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已经顺着公冶启的胳膊滴了下来,看得出公冶启动手的时候半点都没有留情,如果不是莫惊春猛地拦住,那伤痕只会深可入骨。
公冶启:“这游戏不好顽吗?”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夫子哪里受伤,寡人便也来上这一刀,不能感同身受,怎算是担忧?”
莫惊春气得牙狠狠。
帝王偏了偏头看着莫惊春,“怎么不说话?”
莫惊春攥着刀鞘的手指几乎要抓出血来,他沉沉呼吸了一口,总算将暴躁的情绪压了下来,“臣说什么?说臣现在恨不得将您砍成几段,就不必这样胡思乱想,气得肝疼!”即便压抑,话到最后,莫惊春还是忍不住大声。
“您究竟在做什么!”
“那夫子又在做什么?”
公冶启挥了挥手,任由那血滴甩开去。
帝王的眼底燃烧着无尽的暴虐与狂怒,也仿佛压抑着无穷的爆裂,“夫子,寡人警告过你,离我远一点。眼下寡人发疯,可不是寡人的错。
“你明明知道寡人在你身边安插了人,为何直到暗卫主动出手都不肯叫人?”
虐杀广平王世子,将清河王世子的头颅送给清河王,这两件暴行做下后,却丝毫无法浇灭帝王心头燃烧的怒火。
莫惊春微怔。
公冶启的怒火却远比他更甚,一脚踹翻了他们刚才坐着的椅子,椅背猛地贯到墙上,碎裂成方框,这猛然的巨响,让殿外的人缩了缩脖子。公冶启的左手抓紧莫惊春的手腕,烙下深深的指印,红得刺目,“说啊,夫子不是很能言善辩吗?”
他的语气冷得如万年寒雪,冻得人浑身发寒。
莫惊春颤了颤,却是因为那暴怒的恶意与无法克制的杀意。
不是冲他来。
却全部都是为了他。
莫惊春:“……最早是忘了,然后是没必要。”
“……没必要?”
短短的三个字,公冶启的声音古怪而嘈杂,像是生生从喉咙挤出来。
酒意操控着莫惊春,让他将那些不该说的,不会说,或许是在危急关头一闪而过的念头全都吐露出来,“……确实没必要。不管是谁对我下手,都必定是为陛下而来。如果无法全歼他们,让得他们看到陛下的暗卫,便是默认了陛下对臣的看重……
“如果他们知道陛下与臣的纠葛,那便害了陛下的声名,如果他们不知陛下与臣的纠葛,那便说明他们知道的是另一桩事……他们便会猜到,陛下确实还会发狂,方才会看重臣这药引。”
不管是哪一个猜测,都会将公冶启的处境变得糟糕。
莫惊春的的确确没想过要让暗卫插手,当然,他也没想过要让自己死,当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按着京兆府的习惯,晚间的巡逻会在一刻钟后经过那里……墨痕和卫壹的武艺都不错,他们三个人想要拖到那个时候,其实并不难。
只是他们的伤势肯定会比现在重得多。
他不能死,但也不会引起祸端。
莫惊春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是对公冶启最好的选择。
是最好的,却不是他要的。
世人皆是如此,太后如是,莫惊春也是如此。
公冶启本该暴怒。
可他绝不会忽视莫惊春失控之下吐露的心声。
生死一瞬,莫惊春的反应,却正正撕开他一直掩藏的念想。
他待公冶启,并非克制之下的淡然,反而有着复杂扭曲的情感,以至于就连此刻,莫惊春的脸上都灼烧着明亮的怒意。
“……您或许觉得生气,那臣呢?”莫惊春许是因为酒意,或是因为愤怒,声音掷地有声,“您杀康王,杀广平王世子,杀清河王世子,如今又因游戏做引,来让臣意识到您的情绪,这是您的做法,是您觉得‘好’的做法,可您又是否问过我是否愿意?”
