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在心里没好气地腹诽,却又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今天晚上,他还没想到那里去,就突然闷哼了一声。
一下子抓住了陛下的手,力求严肃地说道,“陛下,您这是在作甚?”莫惊春的那只手,被陛下的另一只手给扒拉下来,然后顺着水面往下。
“您说呢?”
陛下用力地舔过莫惊春的耳根。
那里已经够红,正始帝巴不得让其更加鲜艳欲滴,恨不得直接咬下来。
莫惊春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到底是默许了正始帝淫邪的动作,只是间或的闷哼声和水波的摇曳,到底是一下下拍打着木桶的边沿,发出难以掩饰的动静。
…
“女郎,天大的好事。”
天光破晓,陈文秀正懒散地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柳红的声音就从窗外传来,第二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悍然地穿透了木门,然后走到了陈文秀的床边。
陈文秀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慢吞吞地缩回来,“柳红,劳烦你告诉我,你这张死鱼眼上,哪里体现出天大的好事这五个大字?”
柳红面不改色地说道“您这是在攻击婢子,您不能因为婢子的情绪较少,就认为婢子是死鱼。”
陈文秀想说死鱼眼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认真一想,她也不知道死鱼眼是什么意思,就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了……大概是真的攻击了?
为了以示歉意,陈文秀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被褥,“所以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柳红“郑天河被抓了。”
“不错不错。”陈文秀敷衍地说道,“他总算被抓……他被抓了!”
她大吃一惊。
柳红看着陈文秀吃惊的模样,心满意足地说道“是的,他被抓了。郑家刚传回来的消息。”
陈文秀蹙眉,“郑家刚传回来的消息?咱们什么时候在郑家也有人了?”除了一个倒霉透顶的郑云秀,可是她和她爹正是要生要死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再私下联系?
“郑夫人亲自过来了。”
柳红欠身说道,“她想见郑云秀。”
陈文秀猛地站起身来,吃惊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这最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够放在后面?!
柳红笑着说道“对婢子来说,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郑夫人要不要见,这取决于您,若是您不想要见她的话,那婢子也会将她回绝。”
陈文秀这才想起来柳红柳叶的出身,他们都是陛下的人。别说是什么郑夫人刘夫人,就算陈文秀想要别的东西,只要是不离谱的东西,纵然她说她要哪个世家权贵的子弟,说不得她们都会给她弄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陈文秀或许还有些戒备这两人,但是时间久了,她反倒是觉得,反正自己已经选边站了。只要她不背叛正始帝,柳红柳叶对她就没有危害。
而且她也有足够正当的利用价值。
虽然陈文秀不知道从前她是做什么的,但是她偶尔看到许多东西时,心里都会冒出来截然不同的想法。譬如她在莫府别庄上弄出来的新农具,在柳红报备上去后,隔了三天,她捧回来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
还是黄金!
就放在一个沉重的小匣子里。
陈文秀最开始拿到的时候,抱着它睡了三个晚上。
果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搞钱。
正始帝牢牢抓住了她的命脉,也让陈文秀意识到,如果她对陛下有用的话,那在她的利用价值还没有被榨干之前,陛下估计是不会让她死。
除非她不长眼地去人家的雷点上蹦跶,那就纯粹是自己找死。
陈文秀咳嗽了几声,将自己膨胀的心收回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可做人还是要有礼貌。这样,你让人去通知一声郑云秀,看看她愿不愿意去见,如果她愿意的话,你就先安排她们见面。”至于她自己,那就不要出面了。
陈文秀总觉得,郑夫人这一次上门,是和郑天河出事有关。
郑云秀对娘亲会亲自上门的事情,也深感诧异。
郑夫人是个非常温良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郑天河就是她的天,所以,当初郑云秀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将此事告诉郑夫人,甚至从未想过要在郑夫人那里获得帮助,而是一心一意自己筹谋着离开。
她不敢保证,郑夫人会不会将她的想法告诉父亲。
那将是毁天灭地的境遇。
不过郑云秀在知道郑天河出事后,挣扎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去见郑夫人。
花厅内,一位漂亮温柔的女子身着一袭品竹色的缎织掐花对襟外裳,正垂头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盏茶,轻轻吃了一口。她的身后,站着一位严肃的嬷嬷,并着另一位俏丽的侍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还有些活泼。
郑云秀在入内后,看到郑夫人坐在那里,便忍不住眼圈一红,欠身道“女儿见过娘亲。”
郑夫人轻轻看向她,眼底带着少许湿润,却是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敢跑出去,已经足够坚韧,怎么见面了,还红着一双眼呢?”
她看了看对面的座位,“坐下吧。”
郑云秀听着郑夫人那说话的口吻,不像是要责备她的模样,当即心下一松,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
“你父亲出事了。”
郑夫人平静地说道“昨夜,京兆府的人带了密令上门,还有一份血书,说是官府的人刚从一处血案现场找到的东西,说是与你父亲有关。”
即便郑云秀再恨郑天河,但在听到郑夫人这么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追问,“此事,与父亲有什么干系?”
血书?
这个词一听就非常危险。
郑夫人看向郑云秀,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京兆府的人强行将人给带走了。而今天早上……你怕是在这女子书院,还不够消息灵通。京城发生了一桩大案,在城东,窦氏的一处宅院,昨夜突发大火,是京兆府的人连夜将火给扑灭了,等到他们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座宅子里,一共有二十九具尸体。”
郑云秀喃喃地说道“他们全部都烧死在里面了?”
