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昭俯身注视着他,身形刚好背着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洛白忍不住向他靠近,嘴里发出轻轻的哼声,接着就去拉他的手往被子里探。
楚予昭的手也很烫热,洛白有瞬间疑心他也在发烧,但很快就顾不上想太多,自顾自卷入愉悦的浪潮里。
屋外又开始飘雪,天地间一片冷肃,而屋内屏风后的这一小方天地,空气热得像是浓稠的糖浆,怎么也化不开。
洛白这次的发情期,断断续续持续了三日,楚予昭的动作从生疏到熟练,已经能很快将他安抚住。
但是他也不允许洛白不停索取,会面无表情地将贴上来的人推开,用冷帕子擦遍他全身,只在冷帕子都无效,洛白实在受不了时,才会允许那么一次。
只是有次刚结束,楚予昭还没有如同往常般去净房,太过放松的洛白,犹如还飘在云端,脑子里空空茫茫,便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只小豹。
小豹将自己舒服的摊开成一张饼,嘴里小声哼哼,爪尖无意识挠着身下的被子。可突然仿似反应过来什么,哼哼声戛然而止,再慢慢看向楚予昭,一双瞪圆的眼睛里全是惊恐。
楚予昭也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声未吭。
小豹一直仰头和他对视着,再倏地翻过身趴着,爪子紧张地蜷成一团,慢慢往后退,待退到被子边缘处,一爪揭开被角,没头没脑地钻了进去。
楚予昭看着那团被子,伸手掀开了被角,但被子下面露出的不再是小豹,而是名蜷缩成一团的少年。
少年全身皮肤都泛着红,眼睛蕴着一汪水,有些惊慌地看着他,甚是楚楚可怜。
洛白艰难地吞咽了下,颤着声音进行补救:“哥哥,如果,如果你刚才看见了小白,那都是假的,不是真实的,是眼花了。”
楚予昭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洛白就要心虚地移开视线时,才淡淡地问:“是吗?”
洛白突然没法斩钉截铁的将那个是字回答出口,只沉默着没有做声,内心开始挣扎。
他在这几日之前,还不知道两个人可以亲近到那样的程度。某个瞬间,他甚至认为自己整个人已经被哥哥握在手中,已经和哥哥骨血相连。
既然那么亲近,自己就是小白的事,他真的不想隐瞒了,可他答应过娘无数次,一定不能将变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既不想瞒着哥哥,却又不想违背娘,该怎么办呢?
楚予昭只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了下肩头,柔声道:“应该是我瞧错了,你还再睡一会儿。”
洛白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仰起头看他:“你不要走。”
“好,我就在屋子里,不走。”
洛白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断偷看楚予昭的神情。但见他和平常别无二致,只去窗边书案开始写字,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这才确信他的确被自己糊弄过去了。
毕竟若真看见他变成了豹,没人会忍住不问的。就好比元福姨还在给他搓背,突然就变成了熊,在他肩头上搭上一只熊爪。或者红四哥哥变成一头虎,抱着长剑靠在树下。
谁能忍住不问?
谁能忍住?
洛白终于放心了,打了个呵欠开始睡觉。
这三日里,洛白非常黏楚予昭,不允许他走出自己的视野范围,就算去浴房,他也会靠坐在门口等着。
走出这间屋子就更别想,楚予昭有几次趁他睡着了,在呼噜声中轻轻拉开门。门扇才启开一条缝,呼噜声便戛然而止,响起洛白阴沉沉的声音:“朕,你想去哪儿?”
转回头,便看见洛白黑着脸坐在床上,便只得又关上了门。
内侍们也不敢进屋,包括成公公。自打送饭食被洛白赶过两次后,内侍们都是将食盒放在门口,等楚予昭自己取。
这天楚予昭正在沐浴,迟迟没有取食盒,成公公便想送进去。他将门推开一条缝,没见着人,洛白应该在床上休息,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子旁,放下食盒,期间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可就在转身时,突然对上了一张近距离的脸,猝不及防之下,骇得他直拍胸脯。
“洛,洛公子,你不是在床上躺着吗?”
洛白用一种防备而警惕的眼神看着成公公,片刻后才道:“我来看看你在干嘛。”
成公公何时见过这样的洛白?走路悄无声息,目光里还透出些许冰冷,让人不由头皮阵阵发麻。
他知道洛白这几日患了病,虽然陛下没说过病因,但瞧眼下这状况,基本可以确定是脑子又出了问题,赶紧告退出了屋子。
洛白等成公公退出屋后,有些不高兴空气中留下他的味道,便去将窗户推开,等风将那股味道卷走后再关上。
他并没觉察到,他已经将身体内属于野兽的那一面展露无遗,守着这间满是他和楚予昭气味的屋子,就像求偶期的猛兽守着自己的巢穴,既不让配偶离开,也不准其他人进来。
对于他的这些反应,楚予昭的态度是无限包容,也足不出户地在屋子里呆了几天。
洛白就算睡着了,醒来后也会四处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而书案前坐着的人会立即赶过来,将他拢入怀抱,安心的声音随之在耳边响起:“我在,我一直都在的。”
洛白第四天醒来时,屋内没有了楚予昭,只有坐在床头怔怔出神的元福。
“元福姨。”洛白开口唤他。
元福一怔,语气里透出欢喜:“你醒了?”
“嗯。”洛白点点头,打量着四周,“哥哥呢?”
