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423章

  如果有选择的话,莫惊春肯定是想要他们几个闭上嘴巴,最好不要再吸引陛下的关注。

  “陛下。”

  莫惊春及时地在陛下的注意力偏转之前,叫住了正始帝。

  “陛下,您之前不是说,明春王的事情兹事体大,要给他留一条命吗?”莫惊春平静地说道,仿佛没有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恐怖,“眼下将他折腾成这样,您虽是发泄了一口气,可是这司法公正上,薛青怕是要唠叨您了。”

  正始帝没有说话。

  他只是打量着莫惊春,那偏执的眼神,让人有些恐慌而茫然。

  有点熟悉。

  莫惊春在心里想,陛下的这个状态,看起来可真是有点熟悉,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问题,可总让莫惊春莫名想起当初,想起最开始,正始帝还没有成为皇帝之前,那一次在长乐宫前的发疯……陛下便是有点像是现在这般……

  莫惊春的念头还没有思忖完毕,就看到正始帝猛地冲了过来。

  那沉重湿腻的身体压在莫惊春的身上,他脚底用力,这才勉强卸掉了冲击的力道,没将两人都摔倒在地。饶是如此,莫惊春还是踉跄了几下,才站定了步伐。那湿腻腻的血腥味沉沉地压在莫惊春的衣袖上,浓重得让他忍不住闭住口鼻,就看到压在他身上的正始帝缓缓地低下头,冰冷的鼻子蹭了蹭莫惊春的脖颈。

  湿凉的,痒痒的感觉。

  咕咚——

  莫惊春仿佛听到了正始帝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在侵吞着莫惊春的气息,又像是在辨别、嗅闻着什么,好半晌,陛下又蹭了蹭莫惊春的脖颈。

  这敏感的感觉,让莫惊春忍住抖动了一下,声音复低了低,“陛下?”

  正始帝没有反应。

  糟糕。

  这不对劲。

  莫惊春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正始帝已经开始得寸进尺。

  他并不满意莫惊春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遮盖住了他的气息,已经开始上手撕开莫惊春的衣袖,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莫惊春的外衫已经被撕得七零八碎,让他猝不及防,差点就当真被剥了开来。

  莫惊春反手握住陛下的手腕,大惊失色,“陛下!”

  “陛下——”

  莫广生的声音恰在此时响了起来,从道路的尽头传来。

  莫惊春的心中一突,总觉得有些不妙。

  但他也来不及多思,莫广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他看到牢房这凌乱不堪的画面,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双视线往边上扫去,在留意到莫惊春和正始帝那“难舍难分”的模样后,他立刻转身喝止住了那些还在身后的人,不许他们再跟上来。

  别的不说,光是莫惊春和正始帝眼下的模样,就会不适合更多的人看到。

  而这牢房内的狼藉和危险画面,不管是谁,都要胆颤心惊备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在战场上见多了血肉模糊的场面,饶是如此,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更别说是这些人了。

  莫惊春听到莫广生在阻止的动静,双手搀扶住陛下,逐渐将他扶了起来,小声说道:“陛下,您还好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去摸正始帝的额头,但陛下往后仰头,避开了莫惊春的动作。

  但他也不肯远离,就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莫惊春。

  在莫广生踏足这牢房的时候,正始帝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下子冲了过去,那疯狂阴鸷的模样,像是不允许任何踏足此间。莫广生猝不及防和陛下交手,愣神之下,被连踢打了好几下,只觉得胸口沉闷,差点要吐了口气。

  莫惊春见状不妙,也跟着拦在了两人的中间。

  正始帝阴冷地看着莫广生,那阴鸷幽冷的眼神,像是要撕裂了敌人一般。

  莫惊春顾不得那么多,抬手去抓住正始帝的胳膊,而后是肩膀,然后他的手掌盖住了公冶启的眼,声音冷静,但仔细听来像是有少许的轻颤,“陛下,陛下,您醒一醒,臣在这里,您可不是在那些恼人的梦里。”他顿了顿,然后声音更低沉了些,“到底是梦,和眼下,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莫惊春主动地抓住陛下的另一只手,然后将他的手指抵在自己的脖颈旁,那鲜活跳动的气息,可是作伪不得。

