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的动作,微微扬起喉咙,那微闭着眼的模样,仿佛在品尝的是无上的美味。
莫惊春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陛下如此……就仿佛在啃着的是自己。
他看着陛下吃得缓慢,却又仔细。
莫惊春“……陛下,您就这么喜欢?”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吃起来,有熟悉的味道。”他不甚得体地砸吧了下嘴巴,勾起个古怪的笑意。
“有点像是,奶味。”
他慢吞吞地舔过唇角,猩红的舌头一闪而过,让莫惊春猛地僵住。
暧昧而诡异的话语,并没有任何的指向,却仿佛在他清瘦的背脊上猛地抽打了一鞭子。
正此时,正始帝却好像是玩够了一般,将筷子丢到一旁,发出清脆的声响,长手长脚舒展了下腰身,如同弓起的虎豹,而后猛地立起身来,笑吟吟地说道“好了,今日寡人也看了不少,就不再劳烦夫子带着,待会家去,且好生歇息。再……”
他的话顿住,缓缓看向莫惊春。
夫子在他起来的时候,抓住了正始帝的胳膊,也跟着站了起来。
莫惊春沉声说道“陛下,让臣看看。”
他方才就一直留意到正始帝的异样,哪怕是在那挑逗的的动作里,也一直存在的,若有若无的僵硬,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那是……
正始帝垂下的眼神极其冷漠,与他方才的话语毫无关联和温度,只是在触及莫惊春的视线时,还是带着温和的口吻在说话,“夫子,您若是不想碰寡人,就不必再勉强自己。”他说着虚伪的,冠冕堂皇的话。
莫惊春的呼吸微窒,但拽着陛下的袖口并未松开,他咽了咽口水,坚持地说道“坐下。”
正始帝耸肩,看着无奈地坐了回去。
他坐得随意,两脚分开,宽大的袖袍垂落在身上,被陛下不甚耐烦地卷了起来。莫惊春走了过去,正巧站在中间,摸索着将正始帝原本被他亲自掩好的衣襟扯开,露出冰冷的项圈。
“夫子,您这可是在调戏?”帝王故意用这语气调侃着莫惊春。
莫惊春冷冰冰地说道“您如果不再说话,臣会很感激陛下。”他深呼了口气,发凉的手指循着项圈的位置摸了一圈,然后脸色微变,更加用力地撕开衣领,裸露出大片胸膛,连着两三件衣裳都被莫惊春给扯开,透出底下暗红的血迹。
项圈的位置顶在喉结,吞咽时,说话时,脖子转动时,这细微的摩擦看着毫无所谓,实际上却是每一次都在磨损着皮肉。
如果一开始莫惊春看到的痕迹,只不过是红肿磨损,可眼下,暗红的血却是藏在项圈底下,缓慢地渗透出来。
莫惊春颤声说道“您这是在作甚?”
正始帝盯着莫惊春微颤的眼睫毛,那就像是一只轻颤的蝴蝶,垂下来的阴影打在眼下,宛若随着呼吸而动弹。他忍耐一般地抽了口气,尖锐得宛若破空,而后用力抓紧了莫惊春的腰身,将人拢了过来,埋在了他的小腹处。
莫惊春手指下意识还是往陛下的脖颈摸去,在碰了一圈后,他有些粗鲁地抓住后脖颈处的豁口。
正始帝猛地捏住莫惊春的手腕。
正按在要害处。
莫惊春死死地盯着正始帝,咬着牙说道“除非您现在将臣当场打死,不然,这个东西,臣是一定要取下来的!”
正始帝好笑地摇头,他怎么舍得碰夫子一根手指头?
