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令 第39章

一听这话,常少辛又不乐意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反正你也还没睡。还有,你既然已收到我的传音,那我让你陪我到山下逛逛,你怎么也不回复我?”

有时候他真觉得君如故这个人简直是迟钝到了极点。

待常少辛抱怨完了,君如故方才没什么情绪地说:“没有许可的话,最好不要随意下山,而且你至今还未能顺利结丹,更应该把心思放在修炼之上才是。”

果然又是如此。常少辛颇觉挫败,“......我知晓,但我只是想找机会带你下山散散心而已,因为我感觉如故你近来的情绪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面前之人久久没言语,常少辛不免感到难过,“如故,我们难道不是世界上最信任彼此的人吗?我们都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我却感觉你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对我敞开心扉过?”

淡然地望着他,片刻后,君如故终于开口了,“信任?”

只是简单两个字,却令常少辛的脸色迅速苍白了起来:“如故,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青年却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我只是不太理解。”

常少辛咬了咬唇,“罢了,和你说话真是要把我累死,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心事那也无妨,我走了。”

他装作转身欲走,脚步却慢腾腾的。

好在君如故也及时出声了,“你想多了,我并无什么心事,而且你只需好好修炼便可,其实不必如此关心我。”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常少辛感到了生分,闻言立刻就抬起眼来直视着他,“我不关心你还有谁会关心你?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稀罕我的关心?如故,我早想问了,为什么从前段时间开始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幕幕印象深刻的场景在脑海里闪过,他忍住没让自己显露出愤然的表情来,“就拿子师兄来说吧,如故你以前对他完全就是视若无睹,为何从与应师兄打赌开始你便对他那么好了?不仅愿意亲自为他护持进阶,还一次次伸出援手帮助他,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些话他实在是憋了太久了,当初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但后来君如故的表现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对劲,常少辛终于也无法再继续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难不成是子夜来抓到了如故的什么把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君如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子夜来是我的师兄,我不能帮他吗?”

冷不防被噎了一下,常少辛顿时有些结巴,“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以前明明就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

随即,他便看到眼前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我也不明白。”

常少辛更加一头雾水了,“不明白什么...?”

一个人难道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某件事吗?

但是君如故并不解释,只是很快就敛起了所有神色,准备将门重新掩上,“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等等,如故...!”多日未见他,常少辛只想再和他待上一会儿,于是情急之下便拉住了他的手,“说到子师兄,为何我感觉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

话音刚落,君如故便沉下了脸色,不仅直接将他的手从自己臂上扯了下来,语气也有些强硬,“他无事,不要多问,好了,你快些回去。”

猛地被这么对待,常少辛一下子就呆住了。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他便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如故,你以前也不会这样对我的。”

那个他一直避免想起的恐怖猜测也在此时浮上心头,“如故,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子师兄?”

此言一出,他便看到君如故的表情罕见地变了变,正期待对方反驳自己,青年再开口时却只吐出了那冷冰冰的三个字。

“你走吧。”

纵使再怎么不忿,常少辛对于冷下脸的君如故多少还是有些畏惧,最终还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一路上,他的心情是绝望又复杂。他不知道为什么君如故没有满脸愠怒地反驳自己,他也不想对任何人说起自己那次在集雪溯道会上误入秘境中的那口古井里时所看到的景象。

那时,虽然因为修为不足而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常少辛仍确信自己亲眼看到了那骇人的画面。

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诡异幻相,竟然是君如故拥抱着双目紧闭的子夜来,但更令常少辛感到诧异的,却是那滴自向来平静冷淡的君如故脸上流下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师弟长嘴前奏()

第58章

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后,子夜来尚未睁开眼睛就暗自感叹幸好自己昨晚没有梦到君如故,而当他懒洋洋翻了个身、正准备起来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鲜空气,猝不及防对上的就是楚苍那张虽堪称绝色但笑容格外€€人的脸。

是个人被这么一吓,脸色大抵都不会好看,子夜来当然也不例外,就差没有惊呼出声了,但是他到底压住了自己的声音,只是态度明显不耐,“......一大早就站在这里,有什么事?”

正靠着床柱望他的楚苍便也垂下眼,用了神似深闺怨妇般的语气幽幽地说:“夜来,君师弟怎么大晚上给你传音?他说了什么?”