  莫广生原是挨了打,还没回击的时候,就被莫惊春给拦了下来,眼下又要看着陛下和莫惊春的亲密互动,这眼神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只能在心里幽幽地吐槽,怨不得莫惊春都不想在旁人面前和陛下接触,这……未免也太过亲密了些。

  他又看了看,莫名耳根有点红。

  那岂非是在私下才可以耳根厮磨的亲密?

  莫惊春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陛下是陷入从前的那种疯狂,那只能尽快将正始帝从那种状态给拉出来,不然,接下来还会再发生什么,那可就不可而知。

  至少明春王这条命,怕是保不下来了。

  正始帝在双眼被莫惊春盖住后,又陷入了安静。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暴起,都是他们的错觉。

  手指起初是轻柔地按在莫惊春的脖颈处,紧接着便是重重地压下去,似乎是在贪婪地感受着那其中的不同。而后,莫惊春感觉手掌下的人沉重地喘息了起来,仿佛是在经历一场无望的噩梦,那紧绷的杀气,刺激得莫广生浑身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冒了出来,不住地打量着那站在一处的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兵器。

  这种疯狂的暴戾残忍,有时候甚至不逊那些久经战场的将军。

  莫广生恍惚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在边关大漠,在被群狼包围时,那为首的头狼便是如此残忍而疯狂地盯着他们。那些失去了理智,在冬日没有食物的群狼,便是怀揣着这样残酷的暴戾。那种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只会让人忍不住操起兵器,心中惴惴不安。

  正始帝长长吐了一口气。

  “莫惊春。”

  他沙哑地说道。

  这三个字一吐出来,莫惊春心中就忍不住松了口气,可是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反而更进一步,“陛下?”

  “夫子。”

  还是正始帝的声音。

  有点疲倦,又有点好笑,“寡人能连您都认不出来吗?”

  莫惊春:“陛下刚才不就是认不出来吗?”

  他可没有给陛下掩饰的余地。

  正始帝沉默了一瞬,顶着那双被莫惊春所遮挡的眼睛,“寡人不过是做了个梦。”他笑了笑,但是这笑声听起来,却是有些难听。

  “梦是假的。”莫惊春的声音软了下来。

  他有些猜到,陛下有可能做了哪些梦,但因为可供猜测的实在是太多,一时间,又无法确认究竟是哪处引起的问题。

  正始帝呵呵,“说不得,这也可能是真的呢?”

  莫惊春沉默,然后松开手,看着陛下 依旧猩红阴沉的眼,平静地说道:“就算是真的,那能真过现在吗?”

  正始帝的手指仍然按在莫惊春的脉搏上,那突突跳动的血脉,才是最鲜明的存在。

  正始帝用力了一瞬,仿佛是想要将莫惊春往怀里拽,但只在这一刻,下一瞬,他就松开手,冷冰冰地扫射这牢房内的其他人,包括莫广生,都只得了正始帝冰冷的一眼,而后,他才终于看向那还在架子上苟延残喘的……人。

  陛下的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他怎么还没死?”

  莫惊春:“……”

  他正要说话,就听到那宛如血人的明春王嗬嗬笑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忒是古怪,“公冶启,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所爱之人皆死,我诅咒你所坐之位坍塌,我诅咒你遗臭万年,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被钉在无字碑上,千年万年,受人唾弃!!”他嘶哑的,痛苦的,疯狂地发出这般呓语。

  莫广生微微皱眉,只觉得明春王这诅咒好生没道理。

  这岂不是将莫惊春也给卷进去了?

