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何时能发现他是替身 第56章

  这一看齉鋒,他也忍不住惊呼起来:“方孝承?!”

  殿前侍卫统领最先反应过来,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拦阻:“北安侯请速速下马弃械!否则下官职责所在,只能动手了!——方孝承!!下马!”

  “吕由,你速增派禁卫上殿护驾,事后所有罪责皆我承担!”

  方孝承厉声喝着,将长|枪朝他一扔,飞身下马,脚尖轻点,三两下便上了长长的台阶,深深地看一眼茫然的成瑾,长长呼吸,然后收回目光,去到皇帝面前,跪下道:“臣有急奏。”

  皇帝皱起眉头,道:“你说。”

  方孝承朗声道:“五日前,狼王暴毙,王都内乱,其女鸿燕公主与闼闼部落首领春草等人里应外合,铲除贼臣,取得诸王酋长的认可,于前日灵前继位。她亲手写下结盟契书,已盖大印,交臣带来奉与陛下。除幽州以北三百里,鸿燕愿另划伏禆山以南至五巷城全部土地归属大荣,两国沿黑水河岸设榷场互市。其余细则,待得陛下首肯后,鸿燕另派使团入京商议。”

  *

  作者有话要说:

  谷音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58章

  众人哗然!不顾殿前失仪, 交头接耳起来。

  成瑾愣愣地望着方孝承,一时失了神,听不到别的声音, 旁人都是模糊的, 只有方孝承清清楚楚地看在他的眼里。

  方孝承日以继夜地赶来, 银甲白衣上满是干掉的血污, 鬓发有些乱, 脸上也不干净, 可神情坚毅便不狼狈,反而如烈日撕破云层, 英俊得令人心头直颤。

  戏台上、话本里的英雄, 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皇帝又惊又疑:“当真?为何此前毫无消息?”

  方孝承道:“确实突然,臣亦接获传信才知, 便连夜赶回京城禀报。”

  若非眼线盯着镇北军,皇帝就信了他这谎话, 而如今皇帝只怀疑此事就是他弄出来的!但众目睽睽下, 皇帝不便说破,只能强颜欢笑:“若真如此, 自然更好。”

  说着, 看向耶律星连,却见耶律星连正阴郁地盯着成瑾,而成瑾正痴痴地盯着方孝承。

  皇帝:“……”

  此时,禁卫庞将军与御前统领吕由都已紧急调派精锐前来护驾,只是一时之间不敢妄动, 迟疑的目光在方孝承和耶律星连间逡巡。

  半晌, 庞将军递送眼神手势, 吕统领会意, 不动声色地调动人手进一步隔开皇帝、群臣和耶律星连,远处弓箭手瞄准了耶律。

  方孝承站起来,看向耶律星连,手背到身后,亦打手势示意众人远离。

  如此情景,连瑞王都看懂了,只是不知为何,耶律星连不见半点惊慌,他甚至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盯着成瑾。

  偌大的太和殿前一时静寂如无人,只听得见风吹的声音。

  待皇帝与群臣退回被层层守卫的殿内,确保安全后,吕统领大喝一声“孝承”,将长|枪抛向他。

  方孝承稳稳接住,枪头红缨划空而过。

  “耶律星连,你滥杀异己、罪恶滔天,连狼国人亦苦你久矣。如今你以蛊毒害操控先后两任狼王之事败露,鸿燕公主已将你的罪状诏令天下,你的亲信或降或死,麾下兵士不再听你号令,天地之间再无你容身之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方孝承道。

  耶律星连伸手拉住了成瑾的手腕。

  成瑾恍若从梦中惊醒,无措地看向他。

  “放开他。”方孝承沉声道。

  耶律星连将懵懂的成瑾拉到怀里,轻轻摸着他的脖子,这才看向方孝承,笑道:“我又不怕死。是你怕我死,因为我若死了,阿瑾会陪我。”

  成瑾差点哭出来,急忙仰头看耶律星连:“别啊!我不想死!”

