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6章

  毕竟是这家店的新招牌。

  他不点,侍者也会推荐,到时太子定然会加上,还是省去这些繁杂多余的步骤算了。

  等待的时候,太子坐在里间,眉宇间的暴虐戾气经过这些时候褪去了几分,不过见刘昊仍然噤若寒蝉,就看得出来太子这心里还是不顺畅。

  莫惊春不想去触他霉头,抱着茶盏喝得没完没了。

  公冶启心里确实不痛快。

  今日太子妃险些小产的事传入他耳时,他正在凤鸾殿。

  母后与他一同去的。

  太子妃有孕自然是好事,可当公冶启知道腹中胎儿已有三月,而冲撞了太子妃的侍妾是刘姬的时候,该猜到的不该猜到的,心中都有几分明悟。

  妇人怀孕,头三月最是艰难,这是母后曾与他说过,为了让他知晓后宫争斗的危险。

  可他倒是没想到,他这区区东宫,也走了这路。

  整三月,太子妃半点不知?刘姬为何偏要这时候冲撞太子妃?她求饶时的委屈脸皮下,藏着多少狰狞?太子妃的苍白,皮底下又是否欢喜?

  太子妃,刘姬,再有这些时日父皇的催促,让公冶启眼底泛起浓重的戾气。

  莫惊春倒是没想到,这静坐片刻,太子的怒意越深,简直是要爆发。刘昊嘴巴里苦涩,猜到几分东宫的心思。

  东宫平生最恨,就是遭人算计。

  不管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他“不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便是他最嫌恶之时。

  他的爱恨浓烈,兴时会捧在心尖;恨时,也会任其跌落谷底。

  正此时,僵硬的气氛被外间的敲门打破,侍者不知其内尴尬,将各种糕点如流水端了进来,霎时间满屋都是各类糕点的浓香。

  那味道虽不一定会喜欢,却也绝不会让人讨厌。

  摆在最中间的,正是一道软浓甜香的乳白糕点,胖嘟嘟软乎乎,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近来最招人喜欢的新式糕点就是这盘奶香糕,侍者自然摆在了最中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莫惊春所点都是一式两份,侍者望了望他,他明了其义,正要说话,太子便摆了摆手,“刘昊,你带着他们去外间吃。”

  那多出来的一份,自然是留给他们的。

  刘昊隐含担忧瞥了眼莫惊春,带着其他数人退出了里间,这里头就剩下太子和莫惊春两人。

  莫惊春有些坐立不安,但瞧着殿下总算说话,便指了指中间几盘,“这几盘是这间店的招牌,殿下可尝尝看。”

  公冶启斜睨,漫不经心地说道:“夫子倒是常来。”

  莫惊春:“家里人喜欢,便走动多了些。”

  公冶启不多话,随意抬筷,夹了中间一块软白的奶糕,单独将这糕点夹起时,那些窜味的各类气味才总算分明,一下子闻到扑鼻而来的浓郁奶味。

  他一口吃下,软糯浓香的味道在嘴里溢开,虽甜不腻。

  是好吃。

  唇齿间满是浓香,就连呼吸也透着奶味。十足留香。

  越好吃,公冶启的眉头反倒越蹙起,神情莫测。半晌他吃了两块,倏忽停下筷,抬眉,漆黑的眸子格外幽深,只盯着莫惊春。

  “夫子,这味道,是不是有些熟悉?”

  这话古怪而又意味莫名,却炸得莫惊春头皮发麻,险些跌落座下!

  熟悉……

  莫惊春蓦地抓住袖口,紧绷得险些撕裂布料,面上却镇定说道:“臣常来这家,或许身上偶尔染了其味?”

  显然两人都想到同一桩事。

  上次太子在劝学殿闻到的味道,确实是这般相似奶香!

  若只是为此,莫惊春还能面色不改,可正在他心口狂跳之时,胸前紧裹的地方像是要与他作对,蓦有热流,诡异地浸了少许布条,让整室的奶味又浓上几分。

  端坐在这香味四溢的里间,总有种这味道要渗进骨髓一般。

  外间的刘昊吸了吸鼻子,奇怪地说道:“这奶香糕的味道竟是这么浓。”

第五章

  “是啊,这奶香糕的味道,竟是这么浓。”

  当太子几乎与刘昊说出同样话语时,莫惊春近乎凝固。若是那精怪此刻出现在他眼前,他必定手刃此贼!

  莫惊春:“……殿下若是喜欢,可讨了这厨子做法。”

  公冶启的话本不是此意,但他也不在意莫惊春将话头故意扯开,而是幽幽地打量着他这位年轻夫子。

  二十八岁的太傅,不管永宁帝是出于何意指派了他,确实是最年轻的一个。

  莫惊春沉默寡言,在东宫劝学殿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像是知道自己不讨太子喜欢,也从不上前冒头。

  可在刘昊的嘴里,曾经的莫惊春,不是这般。

  少年纵情,鲜衣怒马。

  和现在的莫惊春全然不同。

  不过,最近莫惊春……

  公冶启呼吸间还残留着淡淡的奶香。

  就像是从呆愣的泥塑变得鲜活了起来……这其中的变故,究竟出在哪里?公冶启打量着对面有些紧张的莫惊春,视线扎人得很。

  “夫子与刘昊有交情?”