一想到这里,他索性散了力气,任由着莫惊春动作。夫子站在他的两腿间,俯过身去,手指在正始帝的后脖颈合拢,然后双手一使劲,将那缺口给掰开,硬是扯开了极大的豁口,让这项圈能够从正始帝的身上取出来。
项圈摘下来的瞬间,不知是被压迫的血脉重新恢复了活力,还是因着陛下不小心岔了气,他捂着嘴闷闷咳嗽起来。那咳嗽的声音并不大,可是莫惊春却听到了紧随而来,在停顿的间隙急促的呼吸声。
莫惊春看着摘下项圈后,正始帝脖颈上的伤痕,呼吸忍不住沉了一瞬,面上却是镇定地说道“墨痕,你去马车内,将秦大夫所调制的外伤膏给拿过来。”
话到最后,声音终究是阴沉下来,透着几分狠厉。
那项圈死死压迫在正始帝的脖颈上,怎可能会没有半点危害?
不管是呼吸还是吃喝,便是极大的威胁!
正蹲坐在椅子上,试图听着屋内动静的墨痕为之一愣,猛地窜下来应了声,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卫壹,小跑着出了门。
他的速度极快,三两下就蹿下了楼梯。
卫壹严肃地起身,走了几步,站在内外交际的地方,“郎君,可需要小的帮忙?”
“不必。”
莫惊春清冷地说道,“你且吃着,不必管我们。”
正始帝闻言,嗤笑了声,“夫子倒是真的将卫壹给收拢了。”
莫惊春的手指落在陛下的脖颈处,肿胀发热的伤处让他呼吸微窒,没有立刻回答正始帝的话。
略等待了片刻,他长叹了口气,在听到外头的动静时,抬脚往门外走去。
正始帝没有拦着他。
墨痕和卫壹两人眼巴巴地守在门外,看到莫惊春出来的时候,那两人的眼神上下就开始打量起莫惊春的模样,确认他没有受伤后,卫壹的脸色微变。
不是莫惊春出事,那屋内还有谁?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谁也没有出事,莫要瞎想。”
等郎君进去后,墨痕下意识说道“我没瞎想啊?”
卫壹淡定,“我瞎想,可以了吧?”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招呼墨痕过来,“没听到郎君说的吗?别瞎想,快坐下罢。”
墨痕磨磨蹭蹭地走过来,那蹙眉犹豫的模样,让卫壹无奈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想说,你便是多想也无用。陛下和郎君的事情,已成定局,至少在年内,是不会有什么变动的。”
他巧妙地掩盖了自己也在多想的事实。
墨痕“可是伴君如伴虎,谁能知道未来如何?我等都是小民,出事便出事了,可要是郎君……那我可受不了。”
他闷闷不乐地看了眼卫壹。
卫壹摊手,“我都出宫多少年了,你看我也是无用。”
两人在桌子底下互相踹着对方。
里屋,莫惊春隐忍地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深深叹了口气。
难道无人告诉过他们,这包间的隔音不行,而外间的隔音,更加没做好吗?
正始帝似笑非笑地说道“寡人可没有欺骗夫子,卫壹这小子贼得很,您收服了他,他就敢为您拼命。”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您送来的那些暗卫,哪个不会为臣拼命?”
他并非是在指责卫壹,只是不太喜欢陛下口中,将卫壹当做物件的语气。只是他也知道,在陛下的眼中,除了寥寥几个,怕都是行走的器具,压根引不起他的反应。
正始帝仰起头,任由着莫惊春动作,那刺痛的感觉传来,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笑着叹息,“那不一样。当初暗卫那么多人,寡人为何独独在这些人中选中了卫壹,一个是他在明处做了两年,伪装起普通的下仆,要比冷冰冰的暗卫合适些,另一个,是这小子的心还没死。”
莫惊春微讶,不过手上的动作没停,只蹙眉观察着陛下的伤痕。
“心没死,不正是好事?”
莫惊春随口说道。
正始帝的眼神微眯,听着夫子顺其自然接上的话,心里有些满足。
他们可是有段时间没有这样随意的问答了,因着之前过分的举动,莫惊春对于正始帝的一切总是万分谨慎,更不愿意主动靠近,“如果暗卫的心还活着,那对被守卫的人来说,不便意味着有可能被收买?”
