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边上横伸出一只胳膊抓住莫惊春的手腕,将之拽了过去,“夫子偏要与寡人拽文?”这般正经的说辞,是故意来气人的吗?
正始帝正换过衣裳,乃是一袭羽蓝云纹衫,正是落落风流。
只是那落在莫惊春身上的手,破坏了那一袭风雅的从容,显出了几分……强硬。
莫惊春却是顿了顿。
他下意识低头,看着两人皮肉紧贴的手,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他怎么感觉,不,他没有感觉。
莫惊春脸色微变,虽然两人正有接触,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他们正交握的触感。
仿佛像是空气?
可说是空气也不对……
【惩罚机制已经发作,倒计时:23:58:25】
莫惊春茫然,这便是那惩罚吗?
如果对陛下的接触毫无感觉,甚至以为不存在,分明站在一处,紧抱在一处,却毫无知觉的话,那确实……算得惩罚。
第八十四章
正始帝对莫惊春的一切都极其上心。
在夫子扣紧他的手指, 却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后,帝王的心里好像被软软敲了一下。
他捏住莫惊春的指尖,轻声说道“夫子, 怎么了?”
正始帝捏着莫惊春的动作甚是轻柔, 就像是在掐一朵娇嫩的花。
不能不用力,怕花会跑;不敢太用力, 怕花会碎。
莫惊春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臣感觉不到……”他一边说着, 一边轻轻反手掐住正始帝的手指,即便他这么用力, 他也觉得自己压根没捉到什么。
是彻彻底底的不存在。
就他的手中握着空气, 分明知道有东西存在,却毫无感觉, 只能这么握着, 不能再进一步。那种感觉甚是奇怪,甚至让莫惊春心生一种微妙的惶恐。
莫惊春不喜欢。
这种……没办法接触到的感觉。
正始帝环住莫惊春的肩膀。
这样禁锢住的力道,应当会让莫惊春生疼才是。
可是他却完全完全感觉不到。
莫惊春沉默了一瞬,从正始帝的怀里挣扎了出来。
前几日陛下对他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即便今日多了这古怪的惩罚, 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忘记的。陛下当着莫飞河的面……还有那几次束缚他无法发泄的痛苦, 让莫惊春如今再想起来,都觉得皮肤燥热得很。
又是羞耻又是难受。
“陛下,您召臣过来, 可是有要事?”
莫惊春抿唇, 将话题给扯开。
正始帝见莫惊春不愿意说, 没再说什么, 只是不紧不慢地打量着莫惊春, “夫子先前提及城西的事情,已经有了苗头。”
莫惊春猛地抬头,一双黑眸盯着陛下。
正始帝“明春王数日前,已经离开京城。”
莫惊春蹙眉。
该死,倒是慢了一步。
“袁鹤鸣循着城西的线索挖了下去,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正始帝淡淡说道,“那木匠店,开在城西,已经有十几年了。杨天和一直都是城西的老街坊,每隔几个月,他都会给店内的活计休息的时间,然后举家去城外暂住几天。
“从这里入手,袁鹤鸣挖出来他们联络的方式。”
莫惊春微蹙眉头,轻声说道“可是一个木匠店,用在京城中,又能如何?来往的皆是普通百姓,就算想要留在京城探知消息,却也不如一些风流地方来得管用。”
正始帝“所以这些地盘,不是用来打探消息,而是用来造东西。”
莫惊春那张俊秀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惊讶,“……在京城?”
如此胆大妄为?
正始帝笑了笑,“其实京城,除了守备太过森严外,这里乃是来往商队最是便利的地方不是吗?
“任何一种商队都会将南北货运送买卖。寡人倒是觉得,此举甚妙。”
莫惊春无奈地说道“陛下!”
他们在说的,可不是什么无知小事。
正始帝“京城附近,其实也有矿山,也有采矿的地盘。如今已经查到他们有矿石采买的痕迹,再运出去反而路途遥远难以为继,索性在京城瞒天过海,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莫惊春敛眉,如此倒是合理。
“所以陛下,可是已经有了决断?”
正始帝的语气平静,淡淡说道“别的暂且不说,虚怀王的那把弓弩,的确是从行商手中采买来的。而那行商,在途径虚怀王封地前,正是从明春封地过来的。”如此巧妙,想说是个巧合,都有些为难。
这些迹象,若是一开始没想到,确实查不出来。可若是有根据地去查,便是抽丝剥茧,都要被挖出来了。
莫惊春“若是硬要说凑巧,倒也可以解释。”
毕竟,没有证据。
正始帝冲着莫惊春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寡人做事,何尝需要证据?”
