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406章

  …

  “是吗?”

  莫惊春在起身的时候,就收到了魏王离开的消息。他站在铜镜前整理着衣裳,淡淡地说道:“卫壹,你怎知道得这么快?”

  卫壹的脑袋从窗门冒了出来,“郎君,暗十一刚从外头回来。”

  莫惊春挑眉,“歇息的时候,他也去办事?”

  这几日,可不是暗十一轮值的时候。

  卫壹摇了摇头说道:“郎君,小的拜托暗十一去查坊间的传闻,所以这几日,他有些早出晚归。不过,听说,最近民间,似乎不再那么热衷于说起您和陛下的事情了。”

  莫惊春有些神经质地扯着领口,刻板得要求它熨帖下来,这才移开眼。

  “怎可能一直在说我俩的事情。”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来来往往,一直都只有这件事可以说嘴,那岂不是无聊得很?”

  从前闲暇的时候,莫惊春也不是没去过西街走走,对于普通的百姓交往闲谈时的习惯,多少也了解一些。

  一件事再有爆点和奇怪之处,可总不能照着一日三餐的量给吃。

  除非还有更深可以挖掘的事情,不然久而久之,也就平息了些。当然,这只是在京城附近,至于各地的传闻,那只得说是在逐步扩散出去,许是在半年后,偏远的地方才将将知道此事,又将此事当做是趣闻或者厌恶之事来谈,也是说不准的。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之所以这么快速消退下去,主要还是京城中接连爆出来大大小小的事情。”

  莫惊春的眼神有些茫然,“最近京城里,还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倒是有些好奇。

  对上郎君那双清亮的眼,卫壹本来兴致勃勃的八卦心一下子就浇灭了,不敢表现得那么兴奋。

  他讪笑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都是些后院里的事情,比如说,王侍郎他的家里,正娶了第十八房小妾,结果这小妾嚣张得砸破了正妻的脑袋,被正妻拖去了祠堂给活活打死了;比如,平康坊有两位花魁在争夺头牌的声名,结果有一夜,她们两人正在庭院中对弈,不知怎的,居然变成蝴蝶飞走了;还有,听说静明湖里,有水怪,已经有好几个人被拖下去水,险些救不回来……”他的记忆力倒是不错,吧嗒吧嗒地将之前听过的饭后杂谈全都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平时若是爆出来,京城中都会热议一段时间,结果在这短短一二月间,这样的事情,居然接连出现了十几起。

  如此之频率,如此之诡事,只能力压了之前皇帝与他情人的绯闻……

  皇帝喜欢男人怎么了?

  公冶皇室这么些年下来,也不是没有好男色的皇帝。

  而且眼下这皇帝怂得很,追了好几年,这情人都还没追到手,还不如吃吃静明湖的水怪那个趣谈,那可真是恐怖得很哟,听说隔壁那条街道上的张三,就是死里逃生求得一条性命,不然都要被水怪活生生扼杀在湖底。

  哎呀呀……

  莫惊春默然。

  他立在铜镜前,从卫壹的讲述中,品尝到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被安排”的味道。

  那个人,可还将这舆论,把弄在了掌心。

  莫惊春垂眸,将腰带环上,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卫壹,你做得很好。不过此事不必再追查下去了,毕竟……诸事,都逃不开陛下的眼。”

  卫壹微愣,紧接着蹙眉。

  旋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然后冲着莫惊春点了点头,悄然离开。

  莫惊春叹了口气。

  看来,郑天河是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

  “砰砰砰——”

  一块定型的木块飞了出去,险些削过席和方的发髻,害得他惊愣在了当场,还得是墨痕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勉强回过神来。

  莫惊春浑身湿汗淋漓,袖口微微撸起,正用力地把住木桩,喘着气看向席和方,“没伤着吧?”他刚才没收住力气,居然将练习的木头打飞了出去。

  “没事,只是差点。”席和方愣愣地说道,“莫尚书,您好像比以前……”他站在灯火通明的武场里,看着穿着便于行动的短衬、露出犀利与锋锐一面的莫惊春,总觉得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在莫惊春身旁的人,许是因着日积月累的缘故,并且他们身在其中,也未必能看得明白。

  而对于席和方这种,多少清楚莫惊春的秉性,但又不是时时都能见面的人来说,莫惊春的变化,那可真是太大了。

  就像是一瞬间从 “静”到了“动”。

  莫惊春喘了口气,心知那是因为发情期的影响,他的性格逐渐外露,而且在面对各种事情时,更加独断专行,透露出几分暴躁和凶狠的意味。

  他也清楚自己的变化,但暂时还无法遏制住。

  至少,目前莫惊春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倒霉的是,正好在这些天,正始帝都忙得有些脚不沾地。

  不管是前朝接连而来的军务,还是大将长平提及的水军剿匪的事,再加上有几处在闹灾,这一来二去,虽然说不是什么焦头烂额的坏事,但也未必能够轻松得下来。

  莫惊春忍了忍,再是怎么急切,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断正始帝。

  他的本性可还没被侵蚀至此,做不出这么猴急且不顾大局的事来。

  所以,莫惊春竭力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在了武场。

  席和方看着逐渐松缓下来,正微笑地看着他的莫惊春,再察觉不出什么分别来,便也将心中的感觉当做是的奇怪的错觉,立在树下和莫惊春说话。

  这树顶上,正挂着两盏灯笼,勉强照亮了他们站着的地方。

  莫惊春淡笑着说道:“让我来猜猜看,你这一次过来,是和窦氏有关?”

