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家门后,我又被娶了回去 第4章

  姜七娘面颊苍白,早已没力气撑起身体,祁知年往碗中看去,自己的那滴血,与长公主的血,预料中的,始终没有融合。

  原来这才是长公主允许他们住在英国公府的原因。

  那么祁淮呢,又是什么原因?

  祁知年软软地往后倒去,坐在自己的双脚上,搂住娘亲的手指渐渐收紧,骨节处甚至已发白。

  长公主撒过药粉,又从林姑姑手中接过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手,起身,吩咐道:“即刻将他们母子二人逐出家门!”

  说罢,长公主手一松,帕子掉落在地,她直接离去,看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不过祁知年也已无精神去在意这些,长公主虽没有明说,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给出解释,他果然与英国公没有丁点的关系。

  他麻木地看着被长公主扔在地上的手帕。

  上头沾着血迹与药粉,脏脏的,有侍女过来捡起它,也不过随意一卷,他突然好奇,不知侍女会如何处理这方已经脏了的手帕?

  却也已看不到,林姑姑已经大步走来,语气冷淡地说道:“殿下开恩,允你们穿着身上的衣服离开,望你们从此之后,好自为之!不要妄图再来我长公主府、英国公府招摇撞骗!”

  祁知年脑袋、耳中都是“嗡嗡”的,只听到最后“招摇撞骗”四个字,脸色变得血红。

  “走吧!”

  祁知年咬牙,想要扶着娘亲起来,姜七娘却是浑身使不上力。

  祁知年没有练过武,小的时候,奶娘和丫鬟都不忍心看其受苦,不舍得让他练,祁淮也从不管这个儿子,这么多年,祁知年只会读书,就连穿衣服都不会,凡事都由丫鬟代劳,他的力气很小,手上常握的东西,只有书与笔。

  他再咬牙,依然没能将浑身瘫软的姜七娘扶起来。

  后来是林姑姑也有些看不过去,搭了把手,将姜七娘拽起来,帮忙扶着姜七娘往外走,祁知年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和娘亲一起离开了长公主府,途中遇到很多熟悉的侍女、侍卫,他并不知他们是用什么眼神在打量他。

  他也早已无力去在意。

  长公主府与英国公府都在十喜巷,这条巷中就这两户人家,平常没有人敢来这里。

  祁知年和姜七娘从长公主府大门出来后,几乎是立刻就被驱逐着往巷外走去,祁知年就连回头再看一眼英国公府的机会都没有,从十喜巷出来,迎面而来的是满大街的热闹。

  十喜巷本就在御街附近,巷外沿街的店家商铺和小摊极多。

  他们一出现在巷外,所有人好奇的视线就立刻打探而来。

  此时的祁知年还是早上那身衣服,却已满身狼狈,脸上、身上有多处血迹,姜七娘就更别提了,人几乎已经半晕过去,全靠祁知年和林姑姑扶着。

  但他们母子二人都是难得的绝色,即便如此,百姓们的视线也根本不舍得离开他们的脸。

  却又害怕公主府的威严,不敢看,挣扎间,有个卖布的大娘,从前跟林姑姑搭过几句话,她走来,笑着小心问道:“林姑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您也告诉我们一声,别让我们扫了长公主殿下的兴致!”

  这就是会问话的,林姑姑正愁怎么把这事给告知天下呢。

  长公主气得不轻,可是交代过了,就要把这件事说给天下人听,就要天下人尽知。他们公主府不怕丢人!这世上,真正该丢人的,从来是那些做了坏事的!

  林姑姑刚要开口,瞄见祁知年看向她。

  她不觉看去,心中一突,祁知年的眼神有三分可怜,有三分无辜,还有四分的乞求。

  林姑姑额头上都生了汗,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就连长公主殿下都不太敢常见这一位!

  那真是多看一眼都不能够!

  但是殿下有命,林姑姑狠下心,避开视线,看着眼前看热闹的百姓们,冷声道:“好叫大家伙儿知道,这是从前借住在咱们英国公府上的姜娘子和小郎君!”