莫惊春敛眉,轻叹了口气。
那就要将那些暗卫活生生将人,变作是器具。
“呵呵,所以,夫子,您不要以为,寡人派去莫府的那些暗卫,都是可怜虫。对他们来说,这或许便是最好的差事。”帝王看向莫惊春,幽幽地说道,“毕竟您都是给予他们最大的善意。”
莫惊春擦药的动作一用力,换来正始帝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可怜兮兮地说道“夫子,您再按下去,那皮都要烂了。”
莫惊春连忙抬起手,仔细查看着咽喉下的红肿,“您不是在说卫壹吗?扯暗卫做什么?”
“卫壹,像卫壹这类的人,要折服他很难,可要是真的收服了,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以这样的人,活着,比他死了,更有用。”正始帝勾起唇角,“毕竟一个会灵活思考的人,总比一件死物,要更趁手不是?”
“刘昊也可以为您去死。”莫惊春忽而说道,他想起了那个久远到几乎再想不起来的梦,毕竟一想起来,就要再回想那些痛苦的可能,以及莫惊春那还未完成的种种任务,“如果您真的出事的话。”
莫惊春已经绕到正始帝的身后,轻轻压低他的头颅,然后给后脖颈上药,故而也看不清楚陛下的神色,“刘昊呵,如果是他的话,那说不准。若是寡人先死的话,说不得他还会垂死挣扎活着,然后为寡人报仇。”
莫惊春偏头想了想,对于那个刀疤脸的刘昊,还是残留着深刻的印象。
倒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呢?”
正始帝猝不及防地问,“如果寡人死了,如果之前那一次濒临死亡,太医院那群人救不回寡人,夫子会为寡人报仇吗?”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不管是莫惊春,还是正始帝,在醒来后,两人都从不曾提及。
莫惊春抚上额头,闷闷咳嗽了两声,“您觉得呢?”
“寡人觉得?”正始帝笑吟吟的,声音清朗得不染半点尘埃,“寡人觉得,夫子一旦暴怒,或许会非常可怕。可怕到,就连许伯衡都有些担忧呢。”暧昧不明的话语上扬,透着黏糊亲昵的语气。
莫惊春好笑,“臣又不是什么值得记挂的人。”这么多年来,可没有谁会觉得,他是个坏脾气的。
“是嘛?”正始帝仰起头,手指捏着莫惊春的下巴,然后趁其不备地偷了个吻。
两人的位置一上一下,可坐在椅子上深处下方的帝王却半点都没有落下下方,反而露出一种喜气洋洋的张狂,“可我觉得,夫子舍不得我。”
世间事万万千,总归于一个暧昧的词。
——舍不得。
舍得,舍得,莫惊春既舍不得,那从一开始,就已经预见到了结果。
莫惊春低着头,正对着陛下仰起头的姿态。
两人四目相对,莫惊春仿佛透着陛下黑沉的眼眸,看到了另一个天翻地覆的可能。
是了,不求来世,只此一生。
若是就此断绝,再无归路,那何不如彻底闹个洪水滔天,让那一切都落个白茫茫的干净,如何?
莫惊春移开眼,往后倒退了一步,低声说道“陛下,都上好药了。”
正始帝不紧不慢地坐正了身,捏着自己下巴嘀咕着说道“作甚要上药,顺其自然便是,左右又死不了人。”
莫惊春实在忍无可忍地闭了眼,却猛地被勾住衣襟口,拉得人朝着前走了几步。
就见陛下已然起身,这片刻的动作,就已经阻挡不了他灵巧的手指,三两下解开莫惊春的衣领,然后露出那片皙白的脖颈“哈——我就知道,夫子还缠着这个。”
正始帝得意洋洋地看了眼莫惊春,然后勾着手指将围住脖颈的白布给摘下来,落在自己手里,“您不给寡人包扎上吗?”
莫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