  席和方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您说得极是,窦氏确实派人来找过我们。”他看起来像是很高兴,但是莫惊春从他的话里,其实也听不出多少高兴的意味。

  “他们主动来找你们,应该是为了之前城东的事情。不过此事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找上你们……是因为嫡系血脉,基本上都……”

  莫惊春微蹙眉头,一边说,一边思忖着。

  席和方点了点头,“其实之前窦何唯他们锒铛入狱的时候,窦氏就已经损失惨重。毕竟失却了风骨,失去了名声,其实远远比失去那些藏书,还要来得痛苦。窦氏藏书的事情拖了好几年了,京城中留在这里的,本来只是几个分家的人,便是为了及时知道情况罢了,但是年前的时候,这批藏书的数量,不是已经找得七七八八吗?所以窦氏就派了好些个本家的人来接手此事,谁成想……”

  嫡系的人,居然大部分都葬身在火海里。

  “嫡系的人都死光了?”

  席和方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但他被吓疯了,最近别说是离开房间,就是连床也不肯离开。和翰林院,恒氏,官府交接的时间近在眼前,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主事者,分家的人不敢自作主张,所以就找到了窦原头上。”

  窦原的血脉纯正,是窦何明之子。

  而当初如果窦何明没有出事的话,他就是铁板的下任宗子。尽管窦原因为窦何童和窦何唯的事情,已经和本家几乎没有了联系,但是……他的名字,可还在族谱上。

  莫惊春不知道,窦原在看到窦氏族人来寻他的时候,会不会有滑天下之大稽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倒是也觉得有些荒谬。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那你来寻我,是希望我帮忙将那些骚扰的人拒之门外,还是……”而且,为何窦原不亲自过来?

  此事,本来和席和方,该是没有关系的。

  席和方沉默了片刻,无奈地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说道:“其实,窦原不会有别的选择。”

  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他对窦氏还是留有眷念。

  他不比席和方。

  在窦何唯的事情被揭露前,窦氏在窦原看来,都是一个异常温暖的避风港。只是谁成想,一夕之间,就被敲破了所有的温情,一切都覆灭了。

  莫惊春微蹙眉头,也不是不能理解窦原。

  但是。

  “他今夜没来,是因为窦氏,便是在今夜上门的。而他,已经跟着窦氏的人一起回去,正在商议如何解决。”莫惊春淡淡说道,“他肯定邀请了你。”

  席和方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再回去了。不过兄长说,他回去,也不是为了讨好族中那些人而回去,他回去,是带着要回到顶端的念想回去。”说到这里,席和方释然地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觉得,如果是他来做宗子的话,那窦氏往后,或许会更好些。只是我大抵还是有些舍不得,所以……”

  所以,才忍不住为了这小小的事端,莽撞地登门拜访。

  许是因为,当初席和方就是在莫惊春的力挽狂澜下,才没得出事。

  这使得他对莫惊春,多少有些雏鸟般的依赖。

  莫惊春淡笑着说道:“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他也做出了决定,就不必再犹豫了。”他将擦汗的巾子放到一边,对席和方说道,“来都来了,可要与我手谈一局,试试我的棋艺可有进步?”

  席和方眼前一亮,自是答应了。

  莫惊春回去换了衣裳,已然能够坦然地将陛下的里衣贴身穿着。

  这能安抚莫惊春那麻烦的本能。

  虽然随着几次清洗,那上面的味道已经有些微乎其微……但是嘛,莫惊春别的没有,眼下,正始帝的衣裳,难道还怕没有吗?

  莫惊春那屋,眼下可是连墨痕和卫壹都不得进去。

  暗卫都得在屋檐上趴着。

  不然,莫惊春那突破天际的嗅觉,就连横梁上躲着个人都能闻得清楚,继而开始暴躁起来。

  ——他做的窝,进了第三个人!

  那种狂怒的感觉,莫惊春不想再体会第二回 了。

  …

  啪嗒——

  棋子落下。

  莫惊春的棋艺其实尚可,但他也不怎么喜欢下棋。不过席和方的技巧却是精妙,许是有些天赋在上头,每每总能突出奇兵,让人讶异。

  接连下了三盘,倒是有来有回。

  不过莫惊春还是输居多。

  席和方笑着说道:“您比起从前,可是大有进步。”

  这话由着席和方来说,似乎有些逾越本分,但是从他们两人的棋艺来说,倒也勉强可以说得上不错。

  墨痕悄悄地给他们送来宵夜,却也说明了眼下这时辰不早。

  他们两人这才惊觉时光的流逝,毕竟下棋的时候,一旦开始钻研其中的精巧,便会不知不觉地忘记时间,而且这来了三盘,自然是晚。

  莫惊春:“不如便留下,明日我让人早些唤你起身。”

  明日可不是席和方的休沐。

  席和方连忙说道:“这怎么能行呢?我这便离开,免得打扰了您安歇的时辰。”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拖到这么晚,忙弹了起来。

  两人正在客套着说话时,门窗外,复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击声。

  笃——

  笃笃——

  “在说什么呢?竟说得如此忘乎所以,不如教寡人也听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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