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启像是经过了难以置信后,态度又有所转变。
莫惊春咬紧牙关,忍了又忍,方才压抑地说道:“陛下,臣并不是……怀有身孕。”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又快又轻。
公冶启立在床前,苦恼地摁着额角。
过了良久,莫惊春方才听到帝王依旧蕴含暴躁的声音,“那这是什么?”
“这是……”莫惊春微顿,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仿佛在这时候才意识到,其实他在旁人的眼中,也合该是个怪物才是。一个,会长着尾巴,还会有假孕这等……这等恶心人的反应的,怪物。
公冶启忽而笑了。
他笑得异常高兴,带着扭曲的快意。长腿一跨,在莫惊春的身边坐了下来。他笑吟吟地抚上莫惊春的小腹,压抑着轻笑低声说道:“夫子,您方才说,这是什么?”
莫惊春也没去细思他是不是将话说出口,沉默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假孕。”
即便公冶启之前从未听过这个词语,可是这两个字组合在一处,想要分辨不出它的含义也是困难。更何况之后还有莫惊春的自暴自弃,“就是,兔,如果那,什么太多,后,就有可能会怀疑自己有……”
最后的话他到底说不出口。
莫惊春闭了闭眼。
微鼓的小腹上却得了帝王的抚弄。
大手像是好奇,又像是透着古怪的执拗,一下下地擦过腹部那个弧度,最后停在那里不动了。
“本来……”
公冶启拖长着嗓音,幽冷地说道:“我在想,若是夫子真的有孕,该拿夫子怎么办?”
我?
莫惊春惊讶地发现那自称变化。
公冶启从未在他的面前卸下防备,即便是在他们肌肤相贴之时,那更是一种……自娘胎里出来的狠厉与戒备。他仿佛从骨髓里便透着对外界的攻击性,即便是在最炙热的时候也依旧冰冷。
“夫子看什么?”
公冶启歪头看他。
“……没什么。”莫惊春不自然别开头去,陛下没发现吗?
他顿了顿,有点紧张地说道:“臣,也没有怀孕的能力。”
陛下都将那两个字说出来了,莫惊春抿了抿唇,也强迫自己说出来。
这没什么。
只是个简单词语。
他暗示自己。
公冶启笑了笑,慵懒散漫地说道:“谁知道呢?夫子身上有着种种神异,说不得在什么时候……”他猛地凑近,浓黑压抑的眸子里翻涌着古怪的浪潮,“夫子就偷偷背着我怀上孩子了。”
莫惊春蓦然感觉到那其中几分诡异的兴味。
……陛下居然是真的在期待。
莫惊春连后脖颈都发麻僵硬,瑟缩着往后退去,“陛下,若您想要诞下子嗣后代,应当迎娶宫妃。”而不是在他身上花费无用的力气。
他是男子,从前,现在,未来,都不可能替他怀孕!
莫惊春眼睁睁地看着陛下裂开阴森的笑意,手指灵巧地剥开他的朝服,滑了进去。冰冷的大手贴在微鼓的小腹上,惊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寒颤,最柔软的地方被迫展露在陛下的身前的恐慌感让他背后的尾巴毛都炸成一团。
说不得,这是它炸开最大的一次。
莫惊春敏锐地感觉到帝王莫名的恶意。
即便没有针对他,却仍然流窜在外,刺激着他的身体。
莫惊春的心里有些恼怒,却又莫名惊慌,在兔子假孕的阶段,它潜意识里的另一半对其的影响居然这么大吗?即便莫惊春从未将公冶启列入其中,可是一起共度的时间显然让身体认定陛下便是孩儿他爹。
“……方才有一瞬,寡人觉得,若是夫子当真有孕,那也不错。”
帝王的称呼变了回去,让莫惊春下意识松了口气,“陛下想岔了。”他隐晦地再次提点他不能怀孕的事实。
公冶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而用着甜腻腻的语气说着冷漠而诡异的话。
“夫子,当真不行?”
莫惊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撅了过去,猛地拍开公冶启的手躲到床上去,警惕地看着陛下。就像是畏惧恶兽的兔子,却在气急败坏的时候也会猛踹恶兽一脚,然后护着最柔软的小腹躲到最安全的地方。
公冶启微愣,转而打量莫惊春。
如果是从前的夫子,现在肯定就奔着殿门去了,如何还会在退开的时候反而往寝床上跑?就算这是龙床,也贼大,可是到底就这么方寸的地方能躲到哪里去?
