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退婚边恋爱 第32章

  总之皇家人有任何理由不高兴,不高兴了以后,有任何理由为难他。

  薛景闲忽笑道:“草民瞧王爷欣赏草民是假。”

  萧承允慢慢收回视线,笑了一声:“倒把你晾着了,走吧,陪本王游上一游。”

  江熙沉暗松了口气,还好在萧承允心里,还是人才的分量更重些,他语气谦卑:“恭送王爷。”

  萧承允冷淡地“嗯”了一声,薛景闲陪着他离去。

  二人走后,江熙沉才彻底松了口气,没管船上诸人投来的探究的目光,坐下饮了口茶,向来平静淡漠的眼底微冷,一个两个都这般讨厌。

  他想到那家伙这会儿正不情不愿地哄着萧承允,笑了一声。

  这的确是被他连累了。

  萧承允不可能真“与民同乐”参与这种活动,这在他看来无疑是自降身份,没过多久,江熙沉就得到了他离去的确切消息。

  江熙沉上了另一条船,刚踏上,船身一个颠簸,他就要去握一边的抓手,手先被人握住,拽到一边。

  江熙沉被堵在角落里,船有些摇晃,他立得有些不稳,薛景闲又拉了一把。

  那边老板娘看着,瞪大了眼睛。

  江熙沉手腕被他握着,抬眼瞪他:“松手。”

  “怕你跌下去,不识好歹,”薛景闲话虽这么说,却没松手,船上杂声大,他在微微的颠簸里凑近,没好气地低声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同他说了多少废话?都赖你。”

  他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仿佛大人在教育被宠坏了不听话的小孩,但这小孩还睁着大眼睛淡瞅着他,显然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眉眼一弯:“我错了,你行行好,饶了我。”

  薛景闲冷不丁愣了下,眼前人声音向来是冷淡的,这会儿故意软下来,向来冷面无情的人,忽然撒娇一般说了两句软话,他莫名就心更痒了。

  四目相对,薛景闲向来万花丛中过,从无他驾驭不住的时候,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倒是江熙沉,意识到自己的出格,最先道:“你的事,他提了什么酬劳?”

  “没提。”

  江熙沉微讶:“不是赏识你,没主动提什么?”

  “连姓甚名谁都没问,等我登门拜访主动求呢,先撩者贱。”

  江熙沉会意地“哦”了一声:“他要你当那个贱人。”

  薛景闲笑了,和他说话太容易了:“可不是。”

  江熙沉歪头看着他:“那你登不登门?”

  薛景闲声音慵懒:“在下这不是在你麾下么?”

  江熙沉似笑非笑:“我可不是天潢贵胄,名不正言不顺。”

  薛景闲“嗯哼”了一声,态度模棱两可。

  江熙沉追问:“你跟他,说不定真能成股肱之臣,不心动么?”

  薛景闲并不答复,他何尝不知道他这是试探,一肚子坏水。

  他忽然弯唇一笑:“心疼钱么?”

  江熙沉疑惑道:“嗯?”

  薛景闲道:“罚了黄金千两,彩头黄金千两。”

  “心疼有什么用,都是该花的钱,没办法——”江熙沉话音戛然而止,抬头看他,似笑非笑,“你想干嘛?”

  薛景闲凑到他耳畔,低声道:“黑不黑幕?”

  “……”江熙沉耳朵微痒,拨开他的手,并不看他,“不黑。”

  薛景闲万分遗憾,似乎是不甘心地又凑近问:“真不黑?”

  “不黑。”

  薛景闲叹道:“那没办法了。”

  江熙沉回头瞥他一眼。

  薛景闲道:“那老子只能认真玩了。”

  江熙沉愕然。

  薛景闲道:“到时候你个小没良心的可别黑幕老子。”

  “你……”

  “等着我。”薛景闲已经松开了他。

  江熙沉望着那个远去的男子,下意识用微凉的手背抵了抵被呼了许久热气微微发热的耳朵,看着他鱼儿回群般的挤进人群,慢慢消失。

  身侧有人咳嗽,江熙沉才回过神。

  老板娘隐晦地往那边瞥了眼,欲言又止道:“……公子?他……?”

  江熙沉淡道:“……哦,一个大客户。”

  老板娘恍然,凑过来低声道:“公子为了谈成生意,假意色诱他?”

  江熙沉满眼难以置信:“……我眼里除了生意没别的了么?”

  老板娘欲言又止。

  若是旁人家的公子姑娘,那她还有些正常些的答案,可这是他们家冷面无情、见钱哪儿都开的主子。

  江熙沉忽得想起什么,轻声道:“薛景闲呢?”

