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忽的仰起头来,去看上方的裴钧的脸。
裴钧发觉了,也不由低头。
他的脸颊白而细腻,一双眼睛明亮清澈,不是纯乌,而是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泽,又因半掩在上翘的睫毛下面,而显得眼神愈发温暖柔和。
裴钧就这样被他注视着,愣了一瞬,低声问:“怎,怎么了?”
谢晏一笑,似四月春风:“我好像学会了。”
他眸光潋滟如西子湖水。
裴钧却觉烫若炭火,天气分明并不热,自己却有涔涔汗意往外冒,那汗意从心腹烧起来,令他浑身无处不烫,于是闷声将头转开了:“学会了就好,你自己练习罢。”
很快车内又恢复原状。
裴钧继续回信,谢晏坐在一旁玩九连环,现下他已能靠自己解开四缳了,比魏王强,正在按殿下教他的办法练习下一缳。
玎玎珰珰了一会,谢晏手有些酸,他再一次转头看向裴钧。
裴钧这回立刻察觉到他的视线,笔下一停:“又不会了?”
“不是。”谢晏试探地问,“我有点累了,我能坐到殿下怀里吗?”
裴钧皱眉:“……”
谢晏以为他不满自己打扰他写字,嗫嚅地道:“殿下写字用右手,我坐在左手。我不说话,也不会给你捣乱……这样也不行吗?”他眸睫一垂,掩去了眼中遗落的黯淡,“那好吧。”
裴钧沉默了一会,感到某些方面要遭,本能告诉他应该趋利避害,对此拒绝,但嘴和舌却控制不住地自己动开了。
他听到自己鬼迷心窍的声音:“进来罢,别乱动。”
谢晏一点反悔的时间都不给他留,立刻开开心心地钻了进去,一到他怀里,就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颈侧。而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他不会乱动,连忙坐好,将笔放进他手中,期待地想看他写字。
他脸色变得如此快,裴钧蓦然觉得自己中计了。
……但人已经进来了,很乖,还很规矩。
裴钧没理由出尔反尔,纵使心下有一万支号角警告,还是抬起左手将他揽住了,扶着他的腰。迫不得已提起笔来,继续写信。
谢晏看了许久,马车有轻微的颠簸,虽然幅度不大,但桌案上笔洗里的水还是会晃。殿下的字却很平稳,好像丝毫不受道路颠簸的影响。
但他看不懂信上写了什么,只是觉得殿下的手和字都很好看,比窗外的风景好看得多。
他看着看着,就困了,虽然心里一直警醒着不能闭眼,不然一定会栽过去撞到殿下的右手,害他写不好字。但意识却不听使唤,在马车有规律的摇摆中渐渐远去。
裴钧单手折上书信,倏的听到叮啷一声。
谢晏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九连环摔在了膝上,他头一沉,意识彻底散开,歪在裴钧的肩窝里睡过去了。
裴钧一顿,下意识屏住呼吸,折信的动作也放得很轻。
睡着后的谢晏不再紧绷自己,亦不会克制,他重新变作一副懒散猫儿的模样,贴在裴钧怀里无意识地蹭了几下。
他不知梦见了什么,指头改为捉紧裴钧的衣布,眉头微绉,口中含混呢喃:“殿下,唔……今天还……不回家吗……”
裴钧抽了几次自己的衣物,用不了片刻都会又被他捉住,好似他心中不安,此刻非要抓住点什么才能好眠。
因他不断乱抓,衣襟被他扯松,原本浅揣在内的护身符也被他扯了出来。
裴钧捡起他的九连环,收在一旁,将他手指轻轻舒展开,把申紫垣给的护身符锦囊塞进他手心,代替自己被抓皱的衣布。
布料相似,都很华贵,还绣着纹。谢晏也没觉察出不同,便将之握住了,这回没人跟他抢夺衣布,终于肯老实入梦,不再折腾。
好说不说,裴钧虽常常骂申紫垣“狗道士牛鼻子”、“迷信愚昧,不值一提”,实则,申紫垣本人博学多才,涉猎三教,在大虞地位尊崇,位同国师。
裴钧嗤笑一声:“高人开光的护身符,拿来给你压惊,真是便宜你了。”
谢晏似回应般,唔了一声。
他困时声音喑哑迷蒙,使人耳痒。
“唔什么,还不满意了?不要就还给孤。”
裴钧自言自语,垂眸端详他片刻,雪肤殷唇,眉若烟云。他拨开了怀中人额前垂落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须臾,二度鬼迷心窍,挑起他下颌,略低下了头。
“……”
谢晏指尖勾起,眼睫上蒙一点水雾,护身符上缚囊的红绦绕进了他指根处。
“又哭什么。”裴钧道,“……殿下今天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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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隐有兽鸣。
鹿鸣围场要到了,却不知心野上这只鹿,要用几石的弓才能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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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燕燕:要抱……我乖……那好吧QAQ……(娇娇三连)
裴:烦人……不行……进来吧……(真香三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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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蜷缩)快乐都是你们的,只有我活的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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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昨天紧急接到编辑通知,说‘春风一度’词语敏感,不太合适做文名,所以要改。
然后因为催的比较着急,本取名废毕竟是取名废……就先用了现在这个名字……
所以虽然它改了一个土土的名字,但它还是它,是娇娇燕燕!呜呜你们不要不认识了而把我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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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果然骚人在民间,为大家分享一下评论里几个了不起的文名()哈哈哈虽然没能采用但还是爱你们的:
《瞧他“魅”色撩人》(id总攻不攻)
《我也不想被钓,可是他对我撒娇耶》《无中生“崽”》(id扛起彩虹大旗 )……是啊,可是他对我撒娇,还说可以给我生崽耶!
