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盛也知道,无人能让皇上依靠,也无人能让皇上倾诉。能这么陪着皇上,已经是莫大恩宠。
出了正德殿往西走就能到千鲤池,夏日萧祈经常去喂鱼。现下是冬日,湖面结冰,自然不需要喂鱼。但他还是本能地朝那边走去。
老远见池边坐着个人,正在换冰鞋,光看身上的衣服便知道是谁。
萧祈停下步子,站在假山后,偷偷看。
本以为对方会动如脱兔般在冰上疾驰,谁料想刚踩上去,便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噗!”看到某人的窘态,萧祈猝不及防笑出声音。
片刻后,冰上的人试图站起来,不料又摔了。如此反复,最后干脆躺在冰面上不起来。
“李德全,冰嬉有这么难吗?”萧祈目光不离那道身影,随口问。
“回皇上,奴才曾经练过半个月,没学会。”李德全察言观色,试探道,“要不皇上去教教苏贵妃?”
萧祈抬脚走过去,他穿的靴子鞋底防滑,很好走。几步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苏言风:“爱妃这是想吃鱼了?”
苏言风坐起来,不明所以。
“不然为何试图用身体凿开冰面。”
苏言风:“……”
嘴也也忒损了。
不过他现在忙着跟冰嬉较劲,没空跟萧祈打嘴仗,而是问:“皇上会冰嬉吗?”
“自然。”
苏言风眼睛一亮:“教教臣!”
萧祈朝他伸出手,苏言风毫不犹豫握住。冰凉的手让萧祈不悦皱眉:“身上不疼了?瞎乱跑。”
“这不是有皇上的衣服嘛。”苏言风借力站起来,把萧祈当成了人形拐棍,“上面有皇上的信香,臣穿着觉得格外暖和。”
“扶着朕在冰面上走几圈。”萧祈没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先掌握平衡。”
他们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有些活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有人扶着,苏言风终于能直立行走,兴趣盎然地在冰面上滑行。一炷香后,自以为掌握了技巧的他自信开口:“臣学会了,皇上松开吧。”
萧祈从善如流地松手。
没了人形拐棍,苏言风再次失去平衡,“扑通”摔在冰面上。双手撑地,宛如一只蛤.蟆。
萧祈也不扶,就这么看着他。撞上某人幽怨的眼神,语气无辜:“是你让朕松手的。”
苏言风:“……”
竟然无法反驳。
“还学吗?”萧祈问。
“当然学。”苏言风抓着萧祈站起来,“只是不知道皇上教的如何。”
萧祈:“?”
合着还怪他教的不好咯。
“爱妃放心,朕一定好好教。”
萧祈走到苏言风对面,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双脚分开,身体前倾,不要老盯着脚看……”
苏言风抬眸瞄了眼一脸严肃的男人,突然问:“皇上是不是有心事?”
心中有事,再怎么故作轻松,还是能看出来。
萧祈慢慢向后退:“擅自揣测圣意是要掉脑袋的,爱妃忘了?”
苏言风跟着向前走,不以为然:“臣不是揣测圣意,而是关心皇上。皇上是臣的夫君,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若是皇上不想说,当臣没问。”
夫君。
关心。
虽不知对方有几分真心,但这两个词真的让萧祈短暂卸下了心防。
“昨日从户部尚书家中搬出了万两雪花银。朝中其他官员也有波及。以吏部尚书为最,黄金千两,珠宝玉器字画不胜枚举。”
正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每月俸禄不过十几两银子,万两白银、千两黄金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朕前几日刚收到南方各郡递上的奏表。天气寒冷,农作物被冻死,百姓没有足够的粮食和棉衣过冬。”
南方是萧国产粮重区,全年均可种植庄稼,成熟快,收成好。近八成都会输往外地,不会留特别多的粮食越冬。衣物方面更是如此,一年四季皆着单衣。
偏巧南方又是人口富饶之地,对粮食棉衣的需求量极大。不然各郡也不会上奏表求助。
“昨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萧祈语气淡淡,“朕以为,朕是明君。”
不求名垂千古,只求做好分内之事,给黎明百姓一处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之所。
“皇上当然是明君!”苏言风毫不犹豫道,“皇上若不是明君,那天下就没有明君了!”