莫惊春猛地往前踏了一步,袖口的血迹在秋风飞舞里就像是翩跹的艳鸟。
“您甚至在朝上揭露自身症结,便是为了戳破我那自欺欺人的保护,让天下都知道,您是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的病人。难道我当高兴狂喜,因为我惹得帝王堕落无常?因为我甚至能够引得陛下自残,何其厉害?!”
他的怒意却也不少。
“您曾说过,你我本是互补。可世上本就没有完全满足的圆缺,越是爱,便越会恨。便如同您看我,如同我看您,非得是强求不得,互相磨合,才能勉强。
“从未有一帆风顺,唯有互相折磨,痛苦不堪!”
莫惊春将抓着的刀鞘丢在一旁,那种从身体蔓延上来的疲怠让他不想再说话。
酒意让他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莫惊春恨不得将舌头割掉。
他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夫子要去哪?”
“让彼此冷静一下。”
莫惊春推了推门,却发现门打不开。
莫惊春蹙眉,又用力推了推,但只听到挂环动了动,外头寂静得像是无人。他蓦然升起一种悚然的寒意,猛地朝边上就地一滚,这猝不及防的动作牵动胳膊和背上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微变,但是公冶启的动作远比他还要快,就在莫惊春勉强站起来的时候,莫惊春才看到了公冶启手里拿的是什么。
黑铁。
那是刚刚从暗箱拖出来的东西。
莫惊春的脚踝刺痛起来。
那贴着骨骼皮肉没有摘下的金环,此时此刻如同讽刺。
他只觉得之前陛下说的话全都是在放屁,性情一上来,却还是不管不顾。
帝王的怒意栖息在表皮下,视线粘稠偏执地盯着莫惊春,那神情仿若方才的怒意不过虚假。
只是公冶启刚刚拿出来的东西,却让莫惊春毛骨悚然。
必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间就弄完的东西。
那取出来的铁环束缚之物,怕是早就在东府放好。不然正始帝也不可能随便取用,突然就带了出来。
陛下的恶欲当真是无处不在,附着骨髓。
莫惊春暗暗后悔他刚才为什么要将刀鞘丢开,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是赤手空拳。
他可不能轻易让皇帝如愿。
帝王想要将莫惊春囚困在此,却还得问过他愿不愿意!
公冶启不疾不徐地步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夫子,我可还是个伤兵,你动手的时候……还要饶过则个。”
话音刚落的瞬间,两条人影在屋内翻滚。
既然门已经被外面锁上,总不会连窗户都被关死吧?
莫惊春用着桌椅百宝架等物做阻碍物,径直朝着一扇半开的窗户奔去。只是在莫惊春堪堪抵达窗口的时候,柳存剑的脸在窗外出现,他透着一丝歉意,猛地一剑柄抽了过来,莫惊春为了闪避不得不后仰,正此时,窗门已经闭上。
莫惊春撞入公冶启的怀里。
一旦真的激怒了莫惊春,他却也不是那般乖顺的模样,兽犹能挣扎,人更如何?莫惊春一拐子捅在公冶启腰腹,身后人明明疼得闷哼了一声,却是死活不肯撒开手,剧烈运动时,血腥气扑鼻而来,莫惊春的左手抓在公冶启的臂膀上,那猛地涌出来的热意,惊得他下意识松手,要去看公冶启的伤口。
可只要一个失神,便是落败。
两人彼时身后正是床榻,公冶启一勾脚将两人齐齐往床上躺,猛地失重让莫惊春没反应过来,而后帝王猛地将莫惊春压在床上,凶悍血腥的气势扑面而来,如同恶虎扑食,黑沉的眸子阴冷地看着莫惊春,就像是在思忖着如何下手。