“又或者,不是被烧死的呢?”郑夫人轻声说道。
郑云秀耸然一惊,连声说道“阿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被烧死的……您的意思,他们是被杀死的。可您刚才说,父亲是昨夜被京兆府的人带走的……难道,此事,和父亲有关?”
“不知道。”郑夫人语气平和,看着郑云秀摇了摇头,“被烧死的人里,一共有五六位窦氏族人,其余的都是世家子弟……当然,还有两位世家女,以及平康坊内,被请过来做客的几位大家。”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场普通的宴席。
可是郑天河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郑云秀不自觉地代入到自己,只觉得其中甚是荒谬。
“阿娘,您可看过那份血书是什么?”
郑夫人平静地说道“看过,那上头的字迹仓促,应当是在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写就的,上头控诉,郑天河伙同窦氏几位族人,一起在京城中散播谣言,惹来官府的追查,结果郑天河心狠手辣,为了以除后患,派人杀了他们。”那上头还有赤红的血手印,看起来异常触目惊心。
“这不可能!”
郑云秀忍不住摇头,“父亲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会留下后患的事情,这怎么……”她并非觉得郑天河不会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情,而是觉得他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如果是他做的事情,必定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七分真三分假的东西,最是让人容易混淆。”郑夫人摇了摇头,“问题不在于这件事情,是不是你父亲做的问题,在于你父亲曾经真的做过另外一桩事情。”
郑云秀脸色大变。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莫惊春。
…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这天上阴沉的天色总算忍不住耷拉下脸,将那银河之水猛地倾盆倒下,仿佛天上破了个洞,哗啦啦往下着暴雨。
女子学院连书都不上了,正站在廊下看着天上的雨色。
因为接连不断的雷鸣声,太过强烈。夫子站在学堂里说话的时候,后面的女学生都听不到他在讲些什么。
这样的讲课效果不要也罢,陈院长索性让大家都下了课,高高兴兴地玩起水来,只是不许她们闯到雨中,免得受了寒。
“她们都回来了。”陈文秀站在郑云秀的身边,笑意浓浓的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莫尚书的动作这么快。”
昨夜刚传出去的消息,今日就已经有了结果。
不管郑天河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可是女子书院丢失的那三个人却的的确确回来了,虽然其中一人是被抬着送了回来,可好歹人还活着。
郑云秀喃喃自语,“虽然是好事,可我心中却有些担忧。”
陈文秀“担心你的父亲?”
郑云秀苦笑着说道“我也不担心他,其实这对我来说,更是好事一桩。可是对郑家,就未必是如此。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郑家有今日的地位,多少是靠着他的筹谋,如果他真的出事……”
“靠着你父亲去刺杀陛下的筹谋吗?”陈文秀好奇地说道。
这话忒是直接,一下子撕开所有的遮掩,让郑云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片刻后,她无奈地说道“谁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那些仅仅只是牺牲了几个子弟的世家们,当真只是这些子弟在筹谋着刺杀的事情吗?那可真真是未必。如果没有家族在背后的默许,如果没有世家的背书,他们未必会有这样胆大包天的胆量。
这群世家是如此,那郑家,也或许是如此。
陈文秀平静地说道“谁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有什么意义吗?你父亲既然会入狱,要么,他是个替死鬼,要么,他输了,要么,他触犯了不该触犯的禁忌,以至于庄家不想玩了……这种种考究,你愿意选择哪一个,不都是看你自己吗?”她拍了拍郑云秀的肩膀。
“你父亲既然进去了,那短时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如今你要是想要回去,那也没关系。你的阿娘不是与你说过,若是你愿意的话,她可以将你送去娘家……就算后面你父亲还能再出来,可是这么遥远的距离,他就算是想对你下手,那也是不能够的。”
郑云秀迟疑地说道“您打算赶我走吗?”
陈文秀诧异地看了几眼郑云秀,淡笑着说道“难道你还在我这苦地方呆习惯了?要知道,这里可都是粗茶淡饭,就算是你出身高贵,在这里也没什么特殊待遇,还得给那些学生上课,怎么想都不划算吧?”
郑云秀摇了摇头,看着屋檐垂落的雨水。
那轰隆隆的雷声特别吵闹,为了听清楚彼此的声音,她们必须靠得很近,这才能够听到对方的声音。她低声说道“我过去自诩聪慧,可是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枚无用的棋子,不管是对郑家,还是对曹刘来说,我那所谓名誉满京城的名声,其实半点用处都没有。我突然觉得我过去那十几年的时间,都过得愚钝而贫乏。”
陈文秀微讶,看向比她高了一头的郑云秀。
“我突然觉得,留在这里做个教书先生也不错。”她笑着说道,“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陈文秀嘀咕着说道“再过几年,你就未必好嫁了。”
她倒是不在乎,可是她也清楚这闺名对女子来说多么重要。
如果只是短暂在女子书院住下,那未必会惹来麻烦。可要是像郑云秀这般,再长久待下去,这里不只有女子,还有教书的男子,如此一来,肯定会有损郑云秀的名誉。
郑云秀笑吟吟地说道“眼下郑家出事,我便是想嫁出去,也没人敢要我呀。”她略带撒娇地看向陈文秀,“难道院长不想我留下吗?”
“留留留……”
陈文秀没辙,跟小鸡啄米似地说道。
一个大美人凑在她身旁撒娇,这骨头都酥掉了,不答应也是不可能。
陈文秀抹了把脸,这要不说美人关难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