少年神情坚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人不由信服。
阿谀奉承之语萧祈听得不少,唯独眼前之人深得他心。嘴上却道:“爱妃惯会哄人。”
苏言风也不解释这是他的真心话:“南方之灾可有解决之法?”
“朕已下令开仓放粮,筹买御寒之物运往受灾各郡。并免除来年的赋税。”
萧国实行的是初税亩制度,即按土地亩数征税,税量为产量的十分之一。遭遇极端天气,土地没有收成,再强行征税会让老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
苏言风听完表示赞同:“能做的都做了,皇上不必自责,天灾谁都无法阻止。现下更要紧的,是整治贪官污吏,还朝堂清朗之风。”
“爱妃可有什么好办法?”萧祈突然问道。不知是真问,还是在试探。
苏言风:“后宫……”
不得干政。
“现在说这话,爱妃不觉得晚了吗?”
苏言风:“……”
大意了。
苏言风清了清嗓子:“臣斗胆以为,此事万不可高举轻放。为首者斩首,次之革职,喽啰们罚俸。如此方能以儆效尤。”
“而且,”苏言风继续道,“此事是名正言顺除去太后爪牙的绝佳机会,决不能放过。”
他说这话时,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像是蛰伏许久,终于能展翅高飞的鹰隼,一飞冲天。
萧祈看着面前的俊美少年,忽然庆幸,苏言风没成为苏国国君,不然有这样的对手,还真是让人头疼。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苏言风眨眨眼:“臣就是瞎说说,皇上不必当真。”
萧祈淡笑:“瞎说说就说的这么好,若是认真说,得说的多好?”
苏言风:“……”
就不该多嘴问!
两人光顾着聊天,谁都没注意到冰面上凸起的冰包。萧祈继续倒着走,脚后跟被冰包绊了下,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冰上。
苏言风被他一拽,也跟着倒了,结结实实砸在萧祈身上。
两唇相贴。温软湿润的触感席卷全身。
四目相对。彼此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以及,那么一丝丝的惊悚。
如同见了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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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轻薄朕?
苏言风:非礼我?
萧祈、苏言风(异口同声):岂有此理!
第17章 春梦
苏言风着急忙慌从萧祈身上爬起来,嘴抿成一条线,眼睛滴溜溜乱转。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一般,每处都在发热。
萧祈坐起身,头次有失风度,狼狈又慌乱地质问:“苏言风,你……你亲朕做什么!”
“……”苏言风小声嘀咕,“臣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摔倒了凑巧亲上的嘛。”
寻思一会儿,又补充道:“皇上可别觉得委屈,这可是臣头一次亲别人。”
“你以为朕不是?”萧祈脱口而出,“搞得好像朕占你多大便宜似的。”
说完这话,两人俱是一愣。
苏言风抬眸偷瞄眼萧祈泛红的耳垂,心情莫名舒畅。杀伐果断的一代帝王,竟这般纯情。
当真是可爱。
忍不住打趣道:“皇上害羞了,耳朵红红的。”
“朕这是冻的!”萧祈站起身,语气羞恼,“不是害羞!”
“皇上,臣的唇软不软?”苏言风坐在冰面上,言语轻挑。如同流氓一样,调戏姓萧名祈的良家妇男。
少年嘴唇殷红,唇珠饱满圆润,亲上去十分柔软,带着滚烫的温度。
明明只是一瞬,萧祈却记的清清楚楚。
低眸看向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迅速恢复往日冷静,缓缓开口:“朕忘了,不如爱妃再给朕亲一下?”
苏言风:“……”
那就不必了。
已至晌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李忠盛走到萧祈跟前:“皇上,太后刚刚差人来,请您过去用膳。”
“知道了。”抓住欲偷溜的苏言风,“同朕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