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昭垂眼看了眼脚边,淡淡地说:“你不是说中了吗?”
“我说中什么了?”
“就是个窝。”
洛白心里顿时警惕起来,立即追问:“你这是给谁准备的窝?”
“嗯,对。”楚予昭被手中奏折吸引住心神,根本没注意他的提问,很不走心地敷衍回道。
“你是给谁准备的窝?”洛白的声音有点急促,但依旧没有引起楚予昭的注意。
“嗯,可以。”楚予昭继续敷衍。
下一刻,他手中的奏折就被突然抽走。
楚予昭还从没被人抽走过奏折,他惊愕地抬起眼,对上了洛白那张带着一层愠怒的脸。
洛白将那奏折啪嗒扔在书案上,再弯腰将楚予昭脚边的圆窝窝拿起来,在他面前抖了几下。
“这个是给谁做的窝?给谁?”洛白有点气急败坏地质问。
楚予昭的神情慢慢冷肃下来,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洛白。
每当他露出这种神情时,洛白哪怕是正狂得不行,也会收敛几分,不敢造次。但现在不同,他妒火中烧,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涨,偏偏就是要造次了。
更何况他已经发现,楚予昭就算对他拉下脸,但其实从来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惩罚过他——至少没有用藤条抽过他屁股——这也让他在楚予昭面前越来越大胆。
“你这是给哪个不要脸的做的窝?”
洛白声音里带着怒气,那层薄薄的眼皮也泛起了一层红色,整个人看上去很激动。
楚予昭在听见这句话后,嘴角抽了抽,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洛白呼吸急促,胸口跟着起伏,脸涨得通红,一副气急的模样,却执拗地拿着那个圆窝窝,在空中抖给楚予昭看。
“好啊,你居然给那臭不要脸的做窝了,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村子里那些姨,拿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花衣裳,质问那些蔫头耷脑的叔时,都会这么讲。
第47章 我好喜欢这个窝
楚予昭似想发怒, 但瞧见洛白那泛着红的眼眶,神情又软了下去。
他带着几分无奈地道:“那就是给只大猫做的窝。”
“大猫,大猫……”却不想洛白没有因为这句话释然, 反而看上去还添加了几分委屈。他嘴里喃喃念了两声, 又怔立片刻,没有丝毫预兆地,突然将那圆窝窝掼在地上,再用发红的眼睛瞪了楚予昭一眼, 转身就气冲冲出了屋。
楚予昭就在原地坐着,一直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摇摇头叹息一声, 将圆窝窝捡起来拍了拍, 重新放在脚边。
洛白堵着一口气, 脚步飞快地出了乾德宫, 成公公在路上遇着他, 刚问了声公子去哪儿, 就见洛白理也不理, 绷着一张脸, 径直从他身旁擦过走了。
成公公端着茶水,满腹纳闷地进了屋, 观察楚予昭的脸色如常,便轻声道:“陛下, 老奴才遇着洛公子, 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别管他, 臭脾气。”楚予昭继续在批折子, 声音听上去并没有怒意。
他说完这句后似是想起了什么, 放下笔问成公公:“成寿, 库房还有白狐狸皮吗?”
“有,本来有三张,给小豹做窝用了一张,还剩下两张。”成公公回道。
楚予昭说:“已经入秋了,取一张给洛白做个围脖吧。”
成公公略一怔愣,立即联想到刚才洛白的怒状,试探问道:“洛公子这是不高兴陛下给小豹做窝用了好皮子?”
楚予昭端过茶水,轻撇着杯盖,道:“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惯会霸着好东西,什么都要留给他,一个不如意就要闹。”
他言语里并没有怒气,只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却也肯定了成公公的猜测。
成公公也笑了起来:“洛公子天真烂漫,孩子心性,孩子嘛,可不就爱霸着好东西。”
楚予昭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成公公便退了出去。
洛白一口气到了东园子,这才慢下脚步,手里拿着根枝条,怏怏抽着旁边的灌木,没精打采地往前走。
“洛白,这是去哪儿啊?”旁边传来一道柔亮动听的女声。
洛白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秦韵,一脸温婉,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漂亮姐姐好。”洛白虽然心情不好,但也知道打招呼。
秦韵笑起来,她身旁身着绿裙的宫女也捂着嘴笑,又并不严厉地教训道:“洛公子可不能胡乱称呼咱们太妃,见了人要称呼秦太妃。”
“哦,知道了。”洛白又道:“秦太妃好。”
“乖。”秦韵柔柔问道:“你这是去哪儿啊?”
洛白只是随意走走,并不知道自己去哪儿,便茫然地挠了挠脸没有做声。
秦韵也不介意,让绿裙宫女递给他一块桃酥,说:“那你就在园子里玩吧。今日太阳不错,多晒晒对身子骨好。”
洛白接过桃酥,道了声谢后便转身离开,走到远处回头,见秦韵还面带微笑看着他,便也勉强笑了下,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找了块僻静处的石头坐下,难过地回忆着刚才的事,难过地吃着桃酥,心里酸楚得不行。
为什么有了我这只豹,你还要去外面找其他猫?
为什么还要给其他猫做窝?