《装傻白嫖一老公》(id木苏 )
《摄政王的竹马一傻孕三年》(id海螺)……孕三年啊喂?
《关于甜甜是怎么来的》(id。。。。。)……甜甜: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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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谢晏后来一路睡到底。
因为宁喜提前告诉了他殿下会带他去春猎的事, 所以他高兴得这两天都没有睡好。一直巴巴地等着殿下来接他。还生怕自己睡得太熟,殿下嫌他穿衣收拾太慢而不带他,连晚上睡觉时, 都等良言他们伺候完离开房间后, 他再偷偷爬起来把衣裳穿好。
如今终于踏踏实实坐上了去春猎的马车, 这几天的疲倦终于反噬上来。
他闭上眼睛, 想着打猎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各种小兔子、小鹿、小羊……不知道殿下能不能捉到一只, 他想带回去养。
晚上在驿站扎营时,他也昏昏沉沉的, 隐约中有人抱着自己来回走动,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但他实在太困了,只就着对方的手喝了点甜甜的羹汤。
睡意朦胧间,他还感觉到有人碰他的手和脸,但是抓却没有抓住, 反而自己的手被人箍住, 身上的披风还被脱了。
有微凉的气流扫到领口,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对方脱了他披风还不满意, 还要脱他衣襟,他睡着了不喜欢有人老捉弄他, 但手被人捉着, 他抽不出,反倒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后来, 有温温热热的东西落下来, 他以为是湿手帕或者别的什么,但实在没精力管。
再然后, 就这样一觉睡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
再醒来时天色已晚,队伍不久前刚抵达鹿鸣行宫。
今明两日是由着各府安顿歇整,到第三日才会正式开始射猎,到时候每日还有诸多定好的小章程。所以眼下众人需要养精蓄锐,都不紧不慢的。
各宫各府都在收拾行李,暂且没事做的便守在各家的车马旁闲说话。
行宫并不大,屋宇有限,也不足够所有人住得下,因此只有少数得-宠-的皇亲贵胄可以住在行宫小殿里,余者还是要围着行宫搭建营帐。
那些本就没希望入住行宫的,此刻已经朝礼部打听好了自己的位置,开始搭建帐篷了。
坐了一天马车,车内有些闷,但外面的风并不大,谢晏睁开眼时,侧窗已被人推开半扇在通风。
面前的桌案早已撤去,车里挂着一盏小小的不甚明亮的灯,殿下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本书在看。他跟着看了那些苍蝇字好一会,也只依稀认出几个笔画简单的字,因懒懒得只动了眼珠,殿下也没有发现他醒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滚到殿下怀里,将这片胸膛完全占据。可能是躺得太久了,他身上沾了殿下的墨香。且这墨香,他也觉得很熟悉。
还在思索,听见裴钧在翻页,他将书册在膝上一置,单手指腹轻轻碾过纸页,动作安静且优雅。
谢晏刚睁眼还不太清醒,呆看了好久。
直到翻书的尘屑漂浮起来,怀里人像小猫嗤鼻似的轻轻阿嚏了一下,裴钧才发现他。
裴钧从书册上方垂下视线:“醒了?”他放下书,“不着急,行宫内还有得安排,宁喜带着良言去布置了,可以再眯一会。”
“天黑了吗?”谢晏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枚锦囊,一边把里面装的金符掏出来玩,一边迷糊地问,“这是什么?殿下新送我的吗?”
“已经是第二天天黑了——你这只懒猫。”裴钧笑道。
他将金片放回锦囊,重新挂回他身上:“这个没什么好玩的,仔细被金片划了手。”
谢晏抿了抿嘴,但这怪谁,还不是殿下这几天白天一直送他东西,他挑得眼花,害他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不过听他这么说,谢晏果然发现外面燃起了莹莹火把,橘色火光顺着窗栅照进来,映得车壁泓光辉辉,他想起来看看,人还没坐起,就被裴钧按住肩膀。
裴钧目光变得深邃,在他脸上诡异地停留了一会,然后拿起睡时解下的披风,不由分说重新裹在他身上。
谢晏躲闪了一下,并不想穿,披风还是有些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