  锵——

  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后,便是破空声。

  一把佩刀贯穿了明春王的心腹,狠狠地扎穿了其后的木架,甚至还能看得出来莫惊春的力气多大,这才让长刀在贯穿了心脏后,钉在木架上仍然微微晃动。

  明春王甚至来不及再说些什么,直接一命呜呼。

  莫惊春收了手,冷漠地看着死去的明春王,不紧不慢捋了捋袖子,平静地说道:“臣以为,明春王所言,实乃虚妄,陛下还是勿听为妙。”

  莫广生:“……”

  他看了眼明春王的尸体,又看了眼莫惊春,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可和他之前所说的话不太符合吧?

  子卿,你上一刻,不是还在劝说陛下,要给明春王留下一命吗?

  怎么动手得这么突然,让人无话可说。

  正始帝慢吞吞地打量着莫惊春,那眼神看起来有几分怪异。但很快,还没等莫惊春看清楚那是怎样的神色,就听到陛下说,“夫子,之美,你们两人暂且出去。”他回头看着明春王的尸体,“寡人还有事情要做。”

  莫惊春一言不发地率先离开。

  莫广生稍后了一步,只是盯着莫惊春离开的背影,然后对正始帝说,“陛下,子卿从前一直都是个快意恩仇的脾气,但是,这般模样,卑职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还望陛下包涵。”他丢下这话,立刻就跟着莫惊春离开。

  正始帝微蹙眉,总觉得不爽。

  他的眼底猩红一片,浓黑的情绪越发涌动。

  莫惊春的好与不好,他当然知道,何须莫之美在这里多言?

  …

  莫广生在牢房外面道路的尽头找到了莫惊春,只见他虚虚倚靠在墙壁上,暧昧昏黄的烛光打了下来,明明灭灭,看不清楚彼此的神情。

  但莫广生还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可是有好久没有看到你那么冲动的样子了。”

  莫惊春闷声闷气地说道:“我没有冲动。”

  莫广生哈哈大笑,“你还说你没有,当初,是谁在自己十岁的时候,就将十来岁的地痞流氓打破了头,当时跟过去的家丁都吓了一跳,都拦不住你这暴起的小脾气。”

  莫惊春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莫广生笑吟吟地说道:“和家里不分家就是这样的倒霉事,家里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是过了二十年,我还是可以脱口而出,说出你当时的英勇……”

  莫惊春总算是被他揶揄得不耐烦,“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得了,何必这样扭扭捏捏,拐弯抹角?”再说下去,莫惊春都生怕自己直接一记老拳直接过去。

  莫广生轻咳了一声,严肃着脸色说道:“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见惯了死人,可是方才牢房内的施虐,还是超出了莫广生的预料。仿佛陛下陷入了疯魔的状态,不然,那些个官员不会吓破了胆,哆嗦成那个德行。仿佛正始帝变成了恶鬼。

  莫惊春敛眉,“陛下有时候脾气会暴躁些。”

  莫广生奇怪地说道:“那可不只是用暴躁来形容的。”

  莫惊春无奈,看向他,“你都知道我不会说,为何还要问我?”

  都是自家兄弟,哪里不知道彼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不会知道,什么情况下莫惊春会说,什么情况下,莫惊春只会一言不发?

  但莫惊春也清楚,莫广生会好奇也是正常。

  毕竟刚才莫广生已经看到了全部的事情,他不可能会漏过那些端倪。不然,他刚才何必要阻止其他人?不便是在看到屋内中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拦下更多的知情人吗?

  莫惊春叹了口气,“外头怎么样了?”

  莫广生:“我刚才进来前,就隐约听到了动静,可能宫内来人了吧。”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在摇曳暗淡的烛光下,他们两人勉强才看得清楚,那小跑在前头的人,赫然是刘昊。

  只见他的神色焦急,但在看到莫惊春平安无事地站在此处时,他忽而一松,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正经地说道:“莫尚书,莫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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