  耶律星连挑眉:“听见了吗,方铮,阿瑾说他不想死。”话音刚落,原本温柔抚摸成瑾脖子的手便狠狠攥紧了,冷冷地对成瑾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这么笨,若没了我,一定被人欺负。”

  成瑾攥着他的衣裳,哽咽道:“可是我不想死……”

  “真软弱,没用的东西。”耶律星连皱眉,松开他的脖子,看向方孝承,“方铮,你最好赶紧做决定。你以为你们皇帝会选保成瑾还是杀我?”

  隔得太远,皇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局势也知方孝承投鼠忌器,他沉默一阵,道:“吕由。”

  “在。”

  皇帝垂眸,道:“耶律星连是大祸害,此人一刻不除,便一刻不能令天下人安心。如今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人放箭吧。”

  吕由怔了怔,略一犹豫,道:“是。”

  人群中成琏见状,紧紧攥拳,口干舌燥,心跳砰砰,理智告诉他不要出声,可终没忍住,脱口道:“成瑾在耶律星连手上,若放箭,他也会死!陛下三思!”

  皇帝冷冷地看向他。

  瑞王急忙狠拽了成琏一把,低声骂他,然后为皇帝铺垫台阶:“子诚年少,对其兄有不忍之心,可如今为大荣苍生计,成瑾理应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是他的荣耀。陛下切勿念私情而枉顾大义,令成瑾无颜面对天下!”

  周遭众人皆哑然,心中突然疑惑起来。

  瑞王偏爱幼子是众所周知,成瑾纨绔无能这也不假,可虎毒尚不食子。就算话说得大义凛然,可谁都知道,瑞王素来小家子气。

  如此看来,瑞王不仅是厌嫌成瑾,这是非有血海深仇而难想象的深恶痛绝。

  着实听说过成瑾的生母瑞王妃不是病逝,而是与人私通……加上今日所见所思,实在令人怀疑成瑾根本不是瑞王的种。

  这看起来很说得通,可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若成瑾真是奸夫之子,瑞王不便对外说,却能对先帝直言啊。先帝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且为了皇家血脉不被混淆,自然早就处办了此事。

  说起来,瑞王好像是先帝驾崩后才执着于废嫡子立幼庶的……

  皇帝瞧不起瑞王这个庸庸碌碌的绿头王八,但有台阶,他自然顺着下,沉痛道:“朕亦不忍,可如皇叔所言,朕不能置安乐于不义,令他背负千秋骂名。”停了下,道,“吕由,动手。”

  成琏瞪眼看着,瑞王拽着他唠叨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遥遥地看向成瑾,眼前模糊起来,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

  成琏自出生,瑞王府里已经没了王妃,他母亲兰姨娘独宠,瑞王对他极尽疼爱,府里上下都巴结他。他幼时被娇惯,得意嚣张,看不惯成瑾占着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

  ——成瑾还未满岁时就封了世子,一直深得宫内宠爱。

  自成琏有记忆起,他就爱去寻衅成瑾,但成瑾几乎不搭理他,最多就是冷漠地瞥他一眼,眉宇之间全是高傲,写满了不屑。不像后来傻了的成瑾,会瞪他、骂他、因他而生气,不会将他视若无物。

  成瑾越不理他,他越不甘心,铆起劲儿折腾,反正瑞王会偏袒他,要么装不知道,要么就轻描淡写道:“小孩间的玩闹罢了。”

  一个冬日雪后,成琏又去找成瑾麻烦。

  成瑾穿着御赐的红狐裘,戴着毛茸茸的尖锥帽,独自在后院池塘边的僻静角落里堆雪人,堆好了笑着细看,这里捏捏那里摸摸。他这样子,自个儿就像一只灵巧的漂亮的小狐狸。

  雪人很精致,成琏差点没忍心,但终究还是一咬牙,走过去抬脚踹碎了。

  成瑾又不笑了,又露出矜持高贵的模样,转身要走。

  成琏没气着他,自己反被气得跳脚,拦住他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成瑾冷淡地看着他:“我很生气。”

  成琏完全没看出来,嚷道:“那你怎么不和我吵一架?不和我打架?不骂我?不理我?”

