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终是没有忍得住,一口气堵在心口,直接昏倒在范嬷嬷怀中。
姜七娘今日之所以过来,是她身子终于好了许多,又有李夫人上门看她,提到近来京中依旧有不少人在传赵初瑾是先帝亲儿子的事儿,她们当然不敢妄议朝政,但这话,就连姜七娘都听得懂。
不论是谁在背后使劲儿,赵初瑾必定还是太子眼中钉。
李夫人与丈夫都是善于交际的人,李夫人便凑在姜七娘耳旁说八卦:“据说啊,太子殿下要赶安郡王回封地呢,估计就是这阵儿了吧!”
姜七娘一听这消息,倒是振奋不少,走了好啊!
走了她就再也不用担心!
李夫人走后,她急于想要见到祁知年,最好是今天就将祁知年接到她那里住几天,直到赵初瑾彻底离开京都再让他回去。
她也知道祁淮不在京中,这才敢过来。
她是祁知年的亲娘,又有谁敢拦她、怠慢她。
她便顺顺利利地跟范嬷嬷进来了。
祁知年待着的亭子,是家中最高的地方,纪嬷嬷怕有人来打扰,早就将人驱走,是以这一路走来,她们俩才没有碰到任何人。
姜七娘就这么昏了过去,范嬷嬷是叫天天不灵,况且她也不敢叫啊!
正是慌忙时,眼前一晃,便出现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看得纪嬷嬷一愣愣的。
那名侍卫沉声道:“嬷嬷,背上娘子随我来!”
“……”范嬷嬷回过神,她是知道国公爷本事的,能这么出现的,肯定是他的侍卫,已是如此境况,还是安置姜七娘要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她话不多说,背上姜七娘就赶紧跟他走,直接从温园的侧门离开,那里已经有马车等着,上车后,侍卫就将马车赶走,又速速把她们送回家,刚到家大夫就已上门,随后便是一通忙碌。
温园的八角亭中,祁知年还完全不知,他被祁淮抱在怀中,闭着眼,晒着太阳,只觉得好舒服,人生尤为美好。
祁淮的手搂住他,轻抚他的后背,与他道:“我恐怕要离京一个多月。”
“……”祁知年睁开眼,噘嘴,“又要走啊……”
祁淮亲亲他噘起的嘴巴,抱歉道:“争取今年就把所有事情了结,往后天天陪你,好不好?”
“哼。”祁知年撇开脸,不让亲。
祁淮将他的脸掰回来:“这次说话算话。”
祁知年当然不会生他的气,见他这样哄自己,又挨到他怀中,将他的手抱在自己怀中,问:“那这次是要去做什么呀。”
“送赵初瑾去封地。”
“嗯?!”祁知年惊讶地坐起身,“他要走了?这一个月他都没来找过我,我还觉得奇怪呢,又无人可问,我又不敢派人去问,怕被太子发现。”
“近来京中又有他是先帝儿子的传闻——”
祁知年不客气打断他的话:“什么嘛,这分明就是你们俩自己放出去的消息,就怕没人知道。”
祁淮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对他笑。
“又是贼喊捉贼哦。”
“我们年宝儿真聪明。”祁淮在他额头“啪嗒”一口。
倒叫祁知年又红了脸,小声道:“这也是第一次这样叫我呢。”
“喜欢吗?”
“……怎样都喜欢的呀。”
祁知年当然软成了小年糕,祁淮伸手捏捏他长了些肉的脸,指尖细腻,心中更是服服帖帖的。
果然只要祁知年在怀中,一切就都好了。
祁淮继续说正事:“总之,太子一定会赶赵初瑾去封地,但他不放心让赵初瑾一个人回,这个时候我就派上用场了。”
祁知年不高兴:“若不是这事儿就是你们俩谋划的,太子岂不是欺人太甚?什么不好的事,都叫你来干,我不喜欢他。”
其实祁知年这话偏得很,实际上,作为即将上任的新帝,太子的话又有谁能不听?
只有祁知年觉得祁淮受委屈。
祁淮明白他的意思,托住他往怀中带了带,两人面对面,抱得更紧。
沉默了许久,祁知年才又道:“那你要早去早回啊,你们离开前,我还能再见王爷一面么?唉,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很快。”
既然祁淮说太子当不了太久的皇帝,祁知年是很相信的,听了这话,他就更放心了,他点点头:“总之还是要一路小心些!”
“好。”
抱在一处说了会儿话,祁知年又不觉睡着,祁淮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他,哭笑不得,看来嗜睡这事儿确实半点不假。
他倒也不认为祁知年是生病,毕竟气色太好。
但他也想着,是得叫人来看看,想来想去,还是黄连最适合。
最近宫中太危险,他不可能让御医来,其他大夫都还不如黄连。
他抱起祁知年走出八角亭,送他回去睡觉,到了卧房,将祁知年安置好,从纪嬷嬷那里得知,祁知年也和他是一个想法,待到黄连回来就来给他把脉。
祁淮点头,又道:“嬷嬷,我兴许明日便要出门,黄连看过后,不论是什么情况,都给我去封信。”
“国公爷放心。”
“我去趟宫中,过一个时辰叫他起来吃饭,若是起不来,就将小桌支在床上,饭不能不吃,少一顿都不成。”
“国公爷您放心吧,咱们都知道的。”
“嗯。”当着纪嬷嬷的面,祁淮又弯腰俯身,爱怜地亲了亲祁知年的脸,将他的被子又掖了掖,才转身离开。
纪嬷嬷一把年纪了,看得都不觉脸红,心道,这冷情的人爱起人来,真是不得了!
