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等你失-宠-,被关进天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不会再有机会报复我哥,我哥就不用去剿匪送死了……”小少爷突然一顿,“你哭什么!我不吃你这套!我还准备了两条母狗,让大家伙看看香樱子是否真的有效!”
他说着,早就备在一旁的小厮立马提着个笼子进来,笼里关着两条小母狗,一只肚子很大,足像是塞了个西瓜那般,是怀了孕的。另一只则没有。
那小厮将一碗香樱子放进笼子,狗饿了一天,张嘴就吃。果然大肚子的那只才吃下去没有片刻,就突然倒在地上,嘴里流涎,身下开始汩汩冒血,还有细碎的肉块流出来。
谢晏吓傻了,捂住眼睛微微发抖,等他再睁开眼时,小石已经勒令下人赶紧将笼子扔走。
“什么意思?狸奴。”
谢晏拽着狸奴问,狸奴并不说话;他又去看向段清时,段清时也在震惊当中。
谢晏急了,不顾头晕站了起来:“我听不懂,我肚子里有甜甜,有甜甜的!”
段清时须臾已明白过来,按住他的手,安抚他道:“是,有的有的,我们都知道,晏哥你别着急。”
可段清时的眼神分明是怜悯,分明就是不相信。谢晏转头看到良言回来了,立刻似见了救星,他扑到良言身上,让良言为自己证明:“阿言你快跟他们说,我有甜甜,是五郎的甜甜。”
“……公子。”良言眼神躲闪,突然就开始转变话题,“公子,你先前不是说饿了吗,我没有找到小点心,但是魏王的小厨房里在炖鸡,不如我们……”
“我不吃鸡,我只要甜甜。”
谢晏盯着他,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阿言,我的甜甜也像那条小狗肚子里的小宝宝一样……没有了吗?”
良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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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丸会因为蒋小公子这么一闹,虽还能勉强继续,但有些意兴阑珊。
段清时是被魏王邀来打头场的,因他风姿绰约,很招京中贵女们倾慕。现在段清时只打了半局就也下场了,好好一个捶丸会,颇有些办砸了的意思。
不等久留,良言就带着谢晏乘马车回了王府,小石押着那蒋小公子同行。
回到抱朴居,谢晏就睡下了。
良言以为是件好事,想着等他醒了再慢慢解释,便叮嘱狸奴守在门外听动静,他则到厨房去做些小膳。上午因为吃了香樱子让才养好的胃又伤了一些,便想着做些温补的粥汤。
等到补粥差不多炖得软烂滑口,他看看天色,一问外面扫地的小婢,才知已经申时了。
狸奴正趴在门上往里窥,见到良言端着粥回到卧房,急匆匆问道:“良言哥,都两个多时辰了,先前还听到点声音,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良言也附耳听了听,觉得公子午睡也没有睡这么久的,于是抬手推门。
一下没有推开,又什么东西勾在了里面,卡住了。
良言怕他在里面出事,忙将食盘放在院子里石桌上,助跑了五六步,直接拿肩膀撞了上去。门卡得不紧,砰一声巨响被撞开了,他快步走到屋内一看,又惊了一下。
自谢晏赖在抱朴居后,常常黏着摄政王,摄政王无法精心在书房看书写字,便将半个书房的东西挪到卧房里来了,以便能一边陪着谢晏睡觉,一边能处理公务。
其中,就包括那张曾被谢晏用来做窝的书桌。
如今,那书桌又被人铺上了被子,只是明显潦草许多。
良言先是看到床榻上没有人,才屏息一口气,慢慢朝那张桌移去,偷偷掀开了一点被角往里看。
果不其然,谢晏正抱着膝盖蹲坐在里头,被角被人掀起,他也没什么反应。
谢晏像是有些痴茫了,因后来无论良言怎么唤他,他都听不见,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某处,但那边其实什么都没有。
良言想起他刚病的时候,一会是急躁不安、打人毁物,一会便是这样,呆呆的不动。
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脑子就会清醒些。此时若是总去刺激他,反而不好。
良言以为他是因为甜甜的事而受了打击,又在经历这个阶段,便按以前的经验没有惊扰他,又怕他饿着,便去厨房拿了盘小糕点放在他手边。
轻唤了他两声,还是不理人,良言叹了口气,暂且退出去了。
直到隔了段时间良言再进去看,发现他不仅没有碰那糕点,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眼睛直瞪到酸极而流下泪来,也不眨一下的时候,才觉出不对劲来。
他不敢再托大,立即遣府上人去宫里找宁喜,请摄政王回来。
裴钧刚在御书房与鸿胪寺的人议完西狄使节进京的相关事宜,几乎是鸿胪寺人刚出去,宁喜就进来了,说谢晏病了,请他回府看看。看时辰,差不多是往年捶丸会结束的时候,裴钧第一个念头,是他在捶丸会被球打了,回来朝自己撒娇。
“又病了?一个月要病三次,次次要孤陪着。”裴钧状若不满,实则手上已第一时间放下了笔,起身往外走。
回到府上,才知谢晏这一回,和以前病都不一样。
良言已经用尽了办法,彻底没了辙,碾着摄政王的脚后跟道:“又一个时辰了,不说也不动,像是魂儿都不在了一样。以前也没有这样过。会不会这回受的刺激太大了,令公子脑子里的病更重了些,看起来愈加痴傻了……”
裴钧猛地住脚:“既知如此,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早不告诉孤?”
良言一怔:“我以为公子睡一觉就能……”
裴钧自己都没有想好如何让谢晏接受甜甜没了,便想着拖一天是一天,如今毫无准备,谢晏就犯病了,不由有些恼火,迁怒起良言来:“你以为你以为,你这么有主意,怎么当年落水不见你伴在身旁,将他早些救起?他若不淹那一场,就不会高烧,怎还有今日之病?!”