  成瑾沉默了几息,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今日居然有来有往地说上这么多句话,成琏心里莫名欢喜,却又不解:“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成瑾微仰下巴,道:“假话是,你是弟弟,我是哥哥,我让着你。真话是,你有爹有娘,我没必要越俎代庖,替他们告诉你何为教养。”

  说完,成瑾不再看他,绕开去拿池边大石头上的手炉。

  成琏气得直喘气,恨恨瞪着成瑾的背影,恶向胆边生,猛地冲过去,想把他往只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池塘里推。可那瞬间成瑾已经拿起手炉,往旁走开了。成琏一个没刹住,绊了脚,直直地栽进满是冰碴子的水里。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被水一浸,死死地往下沉。

  在他恐慌绝望时,成瑾边呼救边伸手来努力抓住了他。可成琏幼时胖,而成瑾瘦弱,反被他拖进了水里。

  明明成瑾一直以来都那么嫌弃他,可在那个时候,成瑾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他的手,还一直在安慰他,说没事,你别怕,哥哥会救你的。

  ……

  成琏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与勇气,扯开了瑞王的手,冲出了殿门。

  他只知道他不想成瑾死,别说他和成瑾并非血亲,就算是,他也不要成瑾死。

  成瑾是为救他而傻的,傻了之后比以前可爱好哄多了。他如今是世子,只要老头暴毙,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瑞王,他可以养成瑾一辈子。这傻子很好养,给他好吃好喝,买好看的衣裳和有趣的玩意儿,他就会很高兴,就会冲人笑,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可是成瑾从不冲他笑,傻之前不冲他笑,傻了之后还是不冲他笑,甚至连那条狗都能得到成瑾的笑,他却得不到。他杀不了太后,杀不了皇帝,杀不了方孝承,杀不了陶一杰,杀不了春桃和谷音,可是他能杀掉那条狗。

  如果成瑾愿意冲他笑,他可以取代那条狗,他可以做成瑾的狗,狗能做的他都能做,狗做不到的他也能做。

  “耶律星连!放开成瑾!他们要放箭了!他们要杀成瑾!”成琏嘶声叫喊,可再不能前进,禁卫死死地拖住他,捂他的嘴。

  吕由皱着眉,对远方墙头上的弓箭手做了个手势,大吼:“孝承躲开!”

  下一瞬,数百支利箭齐发,骤雨般向四周空荡毫无遮蔽的耶律星连与成瑾射去。

  “成瑾——!!!”

  成琏被禁卫按在了地上,他竭力挣扎着,想向前爬,想离成瑾近一点,却不能。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孝承:?

  耶律星连:哪来的野鸡占老子篇幅、痴心妄想老子的老婆?

  方孝承:@耶律星连,?

第59章

  听到成琏叫声那刻, 耶律星连猛地将成瑾护入怀里,朝后退去,速度极快, 如闪电, 如鬼魅。方孝承亦身形一闪, 挡到他俩面前, 以长|枪拨开纷乱的羽箭。

  众人眼前一虚, 看清时, 箭已落地,耶律星连带着成瑾到了台阶下, 朝宫门逃去。

  方孝承持枪拦住吕统领, 怒道:“成瑾在他手上!不许放箭!”

  吕统领深深地看他:“我是奉皇命如此。”

  说完,绕过他, 喝令禁卫追围耶律星连。

  方孝承远远地对上皇帝冷漠绝情的目光,耳边回响起陈琰的声音。

  陈琰说:“时至今日, 其实你心知肚明, 他不是为了社稷苍生,他只是想杀成瑾。”

  是的, 他已经全明白了。其实, 他早该明了,只怪他愚笨软弱,一味逃避,自欺欺人,就像幼年不爱诗文想学武, 却不敢对父亲言明。他总以为矛盾可以避开, 可以软化, 可以自然而然地消失。

  自幼所学皆教他为臣为子从君顺父, 可如今想来,这一定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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