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退婚边恋爱 第2章

  “总提他做什么,”江熙沉接过纸包,转头就要走,又忍不住折回去,指着他道,“别再出茬子。”

  老板小鸡啄米般点头:“一定一定,东家您慢——”

  他话音未落,门里忽然钻进来个俊秀少年。

  江熙沉和老板对视一眼,老板立即噤声,摆出热络的笑容来:“客官买点什么?”

  少年扫了眼柜台前的白衫男子,他原先大约是在和人说话,所以掀起了斗笠下垂下的白纱,少年冷不丁愣住了,痴痴地望着他,老板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才猛地回过神,低下头,脸红得厉害。

  老板道:“客官要买些什么?”

  陶宪思路全无,丝毫不敢看江熙沉,在柜台上扔下钱袋,朝江熙沉所在的方向胡乱划拉了下:“我……那个,唔……给他的。”

  话没说完就红着脸跑了。

  “诶——!”老板拿着钱袋在门内冲那少年喊,少年却头也不回,跑得眨眼没影了。

  老板拿起那个钱袋,茫然地看向江熙沉:“什么情况?”

  那钱袋鼓鼓囊囊的,分量很沉,银子绝不会少,少说有二三十两,都够普通百姓用上好两年了,就这么随手扔下了,还说给江熙沉。

  “我看看。”江熙沉朝那人离去的方向望了眼,疑惑伸手,老板会意,将钱袋递给他,江熙沉接过,修长冷白的指拉开绳带。

  他将里头的碎银子都倒在了柜台上,捻起一两粒揉捏一二,道:“这银子上没有油光,也没被摸磨光滑,不是倒了多次手的,是自家整银子出门前刚剪的,他应当极有钱。”

  老板纳闷道:“那也只能证明他家里有整银子,不能证明有钱呀?主子您看,这钱袋料子不好,最便宜那种……”

  老板两手拿着钱袋,稍稍拨开钱袋,指着上头一处勾丝道:“这都开线了。”

  江熙沉摇头:“那少年明明是极在意旁人看法的,刚不敢看我就是,但有这么些银子,却没给自己换个更好的钱袋,身上衣着也都是老旧料子,扔出这么个劣质钱袋也不羞赧,他是有底气的,所以是装穷。”

  老板愣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江熙沉眉眼弯起:“还有,他可能有点问题。”

  老板一警:“这又怎么看出来的?”

  江熙沉没说话,拨弄着碎银子,没一会儿就挑出十几个碎银子拼出了个银锭子的形状。

  “你看。”

  老板探头去看,的确如江熙沉所说,这是个完整的银锭子,是自家整银锭子剪的,不是碎银倒手。

  “那为何……”

  江熙沉一笑,捏着那个银锭子,努力维系着它,叫它不四分五裂,慢慢把银锭子翻了过来。

  老板惊呼一声。

  银锭子底下正中央那个敕造官印是缺失的。

  大殷各地官府自造银子,各地的银子底部会铸各地的官印。

  明明是一整个银锭子剪的,却偏偏没有官印。

  是故意剪掉了,不想让人得知银子的来处。

  老板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主子。

  果然没有银子倒过江熙沉的手辨不出破绽的。

  “扮猪吃老虎,底细深着呢,”江熙沉莞尔,“也亏是落我手上了,没空深究。”

  江熙沉过到一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洗了把手。

  他嫌银子脏,碰了必洗手。

  江熙沉指着那钱袋:“这东西收好,改日若见着了,你还他。”

  老板点头,东家不说富可敌国,富甲一方还是有的,又怎会贪这来路不明的几十两,就是说给他的,那也不要。

第2章 我要退婚

  陶宪回来了,薛景闲随口道:“如何?”

  陶宪没说话。

  薛景闲回头望了眼磨磨唧唧跟在身后、一脸扭捏羞恼的少年,一乐:“有这么漂亮么?”

  陶宪心道自己真是丢死人了,实话实说道:“天仙下凡。”末了嘀咕了一声:“他肯定要笑我了。”

  ……他见了他一眼,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别扭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少爷为什么要请他……”

  “待会儿要回薛家了,人多眼杂,那银子什么来路?以防外一,用出去毁尸灭迹。”

  陶宪了然,主子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陶宪知道他要去的地方,点头不再跟着。

  天已经半黑了,薛景闲七绕八绕避过他人耳目,最后钻进一条深巷,进了一处僻静别院。

  别院外头瞧上去朴素的很,甚至有些寒酸,一进去,却亭台水榭,假山奇石。

  薛景闲被自己人领着往里去,到时宴席已在厅里摆好了,菜肴丰盛,酒浆醇美。

  朝中几位赫赫有名、旁人一生不得得见的大人齐聚于此,见他来了,一人哈哈大笑:“逸安,你这名声倒是越描越黑了,野种加软饭,再多点什么,我等也是丝毫不奇怪了。”

  逸安是薛景闲的表字,因为没有老子给他认真取字加冠,他又懒,所以把自己名字里“闲”的意思“安逸”倒了过来,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字——逸安。

  被这样开涮,薛景闲作揖道:“声名在外,惭愧惭愧。”

  他说的是惭愧,却面不红心不跳,甚至还有点缺德的受用。

  几位大人都知道他脾性,一时哈哈大笑,他们见他过来,立即起身相迎,薛景闲回礼,有人要他往主坐去,薛景闲摇头,他向来随性,挑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宴席便开了。

  年过半百一人神色微微紧张,第一时间问:“老师身子可康健?”

