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的眼神微动,是怕被人觉察出他们的联系吗?
…
入了夜,刚落了初雪的夜晚有些寒凉。
更夫打着锣鼓,却是有些沉闷。
梆梆梆——
听着,像是午夜的喧嚣。
焦世聪猛地被寒意惊醒,颤抖着醒了过来。他的手指心口抓挠了两下,像是刚刚做梦里险些窒息了。
他试图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紧蹙眉头。
他方才梦到自己差点闷死在雪里。
焦世聪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有这样的梦境,可是他心里就是惴惴不安。
焦连安最终还是听从他的意见,又找了人来对焦明香进行检查。
可是检查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在焦明香的身上确实查不出来任何毒药和挣扎的痕迹,这只能说明,焦明香的死亡确实是一场意外。
可焦世聪还是不信。
他擦了擦汗,坐在床边喘了口气,正打算起来给自己找水喝。
不过等他起来的时候,他却猛地看到在左边窗户上有一个黑影。
那黑影看起来像是吊在半空中,前不着后不挂的,却是想不出来那身影究竟是怎么上去的!而且那黑发披散的样子,隐隐约约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有一个女人的影子贴在窗外!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背后发麻。
是幻觉?
焦世聪猛地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意识到不对,如果是幻觉的话,那岂不是从他醒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因为,他动作那一瞬才想起来,从他醒来的那一刻,那个影子,就已经在那里了!
“二叔……”
低低的,哀怨的声音飘了过来。
听不分明,却像是个女声。
那影子晃动了两下,看起来当真是一个飘忽的鬼影。
“为什么我死了,可是二叔你还活着呢?”
那鬼影像是越来越贴近窗前,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她猛地贴了过来。
“啊啊!”
焦世聪惨叫了一声,手里的枕头猛地砸了出去。
一般来说,主家的院子里都是有人在守夜的。
焦世聪的声音和动静这么大,肯定会引来守夜人的关注,可是没想到焦世聪闹出这么大的声音,整个样子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压根没有人前来查探。
焦世聪的动作半是试探,半是恐惧,却没想到真的引来了他最是恐惧的一种。
没有人。
只有他,和这个鬼。
他咽了咽喉咙,哭嚎着说道:“明香,明香,你头七没有回来,你二叔我是真的哭干了眼泪啊!可是二叔无能,你爹说你是出了意外,而不是……”
“撒谎!”
尖锐的手指戳破了窗户,焦世聪惊悚地看到那探进来不像是人的爪子,猛地贴在了床脚哆嗦起来。
“明香!是谁害了你,我给你报仇!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啊!”焦世聪看着那女鬼像是要挤进来的样子,吓得声音都破了声。
“二叔难道不知道是谁害了我吗?”
鬼魅的影子扭曲了起来,像是挤成了一团……
然后从戳破的小洞观察着他。
焦世聪被自己这可怕的想象吓得拼命咽口水,颤抖着说道:“我,我,如果是他们的话,我没办法……二叔真的没办法,他们都惦记着谋朝篡位的事情,再顺手杀一个我,也是……”
“别人杀不了,曹刘也不能吗?”
如果说之前的事情,焦世聪还留着一点心力揣测这个女鬼是不是别人假扮的,可是在她说出来曹刘的时候,焦世聪反而笃定这个鬼肯定是焦明香。
除了他们两人外,就连晴儿,都不知道此事。
“明香啊!我,我怎敢杀了曹刘啊?他这个人面白心黑,这些腌臜事都是他在出面做的时候,你就该看透他就是个刽子手的天性。曹刘看起来都只在女人堆里活,可那些人之所以会推曹刘出来,如果曹刘真的只有这点能耐的话,他又怎可能得了那些人的支持?!”
“撒谎!骗子!你和曹刘就是一伙的!”
那女鬼在外面发了狂,然后当真一点点从窗外挤了进来,从地上蠕动着,一点一点地朝着焦世聪爬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焦世聪被吓得发疯大叫。
…
“哈哈哈哈哈——”
长乐宫殿前落满了白雪,被烛光照耀之下,就显得万分素白。
立在殿外的人,都能听到长乐宫内正始帝的朗声大笑。
帝王笑得万分高兴畅快,眼角还带着少许泪。
他取着手帕擦了擦,随手丢在了边上,“焦世聪居然还活着?”