她一个老太婆都有些不好意思看呢!
结果等祁淮从温园的大门出来,程渠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告诉他一个五雷轰顶的事情。
祁淮听后沉默许久。
程渠低声道:“目前,姜娘子还在昏迷中,大夫说这大事确实没有……但姜娘子的身子,您也知道的,估计就要昏昏沉沉好一阵子,养上许久才能好……”
祁淮抬起手,难得抹了把脸。
这叫百密终有一疏,还偏偏是这么个时候。
他深吸口气,说道:“去给母亲带个话,我稍后去见她,有事情与她商议,姜七娘那里,你们好好照料着,暂时别让你们小郎君知道。”
“是。”
祁淮先进宫,太子能力有限,坐上那个位子,这才一个多月,已经很是吃力。
但这是他辛辛苦苦夺得的位子,再焦头烂额,也定要牢牢把住。
如祁淮与赵初瑾预料的那般,近来京中传闻再度频频,太子果然还是想把赵初瑾赶去封地,他也确实不放心独自让赵初瑾回封地,这是祁淮“养好伤”首次进宫,面对太子,他状似无意,皱眉道:“表哥想必也知道,近来关于安郡王诸多传闻一事。”
太子精神一振,正好他也想试试祁淮与赵初瑾交情到底是如何。
他便叹口气:“皇叔的性子你也知道,倘若他真是皇祖父的亲生子,我还真没有把握。”
祁淮听了此话冷笑,笑中满是嘲讽之意。
太子立马冷静,祁淮真的是和从前一个模样!哪怕他已成为皇帝,祁淮还是瞧不起他。
祁淮冷冷道:“安郡王哪怕真是外祖父的亲生儿子,这个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依我看,表哥还是赶紧赶他回封地才是。”
太子回过神,祁淮这话他倒是爱听,他点头:“我也正是此意啊!只是赵初瑾此人,太过捉摸不透,我就怕——”
祁淮再笑,依然笑得不可一世:“你若是不放心,不如由我来送他回封地。”
太子眼睛一亮,他其实早就这么想的,就怕祁淮不答应!
便是心中对祁淮恼火,他也确实指望着祁淮,这种事还只能祁淮来,他自是立即点头,少不得堆起笑脸对祁淮一通感谢,待到与祁淮商议好一切,祁淮离开,他才慢慢回过味。
他为何又不自觉地对祁淮卑躬屈膝……
他甚至想到,若是能趁这次两人离京,在路上一举将祁淮弄死……
他心中想到祁淮死去的惨样,血液就不自觉地沸腾。
但他又迅速抓起一块玉质的麒麟,用玉的冰凉去浇灭心中的火。
祁淮不能杀,起码现在不能杀,他还没有行登基礼,变故太多,他仍然需要靠祁淮与长公主的支持。
他深吸口气,对自己道,再忍一忍,忍一忍。
祁淮离开后,太子坐在阴影处还在想日后怎么整治祁淮,外头悄悄走进个人,立在他身边。
太子回过神,见到来人,立即问道:“汪顺找着了?!”
“……不曾。”
太子再吸口气,口中吐出“废物”二字。
汪顺至今都找不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绝不正常!
汪顺一日找不着,他就无法彻底放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野兽在暗中蹲着窥视他。
祁淮自宫中离开后,匆匆回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也正等着他呢,见他回来,便道:“什么事儿,急成这样?还叫人提前回来通知我。”
祁淮屏退左右,把下午的事儿告诉长公主。
长公主本还在喝茶,一听这事儿,茶盏清脆地落回茶盏中,荡起热茶,差点没烫着,长公主“嘶”了声火速放开,祁淮立即上前来拿走她手中的茶盏。
长公主下意识地就要拿起鸡毛掸子打他,又想起鸡毛掸子已经送给祁知年。
她气得只好用手拍他肩膀:“你干的好事儿!叫你小心着!你叫我如何去跟人家姜七娘说!我脸还要不要了?!”
祁淮也讪讪的,谁能想到从来不来的姜七娘会突然出现……
“若非我要送赵初瑾走,我定会上门负荆请罪,只如今……”
长公主啐他一口:“呸!便是你不出远门儿,我也不会就这么让你上门,你是要吓死姜七娘啊!她是个什么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咳咳。”
长公主拧眉思索一番,决定道:“你离开一阵子也好,明儿我便去瞧姜七娘,待她醒来,我慢慢将这事情说与她知道,她心软,我多说几回,她总会知道你的心意,待到你回来,你再上门给姜七娘请罪!”
说到这里,长公主更气,再拍他几下:“你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这才一两年,咱们就要这样赶着上门讨好人家,还怕人家不答应!”
祁淮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