莫惊春没有理会陛下这如同昏庸君王的说法,平静地说道“陛下,那明春王妃,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不是莫惊春多想,而是一旦明春王有了值得怀疑的地方,那他的种种行为便不能当做简单视之。
最起码,他娶的这位王妃,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简单的情爱。
正始帝挑眉,笑着说道“倒还真的有。”
而且发现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孟怀王妃。
孟怀王跟王妃至今还留在京城,并未离开。
一方面是因为京城最近的动荡,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孟怀王妃的出身。
她是东郭后人,为了什么而来,也都心里有数。
便是翰林院,也没有办法阻止孟怀王妃登门。
孟怀王妃刚到京城的次日,翰林院刚开门,便已经对上孟怀王跟孟怀王妃这一对璧人。
郎才女貌,两人立在门外,亲自等候,张千钊也无话可说,只能请他们入内。
孟怀王妃在《云生集》面前停留了许久,静心擦洗了双手后,那一双纤纤玉手才敢落在古籍上,颤抖的目光停留在书页上许久,才翻开下一页。
张千钊见识过许多人在《云生集》面前的失态,却从未有过孟怀王妃这般令人动容的隐忍。
即便她没有吐露分毫,却让人不敢直视那一份哀恸与激动。
那是后人在见到先祖遗留之物时,难以自制的情感。
孟怀王妃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每日都会来。
每一次,孟怀王都会陪着她过来。
而明春王离开的时候,因着孟怀王妃跟明春王妃还算不错,她也亲自去送过,正到城门外。
圆脸可爱的明春王妃捉着孟怀王妃的手,认真地说道“东郭姐姐,你每日都要到翰林院去,是想将《云生集》带回家吗?”即便她不太清楚这些派系权贵,但在京中这些天,她还是知道了孟怀王妃的出身。
孟怀王妃淡笑着说道“想,谁会不想呢?那毕竟是先祖之物。只是这京中,实在是太乱了。”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错综复杂,难以分辨。
别说是想要将《云生集》带回来,如今光是陛下的态度就暧昧难测。
其实若不是陛下的默然,东西身处翰林院又如何,不知多少人能够强抢回去。
明春王妃抿唇,轻声说道“如果姐姐需要,或许我可以为姐姐……”她的话还未说完,站在远处的明春王便走了过来,笑着问她们在说什么。
孟怀王妃看了一眼有点紧张的明春王妃,笑着说道“只是在聊以后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再能相见。”
明春王大笑着说道“只要你们来本王封地上,又怎可能会见不着。”他的手搭在王妃的肩膀上,顺理成章地将人拢了回来。
孟怀王妃目送着他们离开,轻声说道“你觉不觉得,明春王似乎很紧张他的小王妃。”
孟怀王站在她的身旁,笑着说道“难道不好吗?十七哥可是好些年都是沉迷在木工上,如今居然有人能够让他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可以为我抢来《云生集》吗?”孟怀王妃突如其来的话,让孟怀王愣住。
但是她并不需要孟怀王的回答,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能,虽然翰林院看着非常容易攻入,可实际上护着翰林院的卫兵可不在少数。那明春王妃,又是有什么依据,能够为我取来呢?”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在她身边的孟怀王才能听到。
孟怀王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他的好王妃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神略有古怪,“如果,明春王妃的身份有问题呢?”
王妃这句话,却是比之前的话还要让人诧异。
可是孟怀王并没有当做胡搅蛮缠,而是当真思考起来。
他跟王妃不算是情浓意浓,但也相敬如宾,府中并没有妾室,自从他们完婚后,王妃也一直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是个异常端庄得体的女子。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如果明春王妃跟明春王之间,并不是那所谓喜欢的话,那如今,他这么紧张王妃,倒是有些由头了。”孟怀王自言自语。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过,在宫宴上,明春王时时刻刻都盯着小王妃,以至于他的左右席面上的王爷都曾经打趣过他。
正是因为孟怀王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他才记忆尤深。
孟怀王跟王妃对视一眼。
孟怀王“将此事告诉陛下罢。”
孟怀王妃诧异地扬眉,软着声音说道,“王爷,这可是不起眼的小事,为何……”
孟怀王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是小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