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卫小世子耗光了耐心,回身朝两名府兵略一抱拳:“劳烦二位带路了,前面我可以找到,二位请回吧,莫要忘了去我的护卫那里领喜钱。”
府兵再次偷眼瞧了瞧这位穿着打扮都甚是惊人的新姑爷一回,旋即匆匆地应了声“是”,欢喜地道了句“多谢新姑爷,祝新姑爷与阿楚公子百年好合”,就按着腰间的剑离开了卫楚的院子。
卫€€满意地将祝福的话收下,随后接着往目的地走去。
“世子爷来啦!”
云鸯一早儿就守在了卫楚的卧房门口,等得心中焦急不已,见到卫€€大老远儿地过来了,云鸯顿时比她自己出嫁都还要紧张。
卫楚身世大白,回到了忠勇侯府,自当还是云鸯来他的院中伺候。
今日大婚,欢欣雀跃的云鸯更是一大早就带着前院儿聪明伶俐的丫头们前来为卫楚布置。
其实这些事情,本应该提前布置好的,可是镇南侯府那头却传来消息,说世子爷吩咐过了,简单布置一下门面即可,喜房他要亲自来布置,连阿楚少爷的喜服……都要由他亲自来穿。
思虑间,卫€€已经走到了跟前,距离近到足以让云鸯看清他身上穿的喜服竟是裙衫的程度。
“世子爷……您,您穿的……”
云鸯惊讶得一时间忘记了行礼,瞪大了眼睛看着卫€€身上的衣裳。
卫€€朝她笑笑,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意这些,问道,“楚楚在屋子里头发呆吗?”
云鸯不禁更吃惊了,眼中写满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诧异情绪。
“唉,我就知道。”
卫€€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从云鸯手中接过还没来得及送进屋中的水盆,直接走了进去。
卧房里满是馥郁的花香,想是卫楚这几日实在闲得无聊,将忠勇侯府院子里头新开的花给折了许多回来。
“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卫楚听见身后的沉稳脚步,坐在梳妆镜前僵直了脊背。
“我若是不来,楚楚准备怎么办呢?”
卫€€将水盆放在门口的架子上,试了试水温后,才打湿布巾,准备过来给卫楚擦擦脸。
“你若是不来,我就在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成亲了。”
卫楚气他这样问,因此回答卫€€的问题时,便也不愿好好回答。
“幸亏我来了。”
闻言,卫€€立刻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嘻嘻地大步走过来,坐到卫楚的身侧,端详着他的侧颜,啧啧赞叹,“我卫€€真是好福气,能得天仙为伴。”
卫楚的心境原就自卑,平日里听见卫€€夸他,也只是觉得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可在今日这个特殊的时刻,卫楚突然觉得,卫€€每次说这话的时候,确实都是发自内心的。
就像他觉得卫€€,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一样真挚。
还没等卫楚转头去看他,对卫€€这句话予以温情的回应,脸上却忽然被结结实实地闷了一块温热的布巾,险些将他直接捂死过去。
“……唔?唔做森吗?”
卫楚口中问出的话也被捂紧的嘴巴影响,声线都变了调。
好在只是一瞬,卫€€便拿开了布巾,动作轻柔地给卫楚继续擦拭额角和两颊,笑着致歉道:“不好意思啊楚楚,我没拿稳。”
“……”
卫楚对卫€€发生这种粗心的事情已是见惯不怪,但能够借着此事得以越过刚刚那个他此时都仍然觉得羞赧的话题,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哪知他的这点小心思压根儿就瞒不过卫€€。
正因为知道自家小孕夫的脸皮儿有多薄,卫€€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断卫楚不得不面对的深情回应,此番见他真的松了口气,卫€€心下虽略有失望,但因着卫楚有了长吁一口气的轻松,还是让卫€€觉得十分开心。
“我的嫁衣呢……哎?”卫楚视线偏移,瞳孔微微收缩,半天,终于憋不住地笑道,“你怎的……错穿了我的衣裳?”