  其他几人立即看了过来。

  薛景闲笑道:“硬朗着呢,走之前还特地叮嘱我要好好问候几位大人,还给带了话,说都记着,想着你们呢。”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脸上浮现了轻松的笑容。

  几人的老师是曾权倾朝野的前内阁首辅。

  十几年前,他们都是太子党,后来太子暴毙,太子党备受打击,一蹶不振。

  因太子一事,圣心又失,首辅大人“体面”地自请告老还乡,回了老家岷州。

  而首辅大人当年的几个徒弟,隐藏的隐藏,假意改投他人的改投他人,终是在朝中扎下了根,经过十几年,混到如今这地位。

  就是眼前这几人。

  薛景闲则是首辅大人亲手养大的学生。首辅大人膝下无子,薛景闲自小被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指望他带他们重振太子党当年的荣光。

  这些年他们和老师分隔两地,都是薛景闲在中间代为联络,指点他们行事,薛景闲年纪尚青,却青出于蓝,让他们心服口服。

  一位大人道:“逸安,此番回来,可是时机已到要趟这趟浑水了?”

  另一位大人忧道:“我瞧着眼下二皇子和三皇子却还不太明朗,那几个小的,也明显差点火候。”

  薛景闲无奈道:“逸安亦是这般想,原先是计划着明年开春再入京的,谁承想……”

  一位大人闻言笑了,奇道:“莫不是来成婚的?逸安啊,没想到你也过不去这一关啊。”

  几位大人都笑了。

  薛景闲摇头:“我是来退婚的。”

  此言一出,几位大人都愣了。

  “退婚?”

  一人以为他久居岷州不甚了解,有所顾虑,道:“你且放心,他好得很,我见过的,京城可难找到比他门第还高还温柔体贴的主君了,他性子是沉闷了些,可能不太合你的意,可娶妻娶贤嘛。”

  大殷有一种男子可生养,外头为了区分,普遍叫他们叫公子。

  这种男子一般身量要比寻常男子要小些,多纤瘦,一开始地位较低,富贵人家一般不会娶回去做正君,但纳个妾还是常有的,后来因为当今圣上独爱公子,前后纳了许多位,盛宠不断,地位才慢慢好起来,眼下男子娶公子,外头的反应已经十分正常。

  另一人道:“是啊,他父亲油滑,到现在都忍住了没撒鹰站队,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

  一人面相明显有些风流,咳嗽了声道:“其实温柔不温柔、家底不家底的倒还是其次,主要那位的模样……那真真是……”

  他看向座上其他人,几个老成持重的居然也都咳嗽一声,为老不尊地点了下头。

  “和你真是神仙眷侣,你若是瞧上一眼,不可能不喜欢的。”

  以貌取人,人财两失,但薛景闲当然不会当面反驳:“这先放一放,”他只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大人们可知晓,他为何非要嫁我?”

  一人道:“约末是不想嫁入皇家,想把自己尽快嫁了,毕竟二皇子三皇子都十分中意他,老皇帝也向他父亲问起过他……”一人咳了一声。

  其他人愕然万分地看过来。

  那人汗颜道:“……我同他父亲私下关系不错,他同我说过,说他没肯,打太极糊弄过去了,不然估计早进宫了。”

  众人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老皇帝上了年岁后,越发喜欢年轻的,不过他身边佳人甚多,再加上江熙沉父亲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也绝不会强求。

  ……不想嫁入皇家。

  薛景闲摩挲着酒樽,这他当然也想过了,毕竟这是最合理的一个缘由,其他答案都和那位江大美人脑子有问题靠拢。

  “那京中合适的又愿意的公子哥也排到城门口了,怎么会挑上我?”薛景闲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莫非他知道我长得俊?”

  几位大人冷不丁哄堂大笑,这倒是真真的,若说薛逸安配不得这个俊字,那大殷其他人只能配上一个丑字了。

  “管他是急病乱投医还是什么,居然歪打正着掉逸安你怀里了,你还说什么退婚,可得抱牢了千万别让他跑了。”

  几人拿薛景闲开着涮,笑声连连,气氛极为融洽,薛景闲喝了口酒,语气干脆:“不娶,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挑自己喜欢的。”

  几位大人直笑:“少年郎都这样儿,逸安,娶了门当户对的,再挑喜欢的,也不冲突。”

  薛景闲敬了酒,懒洋洋道:“逸安一辈子就娶一个,没找到就打光棍。”

  几人愣了愣,在这句笃定又玩笑的话里,想到他坎坷的身世和在老师跟前多年的所见所闻,慢慢有些明白回来,薛景闲年纪轻轻就知晓是非成败转头空,知晓富贵荣华不过过眼烟云,妻妾成群不过盛极风景,衰败时就变成了树倒猢狲散。

  首辅大人当年有多炙手可热,现在就有多晚景凄凉。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多就是少,少就是多,一个知心,好过一堆浮乱。

  妻妾成群一人笑道:“逸安年纪尚小,总会腻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