他笑得肆意,更是充满扭曲的恶意。
刘昊笑着说道:“已经没了半条命,他吓得衣裳都没穿就夺路而逃,结果没看清楚路,就直接掉在了焦家后的池塘上。然只下了这几日的雪,那池塘压根就没冻上,焦世聪一脚踩下去,直接掉冰窟窿里面了。”
被救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
正始帝悠悠说道:“这不是挺好的?这冰天雪地的,他要是有个万一,正好可以下去陪着他的好侄女。”
刘昊:“就是可惜了焦连安。”
焦连安做事是不错。
正始帝淡淡说道:“所以他还活着。”
刘昊讪笑着转移话题,“陛下,曹刘那头倒是没事,彭大娘子的动作看似凶险,可是绣花剪刀才多大呀,那一剪子下去,许是刚擦破皮呢。”
正始帝:“曹国公夫人是个护犊子的。”
刘昊颔首:“不过也正是因着这次意外,倒是让曹刘露了出来。陛下,从前这京城中就已经查过数遍,这群闻到味道的腥鱼倒是更会藏了。”
正始帝笑了起来,“都怕死呢,谁刚探头给寡人抓了,岂不是自找苦吃?不过,刚好虚怀王府的事,也正正了结了。”
虚怀王死了。
他是活活饿死的。
在孔秀被行刑那一日,正始帝就已经撤走了虚怀王府外的宿卫,而且前后门的锁链也全部被打开,就连角门也毫无例外。
那时候,王府内还是有一二个活口的。
可他们或是已经养成了习惯,或是压根不记得时辰,在长久的绝望里已经忘记了可以逃脱的方向,结果生生将自己困死了。
至于外面的人,自然可以进去,更是可以去提醒他们。
可是谁敢进去?
自从虚怀王府的传闻闹出来后,别说是靠近,整个徐康坊都变得死寂。
刘昊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即便眼下还未查出来幕后是谁,但是从曹刘入手,已经简单了许多,焦家应当是在几年前和曹刘搭上线的。”
那时候主动的人,应该是焦世聪。
焦世聪并不喜欢焦连安那一直跟在焦氏本家后的习惯,想要另谋出路。
曹刘,应当就是他的一条路。
焦世聪五年前还在外做官,他最终可以回到朝中,是因为当时的吏部侍郎插了手。不然依着焦连安的性格,应当还会继续压着他在外面做两任外官,等磨砺够了再回来。
那个吏部侍郎,是荣熙公主母妃那边的人。
焦世聪回京,走的是曹刘的路子。
莫惊春之所以查不到,是因为吏部的记录已经没了。
可是正始帝是直接从之前签署的记录查,宫中自然还留着备份。
“曹国公和荣熙公主手底没有私兵,和庆华公主的关系一般,而且他们深入简出,除了偶尔外出礼佛外,平日里并无异动。
“倒是曹刘,十岁出头便外出游历,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才回来。”
刘昊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发觉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曾经在顾柳芳的怀民书院就读。”
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顾柳芳的书院天下闻名,比之世家的族学还要更好,所以近三十年来,常有世家将子弟送到怀民书院去。曹刘在怀民书院待过,由此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伙伴……当真不错。”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有些高兴。
刘昊忍不住抖了抖,陛下那当真是喜悦的笑容吗?
那真的……不是要杀人吗?
“陛下,您是怀疑曹刘才是主导吗?”
正始帝却是摇头,“曹刘只是一把刀,就凭借着他会被彭大娘子刺伤一事,就足以看得出来他过于好色软弱。他知晓利用女人的本事,却是出卖色相得来,毫无雄心壮志,更无掌控的本领,所以,他只是个马前卒。”
不知为何,刘昊听了陛下的话,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猜出来了?”
刘昊咬牙,“世家!”
正始帝这下笑意才真实了些,“是啊,为什么一直查不出来一个具体的凶手呢?其实并不是查不出来,只是先前的方向错了。”
这指代的不该是一个人。
而是世家的暧昧和趋同。
敌视焦氏,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