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裴钧已不容他拒绝,将红木食盒放在小几上,“孤也昏睡到现在,正好宁喜给煮了点小馄饨,别人都吃不着这个……”
谢晏看他已经开始动起来,这才意识到犯了大错。
自己气还没有消,就叫殿下趁机钻进来了。
刚想把他带来的食物往外推,裴钧见状就病秧秧地向旁边倒去,突然撇开脸咳了几声,衬得他那张面孔多了几分秾丽,昳艶绝人,如玉山将倾。
大虞皇族子孙向来俊美,但骨相大多偏英朗,而裴钧容貌其实更随梅妃一些,有些秾艳阴柔,是第一眼便会觉好看的那类美人。只是后来他身居高位,掌兵执仗,神色锋锐起来,才将那抹艳给压了下去,只给人以阴鸷恣睢之感。
他这么狠狠一咳,脸白,唇泛起红,压不住的艳就浮到表面来。
别说是谢晏眨着眼傻看,就连段清时都愣了,一瞬间以为他是真的病骨支离到命不久矣了。
裴钧借着咳嗽,躬身坐在了谢晏身旁,不动声色地推开了段清时的两碟子点心,低声道:“太医说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大碍,给开了参——”
他亦会说半句留半句,及时停住,神色黯淡地掏出袖中巾帕,按了按颜色艳丽的唇角,一笑:“无妨,服下药后已好多了。”
谢晏看他向自己凑来,又不高兴地想踢他一脚,但还没踹出去时,忽的想起上次大病,就是烧得昏昏沉沉被阿言送到摄政王府那回,也是喝了人参煮的鸡汤。
后来有一日他还想再喝,阿言说,参汤是很贵重的,可以救命,要病得很重了才能喝。
所以谢晏又学会了一样知识——参汤是用来保命的珍贵东西,轻易不能乱吃。
……段清时只是伤了手,殿下却已经到要喝参汤的地步。
殿下病得好重。
想到这里,谢晏又默默把脚放下,他怕自己一脚踢重了,会把殿下踹死。
裴钧凑过去也只是为了摸一摸他的额头,看到他头上磕伤已结了结实的痂,鬓边也有微汗,这都是好转的表现。表情因此松动了下,才继续说:“这馄饨你肯定喜欢,孤忍住了没有吃,先拿来给你尝尝。”
谢晏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药味,就不敢去推他,只扭开脸闭着眼,看也不看他带来的馄饨:“我饱了!”
裴钧不焦不躁,盯着他有些抱怨地说:“你刚还说可以两个饭都吃,难道是在骗孤吗……”
“……”谢晏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他给忘了。
裴钧轻声道:“别生气了,这馄饨和别处的不一样,特别好看。若是你看了觉得不好,那孤立刻就走。”他见谢晏背过身去,便追过去看他,以小勺轻轻敲了敲碗壁,发出冰脆的响声,“这馄饨连孤都是第一次见,舍不得吃呢,你真不看?”
谢晏又换了方向背着身,脸鼓起,他又不是没吃过馄饨,以前阿言经常给他包,馄饨么,就是那样子的,能有什么好看?
不过转念一想。
殿下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见过,连九连环都会解,他都说是第一次见,那肯定是很了不起的好玩意。
……那就,就看一眼。万一真的很好看呢?
略思忖了一会,还是悄悄把头转了回来。
裴钧微微将唇勾起,将碗慢慢往他面前推了推。
谢晏偷偷睁开眼去看,眼睛眯成一条缝。
只见白瓷的小碗里香气四溢,有红的绿的黄的各色小馄饨,颜色缤纷,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薄薄的半透明的皮裹着粉红的肉馅,拖着大剪尾,漂浮在清澈的汤汁里,起起伏伏,像是一条条小金鱼。
他盯着馄饨看了好一会,直到听到旁边人笑了一声,问他:“好看吗?”
谢晏偷看被发现了,脸一点点变红,他昧着良心说不好看,眼角余光却一直黏着没挪开。
实则不仅觉得好看,还好想尝尝看。
……
最后事态发展成了,一张小床,左边坐着裴钧,右边坐着段清时,小几上被五彩馄饨和-乳-茶小果给排满了。
他刚要端-乳-茶,殿下明显不悦;他转而去舀馄饨,段清时又将牙咬得咯咯响。
“……”谢晏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第一口饭竟然这样重要。
他一张小木床,被两个人暗中使劲摇得颤颤作响,眼看就要散架。最终谢晏一口气将两种食物同时塞进了嘴里,又甜又咸,也没尝出是什么滋味就咽了下去,含混道:“唔我都吃了,你们不要打架……”
等谢晏雨露均沾地吃得差不多。
段清时脸色稍好一些,又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晏哥,这是块红玉骨绥,我好容易为你搜罗来的。你把它握在手中,它就会生热,也不烫手,只比体温高一点点。”
他看向谢晏的小腹:“最重要的是,它的香味可以安胎,你把它时时戴在身上,对甜甜好。”
谢晏看着自己手中像玉又像骨头的东西,圆圆的鸭蛋大小,在掌心放了没多会,果然如段清时所言,变得温温暖暖。拿到鼻尖闻了闻,是幽静的香气,瞬间就让人身心舒畅。
他捧着红玉骨绥玩了会,一顿,抬眼看向裴钧。
按今日他观察的道理,段清时要喂他喝乳茶,殿下就喂他吃馄饨;段清时要帮他擦手,殿下就肯定要给他擦嘴……
那既然段清时送了他东西,那殿下肯定也是要送的,不然又会打起来。
但谢晏等了一会,也不见裴钧往外掏东西。
他从不含蓄,现在吃的有点撑,人都等困了,干脆直接张嘴要了:“殿下没有东西给我吗?”