良言本就急得难过想哭,被裴钧翻起旧账劈头盖脸一顿责骂,也委屈地还了两句嘴:“我怎的不在?是公子说见你醉了,让我去熬醒酒汤,我才走的!我难道希望公子落水吗?”
裴钧顿了下:“他让你给孤熬汤?孤那日就没喝几杯,酒水都被他抢走了,且即便是孤醉了,也自有宁喜和宫人伺候,哪里轮到他去熬汤。”
“我亦是这么说的!可公子反常得很,偏说旁人熬的汤都不放心,非要我亲手去熬,一刻都不能离开炉子。”良言气道,“汤倒是熬好了,公子却没了!”
为何旁人熬的汤不放心?
为何非让良言一刻也不能离开炉子?
他担心什么?
那晚谢晏的确反常,往日谢晏即便和他不对付,处处与他拿捏作对,却也不会当众给他难堪。但那晚裴钧无论做什么,都遭到谢晏阻挠,作诗他要讽,喝酒他要抢,换衣他要跟,解手更衣他甚至要和自己并排嘘嘘比谁尿得远。
气得裴钧忍无可忍,提前离席而去。
裴钧走后宫宴又持续了一个时辰,随后就传来了谢晏醉酒落水的消息。
当时裴钧已拿到皇帝准许他北境从戎的手谕,一晚也不想多留,便想他今晚是自讨苦吃,左右他受那么多人-宠-爱,落个水而已,他又不是不会凫水,只怕此刻早就自己游上岸,被无数金汤玉药地伺候上了,根本无需旁人操心。
裴钧即刻就启程,拿着手谕离开了虞京。
如今想来,谢晏那一整晚的反常,包括让良言离身去煮醒酒药的举动,都像是……他暗中知道了什么,所以在刻意为裴钧挡灾。
那么他挡住了吗?
落水也是其中一灾吗?
裴钧忽觉后背发凉,像是有冰凉的湖水攀着脚踝往上弥漫,几乎将他淹没。他心神不宁,没法继续深想,只能暂且压-在一旁,凝起精神来。
过去的谢晏他已顾不上了。
他还有此刻的,眼前的谢晏。
一推开卧房门,裴钧就看到桌子底下,抱着膝坐在地上的谢晏。
这场景颇像是谢晏初来府上,自称腹中怀了蛋而来讹他的时候。但那时谢晏乖巧中透着点狐狸般的机灵,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还把自己的窝打扮的软绵厚实,多少好东西都被他拖到窝里来,一点也不吃亏。
但今天这窝,过分简陋,不过是书桌上垂下来半帘被子而已。
谢晏还穿着今日特意为他做的,捶丸穿的新衣服,肘间挽着一支锤棒。裴钧想让他高高兴兴、光光彩彩地做捶丸会上最漂亮的人,而不是让他双目无神地蹲在窝里发呆。
“谢晏……”裴钧半蹲下-身,唤他,“平安?”
裴钧看他总不眨眼,眼睛已酸得发红,不住有泪往下流。他抽-出袖中巾帕沾了沾,实在怕他将自己眼睛瞪坏了,于是以手掌覆上,将他眼皮轻轻拨下,阖上。
裴钧感觉到掌下有温热的湿流一直滚动,忽闪的眼睫轻轻地挠着他的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谢晏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要动我的窝。”他说,“殿下来看我和甜甜的时候,会不高兴的。”
裴钧凝紧眉头,空出一只手强行将他拢进怀里,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道:“孤没有不高兴。孤听说你一天没有吃饭了,正好孤也没吃。良言煮了粥,很香,出来陪孤一起吃点吧?”
谢晏的下巴压-在他肩上,呆呆地说:“可我不能离开窝,殿下回来会找不到我。”
裴钧:“……”
他不愿接受甜甜没了的现实,把自己的记忆强行拨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
此时甜甜还在。
或许殿下也有。
但是五郎已从他口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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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什么母凭子贵,现在是我凭子贵,呜老婆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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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我们真的是甜饼,保证甜,像甜甜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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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现实没有香樱子,我编的,别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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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谢晏毕竟是肉-体凡胎, 再是瞪着眼睛发呆,也有累极的时候。
裴钧在他趴在自己肩头迷迷瞪瞪睡过去后,才弯腰将他抱起, 放回床上。松手时, 袖角被谢晏下意识拽住, 裴钧想抽时, 看到他眼角有水痕,心里一闷, 又挨着他坐了,轻轻拍着后背哄他入睡。
直到他彻底睡熟, 裴钧听到窗外有人语声,像是段清时, 才不得不起身。
因外衫袖口被谢晏死死攥着,他便将外衫褪了留在谢晏怀里,仅着单衣走了出来。
宁喜见状忙去取衣服。
裴钧披上外衫,看向被两名侍卫拦在院外的段清时, 又是一阵蹙眉:“深更半夜, 你来做什么?”
看到段清时手上又挂了那串白砗磲佛珠,这几年长公主府的动静他一直派人盯着, 知道段清时每隔十五日,就会戴上佛珠到玉泉寺参佛, 雷打不动, 不由好笑:“他被人当众奚落讥讽,你一下午不见人影, 是跑去礼佛念经了?”
段清时脸上露出彷徨情-色:“我, 我不知道他肚里孩子是假的,我只是一时没有转过神来……晏哥还好吗?我想看看他。”
差点忘了段清时当时也在场。
裴钧盯了他一会, 一挑眉:“放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