  “从前?借住?姑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们殿下已经验过血,祁——”林姑姑到底没有说出祁知年的全名,“他们娘俩根本就与咱们国公爷没有丝毫的关系!是姜七娘当年陷害我们国公爷!使计非要赖上咱们英国公府!枉费我们国公爷一片救助他人的赤诚之心!”

  所有人皆哗然,祁知年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只能将娘亲再搂得更紧些,缓慢地低下头,牙齿咬住嘴唇,不敢面对众人眼神。

  “当年的事情,你们应当也有所耳闻……”林姑姑则是一一将事情道来,总之就是要洗去他们国公爷身上的污点,再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对母子的龌龊。

  城内下大雪,城外亦如是。

  城外有座山,人称香雪海,因它漫山都是腊梅,香雪海的深处有座无名道观,观主却是位很厉害的道长,据说就连陛下想要见他一面,都得看他心情。

  陛下很是优待这位道长,从不许人去打扰。

  因而香雪海虽美,平素根本没人胆敢靠近,这里静极。

  正午时分,山上的雪下到最大时,自山下匆匆而来一匹黑马,马上之人身披黑色斗篷,他骑着马直冲到山顶,将马停在道观的后门处,他翻身下马,往深处的梅林大步而去,入口处守着两个清秀小童,见他过来,立即脆声道:“许先生来了!”

  “是我,劳烦向师弟通报一声!”

  “好嘞。”其中一人回身进去通报,很快就从梅林中跑出来,笑道,“许先生,快进去吧!郎君在亲手煮茶,说是您去了正赶上喝呢。”

  “多谢朗月小兄弟!”

  许言将斗篷一撩,大步往内走去。

  许言是练家子的,习内家功夫,走起路来,脚步无声,他连走数步,远远瞧见雪海深处那影影绰绰的凉亭,亭中不时升起乳白色轻烟,他的步子迈得更快,从几株腊梅树后绕出身影,恰好有风吹过,树上的腊梅纷纷洒落,花瓣雨中,有仙鹤在梳理羽毛,仙鹤旁,亭中端坐着位白衣人,手上慢条斯理地正洗着茶盏。

  明明许言的脚步已经无声,他却精准捕捉,抬起头,回眸看来。

  对视后。

  他漫不经心一笑:“来了。”

  话落,更多的梅花被风吹落,纷纷扬扬,香雪弥天。

  这个师弟,许言从小看到大,饶是如此,看着眼前此景、此人,心里不由还是冒出一句:我滴个乖乖!我这师弟,也确实是太俊了!

  不怪被全京都的姑娘惦记了那么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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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小野种

  许言三步并两步,大步上前,走到亭前,四处看了看,说道:“城里都乱了套,也就你这个始作俑者还在享清福!我记得你还有只鹿,怎的不见了?”

  白衣人洗好茶杯,不紧不慢地开始洗茶,懒懒道:“不知哪里去,雪大路滑,没准是摔了?”

  “……”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许言知道,他这位师弟对世上的一切都是淡淡的,他没有多说,迈进亭子,撩起袍子往他跟前用力一坐,拿起壶水就要往嘴中倒,又被他拿回去。

  “此水是天亮前梅花上收的。”

  许言嗤笑:“得了得了,我知道,不配我这个粗人喝!”

  白衣人再笑,许言盯着他手上洗茶,开始说正事:“都按你的吩咐办了,那对母子已经被林姑姑给赶出家门,其他人等都已处理妥善,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整个京都的人都在看热闹,不是我说,你这招也忒狠了,即便……也不必如此,长公主当真气得狠,总有更和缓的法子不是?你又是何必?”

  “我母亲,不是一般人,她很快便能看淡此事。”

  “长公主确实是个人物,不会为此事伤怀太久,倒是那姜七娘……她其实也怪可怜的,当年的事,倒也不是她的错——”

  白衣人抬眼看他,依旧在笑,只是不知是否掺了寒风的缘故,那笑容极为凉薄。

  看看,这就是满京都的小娘子、大娘子钦慕的谪仙祁淮。

  都是假象哪!