心跳一顿,子夜来立刻佯装不知地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夜来,不必瞒我。”谁知楚苍却像是对他私下的任何小动作都了如指掌似的,“千仞山之外设有阵法结界,但凡进入此地的所有灵符咒诀都会被我知晓。”

于是子夜来索性也全都告诉他了,“他只让我快些回延天宗,否则若是被长老们给发现了,事情恐怕就不好收场。”

闻言,楚苍却只是挑眉一笑,“夜来,莫非你打算就这样一身魔气地回去吗?”

子夜来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现今的自己就是因为体内的魔气才导致了进退两难,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知道自己目前无处可去,所以也没有回他的消息。”

眼前青年好似对他的认命颇为满意,“你清楚便好,既然如此,我之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只要等岳珍心为你铸造好能够掩盖身上气息的法器,你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重回延天宗了。”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俩还需要先进行一番深入的沟通才行。”

盯着他越凑越近的俏脸,子夜来面无表情,“楚苍,我可以如你所愿,但也请你实话实说,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做?”

天上不会掉馅饼,从古至今,利益交换才是最为稳妥的关系,更别提还是楚苍这种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子夜来还不想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他这样肆意利用,毕竟就算是死,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未曾想青年听见这话,反倒是低低笑了起来,“夜来,你一直在防着我,诚然这是稍微聪明一些的人都会做的事,但其实你的戒备对象找错人了,你最应该留意的,是一个你不敢想象的人。”

此言一出,子夜来忽然只觉心跳加速,仿佛是身体已提前感知了某种预兆那样,就连唇舌都变得笨拙了起来,“你说的那个人,不是君如故吧?”

摇摇头,楚苍眼神幽深,随即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句话,“如果我说,那个人是你的师尊薛明夜呢?”

最难以置信却又意料之中的一个名字,瞬间令子夜来的脸不可抑制地苍白了下去。

薛明夜......可是楚苍为什么会说自己需要留意防范薛明夜?莫非他知晓什么?

未等他想清楚,楚苍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自从春津楼一事过后,你就一直在似有若无地问我是否与金鼎宫之人熟识,也许在你心里也早就认定我和那些魔修有勾结了吧?只是很可惜,我确实与他们没有关联。”

直到这时,子夜来才艰难地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指,真正与魔修有所勾结的人是师尊?”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好像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他,“夜来,你的模样也并不怎么惊讶。”

猛然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子夜来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如果我说,师尊其实是我的仇人,你大概也不会惊讶吧。”

此时此刻,楚苍终于缓缓笑了,“不。”

无视子夜来难看的脸色,他慢悠悠地在床边坐下了,“夜来,你与你师尊相处久了,或许还从来不觉得,但他确实是厉害角色,那位失踪已久的延天宗老宗主,错就错在来不及看清他。”

子夜来紧盯着他,“我清楚师尊的实力强悍,但也只不过知道是他亲手杀害了我之至亲。楚苍,难道你还了解到他身上隐藏有什么更为惊天动地的秘密?”

“你觉得你自己算不算?”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子夜来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我...?”

不过短短一刻,楚苍已然伸出二指钳住了他的下颌,极具迷惑性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心内所想,“夜来,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之所以从遥远的火界来到风界,都是为了要找到你。”

只觉面上腾地涌起一股强烈热意,子夜来也没了要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情,只得装作若无其事那般撇过了头,心里却恨不得能将眼前之人的这张嘴给撕碎。

见状,楚苍遂轻笑道,“这件事君师弟知道吗?我看他似乎对薛宗主十分尊崇似的。”

子夜来摇摇头,语气不屑,“就算这件事已然证据确凿,师弟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就像他自己,当初不慎偷听到这桩陈年旧事时也是难以置信,独自一人默默消化了许久才不得不接受现实。而君如故向来将薛明夜当成是不可亵渎的神一样来崇拜,是绝对不可能相信自己一直敬爱的人会做出这种事的。

“那倒未必。”没想到楚苍却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你觉得一个人当局者迷,但有可能......他也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君如故会身不由己...?子夜来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决定暂时不再想,毕竟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没想到又过了几天,却是岳珍心自己主动来到了千仞山。

接到弟子通报后,楚苍便将她请到了议事堂。

相比起那晚的沉着冷静,今日的岳珍心看起来明显要憔悴不少,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她甚至微微红着眼圈。

“楚宗主,”岳珍心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那日你只看冰玉蝉草就能将我师兄的情况分析得八九不离十,故而我想请教楚宗主,是否对于医道极为精通?”