大婚之日穿着的衣裳都是通红一片的,加之铜镜十分模糊,卫楚又未曾回头看卫€€,导致他直到现在才得以看清楚卫€€身上穿着的喜服样式。
“难道北瑜律法有明文规定过,我的嫁衣就不能是这样子的?”卫€€理直气壮道。
“你的……嫁衣?”
卫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伸手翻弄了一下卫€€的衣襟,确认真的是嫁衣没错后,不由错愕不已,“阿€€,你……这是何意?”
“谁说哥儿一定就要嫁人?”卫€€握住他覆在自己衣领处的指尖,低头亲了亲,笑道,“我们家楚楚,便是着北瑜境内第一个娶汉子的哥儿。”
“你胡说什么呢?”卫楚的颊边染上薄红,伸手去拉卫€€的外衫,“你快些换下来。”
卫€€攥住他的手腕,不让卫楚继续乱动:“只不过……”
自从与卫楚敞开心扉后,卫€€便像是冲开了任督二脉似的,不|要|脸的言论日日都如同发洪水了一般,动辄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什么时候让卫楚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欲待要动手打他了,什么时候方能堪堪停下。
可不知接下来是要说什么话,卫€€竟罕见地有些脸红。
实在是让人倍感惊讶。
见他如此,卫楚更是紧张不已,温热指尖攒紧了精美繁复的衣袖,小声道:“啊?”
卫€€笑吟吟地往前凑了凑,深深望着他的墨色眼瞳:
“你可愿意娶我?阿楚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从今日起,我一定会当个温婉贤淑的娘子
楚楚:我想悔婚,他成了娘子之后一定更能作妖
【晚安呀宝子们,我又喝了一天的陈皮水,我可能喝的太多了,我想吐,呜呜呜,我明天不喝了,晚安晚安晚安~】
第64章
卫楚是第二次成亲, 卫€€却不是。
况且,他身上还穿着精致繁复的嫁衣,配合着他一步迈出寻常人两三步的长腿, 走起路来十分的不方便。
不过这也让他彻底撒开了欢儿地向卫楚撒起娇来。
卫楚的发冠是卫€€亲自束的, 相比从前不擅长梳女子发式的经历,如今的卫€€显得自信多了,卫楚发尾处那个喧宾夺主的红绸带就是他一意孤行地要加上去的。
“阿€€,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会不会显得太过浮躁了些?”卫楚迟疑着捏住了发尾绑成蝴蝶翅膀模样的绸子,看向卫€€。
卫€€不容许自己的审美被质疑,立刻严肃地说道, “阿楚, 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全京城都没有这样的装扮,你是独一份。”
“……独一份的出丑?我不想要。”
卫楚没听他的,径自解开发尾的束带,将那东西摘了下去。
卫€€捂着冰凉的胸口,唉声叹气地跟在他后面:“还未成亲,就这样苛待于我,不听取我的提议, 叫我怎么相信日后夫家会对我好哇……”
卫楚:“……再多说半句, 就将那绸子系在你的嘴上。”
闻言, 卫€€顿时收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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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是在忠勇侯府的正厅。
达奚腾坐在主位上, 事先同宾客们互相敬着喝了点酒,这工夫笑得像只老茄子一样。
院外是伸长了脖子就等着看新人拜堂的宾客, 闲来无事, 低声嘀咕了两句。
“老侯爷当真是好福气啊, 能得镇南侯府世子为入赘儿婿。”
“听说镇南侯府世子的真实身份可不止于此啊,老侯爷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无论怎样,世子爷对待这位阿楚少爷的心思都着实令人艳羡啊,我儿怎就没有这等福分呢。”
碍于卫楚的身子近日越发笨重,卫€€直接自作主张地舍去了许多步骤,扶着人拜过高堂和天地后,与卫楚匆匆对拜一下,旋即就致谢了宾客,把人打横抱回到了洞房之中。
