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 第59章

  自从摄政王遭了平安侯厌弃,连带着被摄政王派来护卫他的小石也不被待见了,进不了帐篷,最多只能守在毡帘外。

  裴钧皱了皱眉:“怎么又去了?”

  自从那日与嘉成有了共同逃命的情谊,谢晏和嘉成的关系变得十分融洽,可这走得也实在太近了些。几乎只要不在自己帐篷里,那就一定是在嘉成帐篷。

  小石弓着腰,战战地道不知,过了片刻,又细声道:“好像是在县主那儿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至于是什么朋友,小石不是近身伺候的,也不太知晓。

  “……”裴钧本想去寻,但想到这两日谢晏对他爱答不理,哼来哼去,此时自己去了,无疑会平白再惹人生气。

  营地又不大,如今更是被雁翎卫守得跟铁桶一般,也没有什么危险。

  嘉成性子豪爽,却也还守规矩,她能介绍谢晏认识的“新朋友”,顶多就是其他玩得好的将门小姐,都是大家闺秀,她们带着谢晏,总也不至于爬上爬下玩那些野的。

  裴钧走至一半,停下来叹了口气。京城处处是人,他门都不敢出,如今难得来一次鹿鸣猎场,林子却因为闹刺客而去不成了,又不能把他拘在帐篷里,随他去玩吧。

  道了声“算了”,就回了中帐。

  -

  但裴钧不知道的是,谢晏认识的新朋友却并不是什么公子小姐,而是个小仆。

  小仆的名字叫狸奴,只是嘉成身边的一个伺候梳头的。梳头的手艺好不说,人长得还小巧玲珑,肤白如雪,脸蛋秀气漂亮,下巴也尖,眼睛竟是晶莹的蓝绿色。

  他一站在那,风-情殊丽,衬得其他婢女们面黄肌瘦,都跟蔫了的黄花菜似的。

  是有一次他去找嘉成玩,但嘉成不在,他在帐篷里等了很久,口干舌燥,狸奴找了一圈没找见县主,只好自己进来给他奉茶。

  谢晏怕陌生人,更怕陌生女子,第一次见狸奴时,闻见狸奴身上的香粉味,立即躲得老远,以为他是个姑娘,却见他穿着男子衣物,还因此困惑了好一会。

  后来有其他仆婢告诉谢晏,狸奴是天阉,不然汝南王也不会放心让一个男仆来照顾小姐梳头。

  谢晏不明白什么叫天阉,经良言解释了还是云里雾里,但总算知道是男孩,只是尿尿的地方和别人不太一样。他这才敢凑上去,欣赏狸奴的眼睛。

  就是因为这双碧蓝猫儿眼,所以他才被取名叫“狸奴”。

  狸奴男生女相,不仅眼睛好看,会梳头,还身法灵变,会走索、空翻,就是在两棵高高的树之间栓一根绳,他灵巧地在绳上走来走去,还能翻跟头,好几次谢晏都以为他会摔下来,吓得谢晏捂着眼睛不敢看。

  他还会小幻戏术,譬如扑的一声从谢晏背后变出花束来,或者从阿言的袖内变出活的小雀。

  谢晏叹为观止,扒着良言袖口翻了好几遍,问他是不是提前带了鸟来,联合狸奴骗他。良言无奈地摊着两手,惹得狸奴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死气沉沉的营地里,每日只有嘉成那边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谢晏心里巴巴地想学那个变花束的幻戏,因此今天还还特意带了自己很宝贝的果茶,要送给狸奴尝尝。

  果茶是殿下给的,他问过良言会不会做,但良言说虽然材料不算贵重,但是制作工艺复杂,恐怕凭他不可能复制出来。

  谢晏正和殿下闹别扭,自然不愿意去问裴钧再要一罐。

  可这一罐在来鹿鸣猎场的路上就被自己喝掉了很多,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点了,自己都舍不得喝,真馋了就拿出一片干果片来,泡一点解解馋。

  要不是真的很想学那个幻术,他是绝对不会将一整罐都拿出来的。

  谢晏捧着一小罐果茶,十分肉疼,但他知道,想要别人宝贵的东西,就要用自己同样宝贵的东西来换。所以尽管再不舍得,也还是拿出来了。

  走在路上,他最后打开茶叶罐口闻了闻果片的香气,结果就听见狸奴的哭声。

  他忙瘸着脚跑了两步,发现是有两人趁着嘉成不在,正在欺负狸奴。他们拽着狸奴的胳膊,还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将他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狸奴吓得脸色煞白,又哭又求的,旁边帐篷里探头探脑的几家仆婢,却也不敢出来说话。

  “你们拽狸奴干什么?”谢晏急急上前,拦住了狸奴,他用手去推那把刀,“你们不要碰狸奴!”