  东宫蓦然提起旁事,莫惊春那口气先是放回去,再一下子提起来。

  说起来,他和刘昊是私交,殿下隐约知晓,却从未过问。

  莫惊春:“刘公公对殿下忠心无二。”

  公冶启不满地屈指敲了敲桌面,一筷子戳穿了奶白糕点,这一次他没有一口吞下,而是慢条斯理地咬开一角,磨牙的姿态让莫惊春背脊都发麻,仿佛牙齿每一次凶猛咀嚼都咬在他的筋骨上,刺刺发疼。

  “我问的是这个吗?”

  莫惊春:“……臣侥幸救过刘公公,入了劝学殿后才偶尔有说话。”

  毕竟一个在翰林院,一个在东宫,若非有他成为太傅这意外的变故,两人哪里能再见面?

  公冶启:“夫子在翰林院多年,没想过寻个别的出路吗?”莫惊春蓦然看向太子,这话初听起来像是在扎人心,却凭生一分惴惴不安。

  殿下这话仿佛另有深意。

  “人生际遇,各有不同,时也命也,”他道,“臣,不敢。”

  公冶启挑眉,“夫子不敢?可依孤来看,夫子没什么不敢的。”

  莫惊春不知思量了什么,摇了摇头,“无畏无惧的人,是殿下才是。”

  公冶启一下子想起今日的事情,脸色沉了沉,“真正无畏无惧的可大有人在,给她们个胆子,都能撑破天!”

  莫惊春见话题逐渐引开,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太子所说,怕是今日东宫发生的事情。后宫争宠,也是为了自身生存,惠娘曾与他说过一些,他不是不懂。只是涉及阴私害人,就是逾越。

  不过这些都是皇家事,莫惊春不便插话。

  奶香糕一盘也不多,就四块,全都被太子吃了。

  只是后面几块吃的时候,殿下就跟在啃仇人的血肉一样,让抱着茶盏的莫惊春肚子一抽一抽,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他现在压根不敢动。

  浸湿的地方冰凉冰凉,得亏他晨起出门时候多缠了几圈吗?

  莫惊春每次面对太子压力都不小,得寻个法子近期避免在东宫出现。

  不过,还有任务三要先完成。陛下和太子的矛盾……

  这糕点铺子本就临街,就算是三楼的包间,也能听到外面的叫卖吵闹声。街边有小童,正倚靠着门柱哀哀哭泣,旁边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不知所措,那伸出又收回来的手很是瑟缩,像是拿那小孩没办法。

  莫惊春看得入神,公冶启循着视线望去,正看到书生小心翼翼弯腰抱起小娃,“爹爹错了,爹爹回头就再给华儿再买一个可好?”

  小孩跟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趴在父亲的肩膀,抽噎着说:“要、要两个!”

  “好好好,要两个。”

  一边哄着,书生抱着小童沿街走,最后在街尾的小摊买了两个木偶,小孩才破涕为笑,咿咿呀呀地缠着书生说话。

  莫惊春心里一动,轻声道:“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公冶启:“夫子与莫将军的关系很好?”

  莫惊春闻言苦笑,“臣的父亲为人沉默少言,可不同那书生会说话。不过幼时他倒是会背着我等在屋檐上走,眺望四下,便算是在哄人了。”

  公冶启:“……莫大将军安抚人的法子,倒是别具一格。”

  莫惊春低低笑道:“母亲还在时,父亲每每如此,回头就会被母亲责骂一顿,守着墙角去了。”

  他话罢,惊觉言多,待抬头,太子却望着他不说话。

  莫惊春只觉得太子古怪,“……可是臣说错了什么?”

  公冶启意有所指,“原来夫子会笑。”

  莫惊春尴尬,“殿下,臣也是人。”

  公冶启理直气壮地屈指敲了敲桌面,“夫子这话却是错了,平日里可从未看过夫子对孤笑过,难不成夫子对孤有什么不满?”

  莫惊春:“……殿下,臣又不是卖笑的。”他精疲力尽地说道。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的说法。

  公冶启扬眉说道:“这不是能说笑吗?”他偏是不喜莫惊春克制古板的样子。

  莫惊春觉得他还是闭嘴算了。

  太子的话亦真亦假,轻易便是一个坑。

  可太子像是起了兴,“大将军与夫人的关系却是不错,难道不会生矛盾吗?”

  莫惊春:“……”太子何时对这些家长里短起了兴趣?

  不过太子既问了,莫惊春也只能硬着头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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