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小心,他倚着木桶边缘,就险些这么睡过去。
咕噜噜——
莫惊春仿若听到了水声。
脚踝上有刺痛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啃噬一般,异常诡异。
脚踝……脚踝上有什么?莫惊春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个地方……好像有着一个不能外露的金环?
分明是泡在水里,脚底却又像是被黏黏糊糊的感觉舔舐过,尤其是掌心的位置,瘙痒得莫惊春猛地睁开眼,哗啦啦在水里坐起身来。
莫惊春警惕地盯着四周,却是没人。
别说是有人了,就只有自己。
陛下重伤在床,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跑来莫府。
……应该,不可能吧。
尽管莫惊春不信,但还是下意识叫了一声,“暗十六?”
“在。”
窗外响起一声低沉的嗓音。
“四周除了我和暗卫外,还有其他人吗?”
“墨痕守在门外,除此外并无他人。”
“……好。”
莫惊春闭了闭眼,再摇了摇头。
他这是……欲求不满?
可是再怎么欲求不满,也不会梦到这奇怪的……
“啊!”
莫惊春急促地叫了一声,声音又快又急,更透着一丝茫然。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神色古怪起来。
刚才好像有人,偷偷拧了他胸前一把,怪疼的。
这总不会是错觉!
莫惊春骤然想起了之前的惩罚,“这通感是跟什么东西通感?”他咬牙切齿地从木桶里爬出来,气狠狠地用大毛巾将自己给包裹住,露出郁闷之色。
您有一个具象化的小人,眼下正在公冶启身旁。所有通过公冶启与小人产生的接触,都会让您产生同等的感觉
莫惊春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黑,阴恻恻地说道“所以,如果他在那边……我也一定会有同样的感觉!那消失的条件又是什么?”
请宿主自行摸索
精怪无能为力。
莫惊春面无表情,只想将精怪掐死。
不,掐死精怪也无济于事。
他该找的是,分明应该卧病在床,却在顽什么小人的正始帝!
…
长乐宫内,本该在歇息的正始帝床头,却燃着一盏灯。
只亮着一处地方。
殿外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摇曳,在风中乱舞。
猩红的烛光拖下长长暗影,显得夜色有些诡谲莫名。
正始帝的腰上垫着极其柔软的枕子,便是为了不触痛他的伤口,让陛下能够好生安歇。他可倒是好,膝盖旁倒扣着几本奏折,还有七八本被丢在地上,凌乱地堆在一起,隐隐约约透着床帐,能看到上面寥寥几行字。
“臣有本奏,莫家……”
多少是和莫惊春有关的事情。
可正始帝眼下的注意力,却不在这,而是炯炯有神地盯着那小小只,正趴在雪白小毛球的“莫惊春”身上。
冰凉苍白的手指抚弄过小人偶的头发,又拨弄着软软的小肚子。
他的神色略有古怪,更显诡异。
正始帝使劲咬着腮帮子,血肉刺激的疼痛,让他露出了疯狂的神色。
若是这人偶当真和莫惊春相连,那岂非他带着走到任何一处,或者咬碎吞下腹中,那他和夫子,便当真永远,不分离了。
正始帝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手指克制地紧握成拳,生生掐烂了掌心,才压抑住这不可控的狂念。
不能吃下去,会疼。
帝王喃喃地想。
但是……
他低头,却是将那小小的人偶,一口含了进去。
吃不行,这总可以吧?