  拽人的是两个身着雁翎服的小吏,见拦人的是平安侯,一时间不敢乱动,生怕刀锋划在他手上,他们可担待不起。指挥使早就吩咐下来过,说以后遇见平安侯,都记着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不然得罪了平安侯,以后牢饭连馊的都吃不上。

  但两名小吏平日都是干一些打杂跑腿的活,听听就完了,哪里轮得到他们见到这种大人物。

  结果谁想,今儿人手不够了,他们第一次到达官贵族的营地里来搜检,就径直撞在平安侯脸上。

  一边是贵人,一边是公务,哪个都得罪不起。

  小吏为难了一会,不敢松手,无奈对谢晏道:“平安侯您不要为难小的们了,搜查各家帐篷和可疑人物,是摄政王下的旨意,小的实在不能将人交给您。不然,您亲自去与殿下……”

  这事是殿下吩咐的,谢晏思索了一下,就这么一弹指的功夫,一名小吏趁其不备一伸手就把狸奴拽了过去,两手往背后一扣,另一名则挡在谢晏面前,拽着他的手脖子。

  谢晏怎么挣也挣扯不开,就这么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狸奴给押走了。

  狸奴边走边哭喊:“侯爷,侯爷救救狸奴!侯爷……”

  直到狸奴被押远了看不见踪影,那小吏才将谢晏放开:“请平安侯恕罪。”

  谢晏看着手腕上留下的指印,气得眼眶发红,抬手就把茶叶罐砸在了小吏身上:“你们把狸奴还我!”薄铁镀银的茶叶罐砸在他身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是谢晏嗷嗤一声捂住了肩膀。

  因为罐子在小吏练得硬邦邦的胸膛上弹开,弹回去撞在了谢晏的肩膀。

  谢晏愣愣地呆了一会,看着茶叶罐摔在地上撒了,肩头还被自己扔出去的罐子砸了一下,心疼身体也疼,立刻眼眶里掉下金豆子,很快就眼泪汪汪的。

  小吏傻眼了,他身上只有一条用来擦汗的粗帕,没法给贵人用,却也不会安慰人,只好直愣愣跪下道了一声“请平安侯恕罪”。

  谢晏想打他一拳,可是想到刚才茶叶罐的下场,怕自己拳头被他胸膛打扁,伤心得收回了手,不想理他了,扭头往回走,同时放狠话道:“你等着!我叫阿言来揍你!”

  小吏:“……”

  谢晏走出两步,小吏正要起身,见他忽然又回转,小吏赶忙又跪下了,却见平安侯只是回来捡他扔出来砸人的茶叶罐。他捡起罐子时,看着洒了满地的果茶,满眼难过,小吏顿觉愧疚万分。

  小吏见他还想捡,忙一个箭步爬起来,把果茶一片片捡起来,吹干净上面的尘土,用粗帕子包好,两手捧给平安侯。

  “……”谢晏接过包好的小帕,他都帮自己捡东西了,愣了愣,只好道,“那让阿言来揍你的时候轻一点。”

  小吏连声称是:“谢侯爷赏一顿揍。”

  谢晏抹着眼泪走了,也没忘记狸奴,狸奴是殿下下旨抓起来的,要想救狸奴,看来只能去求殿下。

  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拔腿往裴钧的中帐里去。

  -

  中帐里。

  裴钧刚由宁喜换过药,上身赤-裸,精壮薄覆肌肉的胸膛就这么坦露着,左手持笔,在面前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上圈圈画画,眉头深拧。

  自从出了这档子意外,摄政王便不在行宫中住,而是霸占了指挥使的中帐。逼迫得纪疏闲无处可睡,只得日夜为国操劳,眼皮下都熬出了青色。

  宁喜给他磨了墨,将需要他一会儿批阅的折子摞在他手边,便回到旁边继续守着一炉药汤,时而给风炉扇扇风助火。

  药熬得差不多好了,宁喜滤出了一碗浓黑的药汤,端过去:“殿下,该喝药了。”

  就此时,毡帘突然被人挑起了一半,继而响起几声吆喝质问声。

  裴钧手一抖,沾着墨的笔在纸上划出了歪歪曲曲的一道。他正要责问何人喧哗,忽的听见帘外有人气鼓鼓地喊道:“他可以随便进我的帐子,我为什么不可以进他的?”

  “……让他进来。”

  裴钧怔了片刻,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话毕,猛地起身,压着声音匆匆慌慌叫宁喜,“快,衣服,孤的衣服!”

  宁喜搁下药汤,忙到榻上去给他拿了件外袍,刚递给他,裴钧就蓦的意识到什么不对,赶紧把手里的笔塞给宁喜。那笔还沾着墨,一下子甩出了几星墨点,溅在了宁喜身上倒还好,同时也溅了一小星在他自己下巴上。

  还没来得及找东西给他擦,谢晏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

  宁喜顾不得,一顿手忙脚乱后,忙把笔收起来。

  裴钧则做出一副精力不济,强撑着在看公文的虚弱模样。

  谢晏重一脚浅一脚地快步到他面前,本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抓走狸奴,结果一进来就闻到浓得几乎呛人的药味,再一抬眼,见他仅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案几前,袒露的前胸上露出了几行捆绕过去的纱布。

  他胸口上还有别的疤痕,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但与正常的肌肤颜色不同。

  突然,那疤痕跳了一下,是裴钧经不住他这么赤-裸裸地打量,轻咳了一声。谢晏猛地回过神来,看到他桌上的折子和笔墨,又见他嘴边有个墨点。

  “你又在用嘴写字?”