浮阳长公主一向不拘小节,想着无论卫€€如何折腾,这成婚的人都是他和卫楚,便也没在意那些繁文缛节,随便卫€€怎么摆弄,反正宫中废太子的消息马上就要传出来了,在这之后的新太子是谁,朝臣们自当是心照不宣的。
刚从皇兄的口中得知,他想要废黜太子的这个想法时,浮阳长公主是十分惊讶的。
她比谁都清楚她的这个兄长的心思,当初就是因为太子卫骁的母妃云氏,才宁肯辜负赫连皇后也要将云氏的地位稳固在后宫之中的。
此番年迈的永朔帝能在心中有所依赖孩子的时候产生舍弃卫骁的想法,不光是她觉得意外,便是整个北瑜朝局都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直到亲眼见到永朔帝在榻上脸色灰败的模样,浮阳长公主才明白,卫€€多年来所做的一切刻意蛰伏,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这边永朔帝刚一倒下,那头儿后宫的云娘娘便晃了神,不梳妆打扮,整日缩在榻上,披头散发的,扼着自己的颈子,说她看到了赫连皇后的幽魂,让身边的宫女们将那鬼魂赶走。
可偌大的寝殿中除了她之外,谁也没有瞧见过半点儿别的什么影子,反倒搞得人心惶惶,宫女们私下里也生出了议论的胆子,说是云娘娘疯了。
戏命抓住了中宫与东宫之间无法及时传递消息的信息差,派人不经意地将云氏发疯一事泄露给了仍被幽禁在东宫、等待母妃给父皇吹枕边风的卫骁。
心中原本就只抱有一丝希冀的卫骁得知了这个消息,瞬间彷徨失措地想要冲出东宫,亲自去瞧瞧身边下人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还没等他抗命出门,不再幽禁他的诏书就已经下来了,同时颁布的,还有对镇南侯杨赫以及其府上三子杨安达、卢阜城司江海的革职流放等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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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朔二十四年秋。
永朔帝病况加剧,终难支撑,驾崩,留遗诏,立嫡皇子卫€€承袭大统,附悔书,为先皇后赫连氏正名。
至此,原镇南侯府世子卫€€继任为北瑜新帝,年号嘉元。
*
新帝上任,自是有许多需要交接的事情去处理。
偏生卫€€又像母后赫连皇后一样心系天下,看不得天下黎民受半点疾苦,总想着多批阅些奏本,多积攒些福泽,故而一旦忙起来,就完全顾不上其他的事,一心栽在怡思殿中忙活。
起初,对于突然忙起来的卫€€,早已习惯了他闲散度日的君后卫楚自然感到格外不适应。
卫楚不是很喜欢皇宫,虽然这后园中有很多他从未见过的漂亮花草,可每次想从寝殿去往卫€€所在的地方,他都要被迫走上一刻钟,才能堪堪望见怡思殿的屋顶。
久而久之,卫楚的情绪从闷闷不乐变成了愤愤不平。
他理解卫€€的心情,想要将永朔帝在位之时所忽略的细节重新整合起来,做一些真正利于百姓的好事,可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这一举动,实在让卫楚很是难以接受。
更何况,今日的卫楚还听到了一些极有可能成真的流言。
正思虑间,忙了一整日的卫€€慢吞吞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瞥见仍旧坐在桌案边、等待陛下回寝殿的君后,立马识趣地替二人拉好了厚重的屏风,随后一溜烟儿地快步倒退出寝殿,关好殿门。
“哟,陛下回来了,我还以为陛下这是在别处纳妃了,还想着要恭喜陛下呢,”卫楚语气凉凉地瞅了卫€€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道,“怎么着,没纳成?”
卫€€知道卫楚最近由于怀孕,心思要比平日里还敏感一些,因此每当朝中大臣请他丰盈后宫时,通常都被他当场言辞锋利地一口回绝,至于是如何被断章取义地传到了卫楚这里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目前要做的事,不是弄清楚此事是谁泄露的,而是安抚已经得知这件事情的卫楚。
“相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