“……”还真没有。
裴钧沉默了许久。
都已经知道他腹中并没有甜甜了,自然不会再往这方面想,哪里能想到,段清时如此奸诈,竟然还给甜甜准备了东西!
谢晏纵然生他气,但心里还是期待他送自己东西的。
看他不发一言,明显是真的没有准备,不禁失望了一下。
这下更生气了。
“那算了,我吃饱要睡觉了。”谢晏叫了声良言,让把小几给拿下去,自己侧身躺下,还把那块红玉骨绥一块带进了被子里,暖乎乎地贴在肚子上,“甜甜也要睡了。”
段清时看他收下了自己的东西,还贴身抱着,不由得满脸喜意掩都掩不住,他站在床边徘徊了几步,欲言又止,试图更进一步:“晏哥,我能不能、能不能摸一下甜甜?”
谢晏闭着眼嗯了一声,没有反对,但也并没有掀开被角。
他能同意,段清时已经是受-宠-若惊,自然不敢要求贴着身摸,就隔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捋了一下。说实话,也没摸出什么特殊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摸到孩子,但就是乐得合不拢嘴。
瞧这兴奋劲,约是回去手都不会再洗了。
摸完了,不等裴钧近身,谢晏已经唰的一声用被子蒙上头:“甜甜真的要睡了!”
裴钧:“……”
而摄政王,连隔着被子摸一下甜甜的资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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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燕燕: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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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茶艺大赛round·1
裴狗0:1惜败段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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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后复盘时,面对记者,裴老师痛心疾首,并表示悔不当初,愿意重金求购一台时光机。他会抱住老婆说,我爱你,假如给这个爱加上一个期限,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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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选手段小茶经过采访间时,向裴老师炫耀了一下他摸过甜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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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师话未说完,立即掩面大哭。
……
裴老师,人生还很长,要坚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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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因有些事尚未查清, 不知是否还有藏匿在周边的刺客。回京路途颇长,难免会出疏漏,给贼人机会, 因此御驾不能冒险摆驾回宫, 只允了痛失爱子的谢尚书提前扶灵回去。
其他人依旧驻扎在营地, 等候雁翎卫彻查搜检。
大多人脸上愁云惨淡, 这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们哪里经过此等场面,昨日才见尚书公子的尸块被一块块地捡回来, 今日就见雁翎卫行急匆匆地排查刺客,都躲在帐篷里不愿出来。
营地里因此骤然冷清下来, 只有仆婢们来往匆匆,但也不敢久留。
但谢晏却乐疯了。
没人在外面走动的营地, 就成了他撒欢的地盘。
那紫玉膏涂了两天,肿就消了大半,能下地走了,只是不那么灵活。他虽平日里体弱, 小病不断, 但玩心重,精神好, 也不把自己当伤号,稍好一点就耐不住寂寞往外边跑, 良言管也管不住。
再者, 裴钧和段清时顿顿饭点儿来堵他帐篷,他脚都快好了, 那两人的手包得反而更厚实, 可他实在吃不下一天六份的饭了。
早上良言端着镜子照了照,说他脸颊都吃肿了。
谢晏一看, 果真如此,当即伤心得趴在枕头里,害怕自己以后会吃的像个猪头。
不是没叫良言赶过人,可是段清时脸色白得吓人,一做表情就掉下来一块,谢晏吓得以为是自己把他脸皮都碰碎掉了,哪里还敢开口拒绝他的饭。
殿下就更甚,第二日来时,胳膊甚至都拿带子吊在了脖子上,还掏出几十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纸来,说是愧疚昨日没给甜甜准备礼物,特意抄了二百遍“对不起”给甜甜。
以谢晏的脑子,根本想不到这两人是在夸大病情博同情,只觉得他们好惨好可怜。尤其是殿下,手都不能用了还给甜甜写字道歉,大概是用嘴叼着笔抄的,特别辛苦。
于是赶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了。
塞不下的箱子,用力捅捅还能再塞一点,可是吃不下的饭,是真的一口也吃不下了。
谢晏为了逃饭,日日溜出去找伤已经好差不多的嘉成玩,因为嘉成吃得少,她那的饭菜精致又好看,最重要的是,嘉成不会往他嘴里塞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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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又快到了饭点儿,眼见段清时身边那个仆从正蹲在帐篷外边擦洗食盒,约莫马上就要送饭来了。他心里大叫不好,拿手巾往头上一盖,遮住脸面,趁着无人注意,就自帐篷后边开溜了。
等裴钧踩着点上门,却被守门的小石告知,平安侯去找嘉成县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