  裴钧没听明白:“什么嘴……”

  没等他说完,谢晏已经气呼呼地走上前来,绕到了案几里边。

  倘若换个别人,便能看到此时摄政王桌上纸张绘制的,是京中各大势力阵营的关系网图,他圈出的几个,正是亟待拔除的一些钉子,其中有些很可能与今次这场刺杀有关。

  但谢晏只是瞥了一眼,绝大数字都不认识,便将它们都推到了一边:“不许看了!”

  “慢点……”裴钧条件反射地收拾了一下。

  谢晏看他护着那堆字,更加不愉快,他一路点着脚跑来的,脚有点疼,站着还低着头跟裴钧说话很不舒服,于是干脆坐在了他面前推空的案几上,蛮不讲理地两手按在他圈椅扶手上:“你看我!”

  这样一来,就成了谢晏两臂环着他,居高临下,定定地瞪着他看。

  裴钧微怔,不由得向后倾了一下,后背紧贴着椅背,缓缓吞咽一声。

  “好,不看了……看你。”裴钧看他气如河豚,鼓着颊,眼睛还红红的。他左手将乱下来的一缕碎发拨到谢晏耳后,蹙眉问道,“谁欺负你了?”

  谢晏闷闷地说:“你为什么要抓走狸奴?”他思来想去,狸奴这几天都和自己在一起,没有犯什么错,殿下却叫人去抓他,“因为我和狸奴一起玩,不理你,你就要把他关起来吗?”

  他睫毛一颤,本来想好了要忍住不哭的,但控制不住一滴泪珠就失重坠下来,迸碎在裴钧赤-裸的胸膛上:“我以后不和狸奴玩了,你把他放了吧……”

  “什么狸奴。”裴钧一头雾水,他转头看宁喜,宁喜也茫然地摇头,“嘉成送你猫了?孤没有抓你的狸奴。”

  谢晏呜一声,他不承认,眼泪掉的更凶:“狸奴就是狸奴,狸奴会后空翻,狸奴很好,他不挠人……呜狸奴……”

  裴钧被哭得心都碎了,想帮他擦脸,谢晏还扭开头不让。但他哭得颠三倒四的,裴钧实在不知道什么狸奴。后来谢晏哭累了,没力气打他,裴钧才找到机会把他劝到小榻上坐,叫宁喜去打洗脸的水。

  裴钧拧了帕子给他擦擦脸,看他哭势稍弱,想到这里能有什么良猫,大概是嘉成逮了只野猫哄他玩,如今猫跑了,他才伤心成这个样。

  于是苦口婆心地安慰道:“这里的狸奴都很野,你小心被挠。看看就行了,早点放回山里也好。等回了京,孤再给你找一只听话的好狸奴。”

  谢晏一听,以为他还要把狸奴丢进山里,顿时又被气哭了,眼眶里开始打雷下雨,哭得都开始抽噎:“我不要别的狸奴……我真的不和他玩了,你不要把狸奴丢进山里……”

  裴钧肩上披的衣服都被他扯掉,没办法:“……好好好,不丢,不丢。”

  他趴在小榻上哭了一会,没多会就把自己哭睡着了,梦里还要找狸奴。

  裴钧不想他一会儿睡醒后又开始闹着要狸奴,就把纪疏闲叫了过来,让他去找猫。

  纪疏闲刚审了一遍刺客回来,身上正一股子血腥味,一进帐子就得了件这样的差事,他拿了条半湿的手巾擦了擦靴子上的污迹,一边问:“猫?什么样的猫?什么品种?什么花色?”

  裴钧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猫,谢晏哭了这么久也没说清楚,他沉思一阵,眉头微皱:“一只……会后空翻的猫。”

  纪疏闲动作一滞:“…………”

  裴钧:“……”

  沉默了一会,纪疏闲原地跪下,痛心疾首道:“殿下,是臣这几日哪里差事办得不好,您不满意?以至于要这么折磨微臣?您要实在想看猫后空翻,不然……喵~”

  他学了一声猫叫,“臣给您翻一个?臣翻得也很好。”

  “不是,你起来。”裴钧顿了顿,解释道,“他的猫丢了,确实是一只会后空翻的猫。”

  纪疏闲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见到小榻上侧躺着个人影,肩上盖着小薄毯子,眼眶一周都红红的,像是才哭过一场。但即便是平安侯过来耍性子,也不能要求一只猫会后空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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