莫惊春这一退,却下意识将他的弱点悉数暴露了出来。
不过莫惊春没想那么多,毕竟在他看来,这太过古怪的依赖也只是假孕的带来的后果,只要他控制得住,其实也能忍下现在想在床上打滚的想法。
莫惊春:“……陛下,还好吗?”
他蠢蠢欲动的想法被自己强行按下,迅速转移了念想。
公冶启:“头痛。”
他淡淡地说道。
这种剧烈的痛苦与生俱来,无法抹除。
莫惊春:“难道,太医院拿不出个法子?”他小心地说道。
公冶启冷笑一声,斜睨着莫惊春,“夫子好好的,别打什么坏主意。太医院里头,也就一个老太医顶用,其他都是废物。至于这宿疾,当年倒是曾经有游方道人看过,说是命中带煞,当诛。”
莫惊春:“……”
一踩一个雷。
公冶启漫不经心地扯住莫惊春的脚踝将他拖了过来,似乎对他肚子万分好奇,甚至在拨开衣服后还死死盯着那里,仿佛想要 钻进去查看一般。
他蓦然说道:“夫子,给寡人生个孩子吧。”
莫惊春气急败坏,“生不了!”
这皇帝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公冶启将他抓进怀里,就像是盘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一般,大手在他的小腹上合拢,阴郁地说道:“真的不行?”那声音里的惆怅与失望简直呼之欲出。
莫惊春不说话了,被气得。
他之前什么愁绪啊绝望啊认为自己是怪物啊等等的情绪全部抛在外头,只余下一个咬牙切齿的想法,陛下可千万不要被他抓住机会!
好想揍人!
公冶启包圆了莫惊春的手,硬生生将紧握的手指掰开,然后手指漫不经心地插在里头摩挲,“寡人不喜欢子嗣。”
莫惊春闷声闷气地说道:“大多数人喜欢。”
不能说是绝对,但是面对自己的孩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又有谁会想陛下这般心生恶念?
公冶启漠然说道:“寡人以为刘姬能弄得死。”
就也没管。
毕竟那时候焦氏躲他厉害。
结果最后闹到太后面前,公冶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然依着他母后的性格,定要按着他一顿好打,然后日夜在他耳边哭诉,明知道他烦还硬要烦他,可忒是难受。
莫惊春:“……”
他再度感觉到那种浓重的悲凉。
帝王的念想与旁人截然不同,更是透着莫名的沉重。抚在小腹上的手指慢吞吞地擦来擦去,耳边是帝王近在咫尺的声音,“但是方才寡人信以为真,险些被夫子骗得以为腹中有子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杀了夫子。”
而是杀了周围那一遭围在边上的宫人。
是威胁,是祸根。
好险。
公冶启漫不经心地想,旁的也就算了,刘昊要是去了还是有些麻烦。他跟在身边的时间太久,没了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莫惊春:“……臣真的不会生孩子。”
他信誓旦旦。
什么叫做“被他骗”的?
他那会压根什么都没说!
莫惊春着恼。
正始帝的宿疾发作得又快又猛,但是消失的速度却也不慢。
待莫惊春确定皇帝已经恢复正常后,他暗自咬牙从这般亲昵古怪的氛围脱离出来,起身快步走到殿中,“陛下若是无事,臣该回去做事了。”
公冶启:“今日夫子的种种言行,都是因着这假孕?”
他的目光落在莫惊春的小腹上,不经意间闪过的贪婪让莫惊春背后发寒,“……是。”
“夫子去吧。”
正始帝难得这么好说话。
莫惊春转身就走。
公冶启看着莫惊春匆匆离开的背影,忽而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看来夫子也当真没有留意到,今日他们的接触远比从前要平静祥和得多,仿佛他在无意识地亲近依赖。
想起莫惊春在他逼迫下吞吞吐吐说出一切如同妇人孕期,一般无二的模样,他蓦然起身,走到明堂扬声说道:“刘昊,滚进来。”
刘昊就真是滚了进来。
公冶启:“……你今年贵庚?”
刘昊忙道:“不敢不敢,陛下。”
公冶启踢了踢他的膝盖,不耐烦地说道:“别贫,起来。”
刘昊起身,小心打量陛下的模样。
虽然知道莫惊春会离开必然是陛下恢复,可是亲眼看到确认过后才难免安心。公冶启冷硬地说道:“你去将……”
他顿了一下,脑子转了一圈。
这宫内压根就没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