他一会儿愤愤,一会儿哀怨,又揣测着到底是哪只猫,便干脆变成小豹,将衣服卷儿背在身上,跑去了西园子。
西园子的野猫们很快就聚集起来,洛白让它们自己玩,自己则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有些阴沉的目光在猫们身上逡巡打量,想找到能让楚予昭给它做窝的那一只。
毕竟宫里也没见着其他猫,哥哥所说的大猫,应该就是这些猫中的一员。
这只毛色不柔顺,这只身上秃了一块,这只个头太小,明显不是大猫……
但是万一哥哥就喜欢毛色不柔顺的呢?万一就喜欢秃子呢?万一虽然个头太小,在他眼里也是大猫呢?
洛白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将所有猫都打量了个遍。他今日的目光不是太友善,好些猫都感觉到了,越玩越胆战心惊,最后也不打闹了,都规矩地坐在一旁看着他。
始终没找到那只最有可能的猫,洛白便仰躺在草坪上,叼着一根草望天。猫们也便重新开始嬉闹追逐。
很快夕阳落山,西园子一点点黑下去,洛白的肚皮也开始叫起来。
元福今日出了宫,他没法去玉清宫,可就这样回乾德宫,总觉得气不顺,心里不甘不愿,还有些没面子。直到野猫们也开始咪呜咪呜地求散场,想去找吃的,他这才挥了挥爪子。
走吧走吧,都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野猫们顷刻间都跑光了,洛白又躺了会儿,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往乾德宫走。
他现在是豹,反正哥哥不知道他就是洛白,洛白就是他,就这样子回去,也不算没有脸面。
他回到乾德宫,在寝殿周围绕了一圈,看见楚予昭还坐在书房窗前,便将背上的衣服卷儿藏在树上,再大模大样地走过去,跃上了窗台。
然后一屁股坐下,也不去看楚予昭,只埋头舔着自己爪子。
楚予昭不紧不慢地将笔搁回笔架,伸出手道:“小白,进来。”
我才不进去呢,我还在生气。
洛白在心里冷笑一声,将头拧向一旁,四只爪爪却不受控制地从窗台走了进去。
他别别扭扭地走了几步,走到书案上后,眼睛盯着楚予昭,前爪却搭上旁边的笔筒,就那么和他对视着,将爪子一拨。
哗!笔筒倾倒,里面的笔都滚了出来。
呵!我故意的。
接着他就觉得后颈一紧,整只豹被拎在了空中。
洛白条件反射地缩紧了爪子,但瞬间便又放松下来,身体垂成长长的一条,爪子也耷拉在身旁。
捏着他后颈的手转动方向,他也跟着转,对上了楚予昭那张放大的俊脸。
“怎么了?心情不好?”
楚予昭看着这只没精打采的小豹,看它没有骨头似的垂成长条,脑袋和眼皮都耷拉着,便将他拎到怀里坐着。
可不是嘛,心情特别不好。
随着楚予昭的松开揪着他后颈的手,整只豹就瘫在他腿上,像是一团快要融化的牛乳酪。
楚予昭低头看着他,洛白便转开视线,盯着书案的一角。
“这几天去哪儿了?一直没看见你。”楚予昭低沉的声音响起时,胸膛也在跟着震颤。
去哪儿很重要吗?反正你有其他猫。
洛白假装没听见,依然盯着书案。
“问你,去哪儿了?”楚予昭捏住他耳朵摇了摇。
烦人,别动手动脚的。
洛白将两只耳朵挣脱出来,平平抿在脑袋上,不让他捏。
楚予昭又问:“真不高兴?谁惹着你了?”
洛白将两只眼珠子转过来,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又翻了个白眼瞥向一旁。
他这个白眼太明显,楚予昭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声带动胸腔震颤,让洛白的身体也微微颤动。
“来,给你看样东西。”楚予昭弯腰去拿东西,嘴里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洛白虽然垮着脸,却还是看了过去,待看清楚予昭手上的东西后,两只眼睛陡然瞪大了。
楚予昭垂眸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小豹,看他明显精神一振,眼睛亮了起来,便晃了晃手中的白狐狸皮窝,问道:“喜欢吗?给你做的窝。”
洛白惊讶地慢慢坐直了身体,伸出爪子轻轻碰触了下那个窝。白色的狐狸皮闪着光泽,手感柔滑细腻,非常舒服。
原来这是朕给我做的窝。
原来他没有其他猫,只有我一个。
楚予昭还想再问他喜不喜欢,就见小豹腾地从他腿上跃起,两只爪子搂住他颈子,舌头伸了出来,在他脸上疯狂舔舐。
楚予昭拼命将头往后仰,最后不得不用一只手握住小豹后脑,才制止住他这热情的情感表露方式。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欢,行了。”
楚予昭将豹窝和洛白都放下地,扯过绢帕擦拭脸上的口水,洛白则喜滋滋地爬进窝中,整只豹舒服地躺了下去。
楚予昭看着小豹一会儿侧躺,拿只爪子撑住脑袋,摆出个侧卧姿势,一会儿又仰躺着,四爪摊开,满足地闭上眼,装作睡熟的模样,还打出了一串小呼噜。
洛白正仰躺着,突然感觉到自己袒露的小豆豆被拨了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