  老板娘踮起脚尖在各船上望了望,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她道:“不知道,总也不会溜了。”

  正说着,隔壁一条船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呼声,岸上百姓也尖叫不已。

  江熙沉望去,两个身姿曼妙的楼里姑娘拉着一尘不染的长绢布,绢布竖着,因为质地轻薄,迎风微微鼓动。

  那个流氓将墨泼在其上,墨迹溅开,他就着未干的往下流淌的墨,执着毛笔,笔走游蛇。

  江熙沉以为他是写书法,看了一会儿,绢布上却出现了个人影。

  那人又拖拽几笔,便丢下了毛笔,姑娘将绢布竖起让人看,岸上一阵惊呼。

  那画的的确是个人。

  掺了净水的墨简单勾勒,那人却没有水墨画的寡淡,人是纤瘦清冷的,因为笔锋走势快,恣意潇洒,那人清雅气韵独具之间,又多了几分快意,能让人感觉到微微的锋利感,他的确是不好接近的,却不是高傲孤僻的,是任性独立的,性子的确是稍向内的,却不是被动的。

  大殷画作重写意不重写实,画师追求极致简单而意无穷的境界都快到病态畸形的地步了,能删则删,能留白就留白,导致许多画作为简单而简单、令人云里雾里深感莫名奇妙。

  这画却不同。

  画上人的脸朦胧得很,叫人难以分辨,可气质却是独一份的,清晰拔群,复杂又矛盾,让人心中下意识就生出了探究欲。

  这画绝不会叫人云里雾里,那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类人。

  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朦胧潦草,又确定无疑。

  留白只是一种画法,要呈现的东西却笃定,这画有魂。

  那副画立起来的瞬间,老板娘蓦地看向了江熙沉,刚踏上来的管家,也满眼愕然,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家少爷。

第26章 观棋如观人

  明明画得这样潦草,依旧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江熙沉面沉如水。

  隔着一条船,那个男子画完后,其他通画艺的公子都沉默了。

  评委眼里皆是惊艳叹服,一人忙出列,恭敬作揖:“公子画工天成,不输当年姚首辅,在下望尘莫及。”

  这个评价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姚首辅是何人?

  姚首辅二十余年前权倾朝野,他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也是无数春闺女子的梦中人。

  样貌风流,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进可出谋划策,坐观天下,退可笑谈风月,书画传世。

  他如今虽已年过花甲,在岷州养老,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京中这一辈人依然没忘记他当年的风姿。

  评委居然拿他和姚首辅做比。

  忽听人提起老骗子,薛景闲无声一笑。

  离京也有些日子了,不知老骗子身子可康健,倒是有些想他了。

  一人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对着画仔细看了再三,原本有些倨傲的姿态谦恭下来:“在下误入歧途,一味追求技巧,追求极致简单,却不是为何要简单,抛了内容,空有其表,全然无物,沾沾自喜,在下是拙人,难怪远远无法赶及家父。”

  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惭愧道:“我原以为,简单到极致,不可能有质感,势必粗糙劣质,更不可能抒发己身,这画风盛行,无非世人不懂,又怕被他人嘲笑,指鹿为马跟风叫好罢了,我跟着这般画,只因家贫,迫不得已取悦旁人,赚些银两养家糊口,是在下眼光短浅了。”

  他顿了顿,朝薛景闲一拜,道:“不知兄台可否告知关键所在。”

  薛景闲一笑:“随心而动。”

  男子愕然,过了好一会儿道:“的确,我丢了心。”

  江熙沉面沉如水。

  评委道:“在下有一问,以公子的画工,虽是写意,可画清那人模样,亦绝非难事,为何选择了留白?”

  薛景闲回神,道:“并非有何技巧说法,只是并未见过那人容貌。”

  管家和珞娘都默默望向了江熙沉。

  “气质分明这般清晰,怎会未见过?”评委揶揄道,“公子心存隐瞒,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薛景闲玩味一笑:“当真未见过。”

  评委见他虽通身的贵气,一言一行却随性风趣得很,以他的性子,若是不想回答,诌个笑话神不知鬼不觉地便糊弄过去了,不至于坚持说没见过,一时奇道:“当真未见过?”

  “未曾。”

  气质刻画入骨,却未曾见过容貌,评委只道是个求而不得、郎有情妾无意的故事,心下一时感叹,这般公子居然也能一厢情愿,他善解人意地并不追问:“他一定是个美人。”

  薛景闲唇角勾起:“你别给他压力。”

  “……”

  管家和珞娘又默默回头望江熙沉,可惜的是江熙沉戴着面具,瞧不见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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