闻言,楚苍微眯起眼,语焉不详地回答了她:“也不能说精通,仅仅因为兴趣,对一些疑难杂症略有涉猎而已。若岳道友愿意的话,大可将你家师兄的病情详细说给我听,也许我可以替你想到解决方法也不一定。”

沉默半晌,岳珍心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师兄并没有得病,他......他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乃是因他本为炉鼎之体。”

炉鼎二字一出,楚苍与子夜来的表情都变了变。

虽则四界地域广袤,但身为炉鼎之体的人也并不多见,所以一旦发现了这类人,那些实力强劲的修道门派就会想方设法将其招纳入门下,有时甚至也会不择手段。

因此在听到这话后,楚苍便摸了摸下巴,眼神颇为玩味,“之前你说过自己和师兄两人一起住,难道你们是一起私奔叛逃出宗门的吗?”

岳珍心立刻涨红了脸,“并非如此,我与师兄之间清白可鉴!而且、而且师兄也不是那种需要与修士双修的炉鼎之体,他自小被迫习有一种密术,可通过普通的灵力流转助修士增进修为,更可破除一切魔障,但久之他自己便会因承受不住此等密术的反噬导致癫狂而亡。我本想用冰玉蝉草冻结住他的灵力阻止他继续衰弱下去,但尝试了才发现并无效果。”

楚苍好似也对她所言之密术好奇起来了,“那让你师兄自己不要用灵力不就行了?”

摇了摇头,岳珍心苦涩道:“不可,因为就算师兄自己不用灵力,那密术也会像蛊一样在他体内自行催发运转,我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想着前来请教一下楚宗主,看看是否有法可解。”

见自己说完后对面青年沉吟许久也没有开口,少女咬了咬牙,继而又抛出了自己的筹码,“如果楚宗主有法能可助我师兄,我也愿意帮你铸造更多法器。”

这对于一个器修而言,已算是最为正式的承诺了。

子夜来原以为凭楚苍的性子,不管能不能想出办法也定会先答应她并做了这个人情再说,毕竟这么大一个便宜,不要白不要。

然而,青年却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出声道:“岳道友,此事我无法空口下定论,总要让我先观过你师兄的情况再说。”

“可以,”岳珍心马上一口答应了,“师兄与我就住在城西,敢问楚宗主何时有空,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过去。”

楚苍道:“择日不如撞日,听你描述,你师兄的身体必然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还是要趁早为好。”

被他诚恳无比的态度和语气彻底打动,岳珍心也不再计较他正邪双修一事,即刻便动身带着他们前往了自己的住处。

濯银城西,在那片平民百姓的住宅之中,隐藏着一座不大不小的老旧房屋。

推开漆色斑驳的木门,岳珍心轻声道:“还请二位在这里稍等,让我先进去与师兄说明此事。”

随即,她便掩住门自己进了院子里。

趁少女不在,子夜来才疑惑问道:“她所说的那种密术,你莫非也曾听说过?”

楚苍若有所思,“只是略有耳闻,但也得见了人才能判断。而且如果情况和我所想一样的话......这一回我们才算是真的捡到宝了。”

子夜来还没听懂,就听得门内传来了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二位贵客,请回吧。”

第59章

此言一出,楚苍便挑了挑眉,同样也朗声开口道:“这位道友,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要来帮助你的,还望你能够看在岳道友一番心意的份上让我们进入。”

隔了半晌,门内又陆续传出了岳珍心隐隐带着哭腔的低语以及那名男子持续不停的轻咳,终于,在又一段长久的沉默过后,门扉到底还是被打开了。

少女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两人可以进入。

一步入院子,便看见岳珍心的师兄正坐在树下的石椅上。那是名面容端庄英俊的男人,身形裹在宽大袍子里,因此看起来略显消瘦,他紧紧地抿着唇,仿佛是仍然不满于师妹的自作主张,故而也并没有给出什么好脸色。

见状,明白他仍心存戒备,楚苍于是率先坦诚公布了自己的身份,顺带还解释了自己身上的魔气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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