兴了:“你不要说话,我数不清了。”

  裴钧笑了一声。

  后来谢晏失忆一事之所以原形败露,就是因为连着五天的药,最后苦的实在是受不了,趁没人端着药碗偷偷往花盆里浇,愣是浇死了一株裴钧最喜欢的雀梅盆景,被抓了现行。

  白天碍面子没对他怎么着,晚上裴钧躺着越想越气,凭什么他欺上瞒下还毁了雀梅却能睡得香甜安稳?半夜气不过,又爬起来踹进他屋里,把谢晏揪起来打了一顿。

  裴钧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能有今天这偏执性子,谢晏得占一半责任。

  谢晏垂着眼,丝毫不知道裴钧在思索什么,他数了两遍也没数明白香囊上头到底有多少颗珠子,思来想去大概领悟了——反正就是要小口小口喝才能赚够。

  呜,他最怕喝药了。

  但是今天早上阿言和宝瓶唉声叹气的那些话,谢晏其实是听进心里去了的,虽然听懂的不多,但知道他们是在为钱发愁,谢晏觉得家里可能穷得揭不开锅了,自己也应该帮帮忙。

  往常一碗药,少说不说也得洒出去半碗,今天谢晏舍身取义,一滴没漏全给咽下去了,直喝得反胃,他两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来,总之磨磨蹭蹭分了十好几口喝下。

  边喝还边小声嘀咕。

  裴钧仔细听了一下,他憋着气捏着鼻子,正给自己洗脑:“不苦一点也不苦一点也不苦……”

  看他喝得如此不开心,裴钧就开心了,头痛都觉轻了。

  药煮得偏热,又多是补益亏虚的好药材,刚下肚没多久,谢晏冷白的脸上就浮起了红润的血色,鼻尖也冒出细细的密汗。

  他看摄政王在发呆,就欢天喜地地捧起香囊掖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握起裴钧的手,看金主天神似的,眼睛闪着光:“谢谢你。你送我鸟还给我钱,你真的是个好人!你常来,我喜欢你。”

  谢晏脸色是好了,一点香囊穗子从他衣襟漏出来,晃晃的像条小尾巴。

  “好人”裴钧看着碗底渐空,听他一脸天真纯洁地说着“喜欢”,幡然惊醒,脸色忽地不好了。

  ……所以自己来这一趟是干什么来了?

  他是来刺探谢晏,羞辱谢晏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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