  许言闭嘴:“行,我知道了,这世上得罪谁都成,就是不能得罪你!谁让她挑谁背锅不好,偏要挑了我们英国公大人呢!”

  话说到这儿,茶也得了,祁淮分作两杯,其中一杯先双手递给许言:“师兄,请。”

  许言摇摇头:“我是否应当感激,幸好我比你早入一天的门,才能当这个师兄?否则我成了师弟,岂不是当真要一辈子被你欺负被你耍呀?你这脑子啊,真是坑死人不偿命,你这张脸,把人坑死了不偿命也就算了,人家就算是做了鬼,恐怕还要在阎王爷大人那里给你说好话呢!”

  祁淮笑出声。

  这回他是真的笑了,笑意带出的融融暖意,好似能融化白雪的春光。

  长得这样一张脸,就应该多笑笑嘛,许言看得心中感慨,这令他想起少时初见祁淮时,那时候的孩童便是如此,笑容清朗如春,见过难忘,只是,孩子终有长大时。

  又有谁愿意长成这样一个满腹心计之人?

  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又何尝真正快乐过。

  所以他总是很照顾这位出身不凡的小师弟。

  一杯茶才那么点,根本不够许言喝,倒过两轮后,茶也凉了,许言就拿起茶壶直接干了,祁淮这次并未再阻止他,许言将一壶茶水干光,又想起个事:“对了,年后就要考童试,你那‘便宜儿子’今年似乎要去考,还给不给考?”

  祁淮早已敛去笑意,眸子清清冷冷的,比雪还冷,他的手指捏起白玉做成的杯子,细细品了口茶,只是漫不经心道:“此事与我无关。”

  许言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完全无所谓,他点头,问:“还是没见过你那‘便宜儿子’?”

  “未曾。”

  “我这回算是见到了,他和那姜七娘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我说,他竟比姜七娘还要俊,一个小郎君长着这样张脸,这才十六岁,待到弱冠时,那风采……啧啧……不过啊,从此他就落入泥地里,恐怕也是再无风采。”

  祁淮恍若无闻,他对这些毫无兴趣。

  说实话,与姜七娘,也不过十六年前一面之缘,就连姜七娘长得什么样,他都不记得,还会管她儿子?

  她儿子也就身份还有一用。

  否则当年他也不会伸这援手,拉姜七娘一把。

  正因为祁知年的真正身份还有文章可做,即便人被赶了出去,祁淮会给这对母子一个落脚地方,保他们俩的命,此事自然也由许言去做。

  倒不是祁淮无人可用,只是他身边得用之人,隐藏得再深,终有被发现的危险。

  许言不同,许言自小山中长大,一门心思练武,功夫更是深不可测,哪怕有人探到他有这么一个师兄,也没法真正摸到许言的底。

  许言为人清正,心在天地,若非祁淮是他师弟,他才不会来做这样的事。

  饶是如此,临走时,他还是道:“我倒是都已做好安排,只是我想着,姜七娘到底也是侯门姑娘,祁知年的外祖是清宁侯,还有个做太子侧妃的姨母,没准这会儿都已被家人接回去了?”

  祁淮轻声笑,笑中尽是讥讽。

  “得!”许言知道他或许又想多了,这些个高门大宅的,哪个是简单的,他自知大老粗,闹不明白其中仔细,也懒得去想,索性潇洒起身,“我再去瞧着些,万一出错就不美了。”

  “多谢师兄。”祁淮将他送出亭外。

  许言将袍子一撩,背对着他招招手,没回头,他直接下山了。

  许言的身影渐消,祁淮站在雪天里却未动,天寒,他却穿得单薄,连个毛披风都不曾披,只着一身白色道袍,这道袍看起来简朴,实际用的却是最好的苏州贡缎,看起来连个绣纹都没用,其实满身都压着银色暗纹,绣娘整整绣上一个月才能出来这么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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