第一百零三章
墨痕大清早起来, 就发现莫惊春的情绪不太对劲。
不只是今日,昨日也是如此。
他在心里想。
他的大腿受了伤,走路稍显局促, 但并无大碍。
受伤回去的时候, 家中娘子曾默默哭泣, 但旋即清醒地说道:“郎君待你不薄, 如今他在官场中沉浮, 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她一边给墨痕收拾着伤口, 一边细心地将灯火移到近处。
“如果眼下你选择退缩,我想郎君不会说些什么, 但往后家中,也便是这样了。”
墨痕父母杵着,脸色有些难看,“就算是再好的前程,值当墨痕拿命去拼搏?这可已经是第二回 了。”
许凤摇着头说道:“如今咱家在莫府有这样的地位, 纯粹是因为墨痕在郎君的跟前,他要退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不然, 外头的人要怎么看墨痕呢?”她不是不心疼墨痕,只是这事不能这么办。
莫惊春前头在他们结婚的时候送了他们那栋宅子,而后又大手笔包揽了婚假的事宜,甚至自从墨痕结婚后, 守夜和调查的事情大多是交托给了旁人,这足以看得出来莫惊春的优待。
总不能享受了好处,却不愿意承受有可能的负面影响。
墨痕在许凤给他上好药后, 艰难地爬了起来。
这换的药, 还是莫惊春在百忙之中请太医院帮忙制作的, 比外头要好上太多。
刚才许凤和父母的争执,墨痕都听在耳中。
墨痕:“郎君待我不薄,如果不是跟在他的身旁,阿耶阿娘,我怎可能在七八年内攒下这样的身家?做人,确实不能这么办。”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却看得出来他的主意。
和许凤是一道的。
尽管那一次和父母不欢而散,但墨痕并不后悔。
他只感谢许凤能够支持自己。
许凤却是笑着将他推了出去,“乐什么呢?郎君是个念旧的人,这几年过去,你看他院子里的人可曾换过?你和卫壹自从到了郎君的身旁,得了信任后,这年年的月俸都在涨。外头贴身的侍从,月银顶天了二两银,可你每月都往家里拿个七八两,还有别的不等的赏赐,这样的待遇,上哪儿寻这么好的主家呢?”
至于那些隐秘和麻烦,许凤是猜到了些。
可不是墨痕,也会是其他人。
而且墨痕在莫惊春的身旁这么多年,就算退下来,又能避开什么麻烦?
这还不如呆在莫惊春的身旁,更有威慑力呢!
墨痕迎着晨曦吐了口气,对上刚从拐弯走过来的卫壹。
“小厨房的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墨痕点了点头,转身朝屋门步去时,低低说了声,“夫子的心情不是很好。”
卫壹不着痕迹地颔首,然后守在了门外。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至少三四天前,他们还处在带伤办事,神经紧绷到极致的危险状态……而如今,却是有闲散的心情。
至少能够欣赏这清晨的朝霞,透着漂亮的黄晕。
屋内,按着以往习惯,应该早就推门而出,在廊下练习拳脚的莫惊春还未起身。
墨痕屈指敲了敲门,“郎君,到时辰了,您该起了。”
好半晌,屋内才缓缓响起了莫惊春迟缓的回应,“好。”
半刻钟不到,墨痕就看到了穿戴整齐的莫惊春缓步而出,他的神色有些倦怠,又不像是休息不好的苍白,隐约中,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眉头微蹙,有些恼怒,但冥冥之中,又有种无奈的感觉。
这是谁惹了郎君不高兴了?
墨痕在心里揣测,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
毕竟大早上的,谁能还没见面就惹怒了郎君?
他轻声说道:“郎君,按照您的吩咐,那事,已经办好了。”
莫惊春忍住揉着胸前的动作,缓缓看向墨痕,温和笑了起来,“麻烦了。”他和墨痕说话的态度还是非常平静,丝毫没有因为情绪而影响到他的脾气。
等到莫惊春吃完早食,天边已经透出一点点微光。
莫惊春抱着斗篷,大步穿过了画廊,上了马车的时候,他顺手将马车内备着的暖手炉递给了驾车的卫壹,然后说道:“你们两人倒是可以再挑选个得用的人来负责来往的事宜,不然平日里,倒还是得你们来驾车。”
他看得出来其实卫壹和墨痕身上的伤势都没好全。
不过莫惊春倒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他身上不少痕迹却也是刚刚愈合。
卫壹笑着说道:“郎君不必担心我们,我等的伤势虽是有些严重,但都是皮外伤,倒是墨痕严重些,可是这几日也能行走,不碍事。”
莫惊春自然知道不碍事,不然之前也不会让墨痕去办事。
只是这马车毕竟颠簸,却是容易颠裂伤口。
莫惊春:“说是这么说,多养养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