“去上药。”莫惊春挣扎起来,他的愤怒被公冶启的伤势压下了一些,恢复了理智,“臣不跑了,陛下先让柳存剑去叫太医。”
对柳存剑刚刚的行为,莫惊春自然也是气得牙狠狠,但他是是陛下的人,肯定是向着皇帝。这才显得袁鹤鸣的那句话难得可贵。
不管他做不得做得到,至少那一刻的心意,莫惊春记下了。
公冶启不说话,他只是用着极大的力气将莫惊春压制下来。莫惊春为了挣脱出去,灵活地改变了姿势,试图从两人的缝隙里爬下床,只是人刚侧身,巨大的力气就按在莫惊春的后脑,将他死死地压在被褥里。
冰冷的手指扣得他生疼,公冶启一口叼住了他的后颈,牙齿咬着那块肉,真真是恶兽叼着草兔。尖锐的牙齿研磨着细嫩的皮肉,粗粝的舌头重重舔过莫惊春那敏感的肉块,仿佛当真是在思考怎么吃才更入口。
莫惊春的手指攥紧被褥,四肢用力挣扎起来,尤其是右手——
却被自身后覆盖下来的大手强制分开紧握的拳头,冰冷染血的手指强硬地插入莫惊春的手指间,与此同时后脖颈的皮肉猛地被咬起来,仿佛真的要生生咬下来。
一瞬的分神,狡猾的手指已经分开莫惊春的右手,掌心覆盖着手背,十指死死纠缠在一处,“唔哼——”几乎是从莫惊春骨髓里发出来的瘙痒痛苦,让他的喉咙挤出暧昧古怪的呻吟。
牵制着头颅的手指略松了一道,就险些被莫惊春掀开。
公冶启不怒反喜,眼底难以言喻的狂热让他咬下去。
莫惊春的身体惊颤了两下,声音拼命从喉咙里跑出来,却因为后脑那只大手的控制而模糊不清,只能在被褥里闷闷传了出来。
帝王就仿佛没听到一般,饶有趣味地折腾着莫惊春。
被啃噬舔咬的恐惧让莫惊春的呜咽声更为明显。
被抚弄过的地方久之,仿佛也更为敏感,莫惊春的身上无数处这样的地方。后脖颈……自然也是其中一处。
虽没有那么敏感,但这样的力道,却仿佛触碰了曾经绝望沉沦的记忆。
公冶启直到莫惊春的挣扎真的软了下来,方才松开钳制的手,任由莫惊春蜷缩起身体,大口大口地吸气。
他的眼角发红,呼吸也甚是急促。
方才的动作不至于让他窒息,却会让莫惊春无法畅快呼吸,难受得几乎要翻滚出去。
公冶启的力气太大,莫惊春方才那片黑暗还犹在眼前,在捂着喉咙勉强将颤抖忍了下来后,那链条交错的声音让他压不住地踹了一脚床榻。
沉重的压力几乎让莫惊春抬不起脚。
莫惊春坐起身看着床脚,就在他虚弱无力呼吸的时候,公冶启就已经生生将一个硕大的铁环扣在他的脚上。
虽然是不起眼的黑铁,可莫惊春却认得出来这样上乘的材质本来应该用于兵器淬炼,却偏偏出现在床榻之上,成为淫靡之物!
莫惊春冷冷地说道:“陛下能锁得住臣一时,难不成能锁住臣一世?”
他总归是做不到陛下那么心狠,就连自己的伤势也拿来做赌,压根不管那横流的鲜血,落在莫惊春的眼底极其刺眼。
公冶启猛地翻身而上,坐在他的腰腹上将莫惊春重新压了下来。
他一手扯断莫惊春的腰带,将他的衣襟敞开,露出赤裸的胸膛,手指捞着不断滴落的血,在上面勾勒着一字一画,露出森白的笑意,“寡人只是觉得,听话,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他顾虑得太多,思考得太多,反倒是杂念无常,迫得人愈加疯狂。可公冶启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缘何需要顾忌那么那么多?
夫子分明,也钟情于他。
帝王的眼神如同附骨之疽,偏执疯狂。
活似要撕开莫惊春藏于幽冥的柔软。
染血的手指总算停下,冰冷的触感染着血的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