元福道:“陛下三日没上朝了,现在不得不去,叮嘱我在这里看着你,要是醒了后身体有异,立即便去禀报。”
“我能有什么异常啊?我一直都好好的。”洛白说。
元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前两天我进屋时,你就像不认识我似的,想着法子将我赶走,那也是好好的?”
洛白茫然地问:“有吗?”
前几日他一直迷迷糊糊的,能记得的也不是那么清楚。
元福缓缓点头。
“对不起啊元福姨,我不是故意的。”
元福叹了口气:“饿了吗?饿了起床吃点东西。”
洛白立即觉得饥肠辘辘,忙道:“吃,要吃,我要吃很多很多。”
元福取过衣衫给他穿上,再扶着他坐在桌子前,内侍们端着饭菜上来,依旧是四菜一汤,虽然精致,却分外清淡。
洛白颤巍巍地抹袖子,吞咽着唾沫:“不够,保管不够,再上这么多,不,再上两个这么多,还有辣椒酱。”
元福赶紧阻止:“行了,你这几天都没进什么食,先别吃太多,也要清淡些,肠胃才受得了。”
洛白开始大口吃饭,不停往嘴里塞,看得元福心疼不已。
“元福姨,我没怎么进食,我居然舍得不吃东西?”洛白边狼吞虎咽边含混地问。
“是啊,你都不怎么吃东西了,肯定病得很重,可把我吓坏了,好在陛下一直给你喂着上好的参汤。”元福双手合拢拜了拜,“谢天谢地。”
楚予昭三日没能上朝,积压了很多政事,等到将一切处理完毕后,已经到了中午。
他大步流星回寝殿,身旁的成寿小跑着低声禀报:“洛公子身体有些虚,但精神头瞧着尚好,还用了两碗粥和一些小菜……”
元福已经离开了,洛白又摊着身体躺在床上,遥遥对着窗外大树上的那个鸟窝,里面的鸟叫一声,他便学着啾啾一声。
“果然精神很好。”
门口传来低沉的男音,带着几分笑意。
洛白连忙转头,惊喜地喊了声哥哥,刚想直起身,就是一阵头昏眼花,又跌回被子里。
两名小内侍跟了进来,快速给楚予昭摘下冠冕,除去朝服,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楚予昭一边挽着长袍袖子,一边踱过来,坐在了床侧。
他摸了摸洛白的额头,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洛白回道:“很好,就是有点虚,肩背睡得有点酸。”
楚予昭低笑了一声,开始替他揉腰,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洛白不由眯起眼,像猫一样弓起身体,再伸直,发出舒服的喟叹。
他又扬起下巴,示意自己的脖子也要挠挠,楚予昭果然就去挠他脖子,如同平常替小白挠痒一般。
而洛白正在昏昏欲睡,脑子不是太好,也习惯性地转头去咬他手指,而楚予昭飞快地缩回手,让他咬了个空。
洛白不满地哼哼,察觉到那手指又在挠自己下巴,便再次咬了过去,如此反复,最后终于将那作乱的手指咬住,用牙齿轻轻地啃。
冬日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暖暖照在地面上,感觉格外静谧,洛白躺在楚予昭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再次沉沉睡去。
又过了几日,已到了一年里最冷的那几天,别说楚琫那种好享乐的,就连最勤勉的老臣,也不愿意在天未亮时便离开被窝去上朝。
每日朝堂上气氛格外低迷,虽然四角都燃起了炭火,无奈殿宇太宽广,那点炭火无济于事,臣子们个个都缩头缩脚,不时还吸吸鼻子咳嗽两声,完全没有了互相吵架的心思。
好在边境也一片平和,平常总是惹事的达格尔人,这段时间也冻得不出门。朝堂上既然没什么事,楚予昭便带着洛白去了附近行宫,每日的折子由官员快马送去便是。
说是行宫,实则是处精致的院落,修建在一座山坳,背着风,是个冬暖夏凉的地儿,后院还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池子可以泡。
随侍的太监宫女都被楚予昭打发了,无所事事地候在侧院,除了每日送来换洗衣衫和折子,没有其他重大事宜,都不准入主院。
饭食都是楚予昭自己操持,每日像模像样的在小厨房煲汤烧菜,而洛白只需要等饭吃。
每间房都烧着地龙,气温很高,他可以赤着足四处逛。他看着雪片纷纷扬扬洒落,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觉得真的很神奇。
天色尽黑,热气氤氲,洛白坐在窗边,靠在楚予昭肩上,时不时吃一口他喂进嘴的果子,一起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四下寂静无声,可以听见雪片落在地上的沙沙声,某处的树枝被积雪压断,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洛白慢慢停下咀嚼,盯着天上的星星出神。楚予昭低头看了眼他,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娘。”洛白的声音里带着惆怅。
楚予昭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谈雪夫人的事,便只沉默着没有做声。
洛白自顾自说道:“我见到娘的最后一晚上,她突然病就好了,也不再躺在床上,换了一件漂漂衣裳,还抹了口脂,红红的嘴,可好看了。”
“她说她要出趟远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我进宫,让我不要惦着她,等到事情办好了再来看我。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的事情还没办好吗?她是不想要我了吗?”洛白的声音有些忧伤。
楚予昭静静听着,片刻后才道:“你娘不是不想要你,也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碍于其他一些原因来不了。”
他转过洛白的身体,用手捏着他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着。
“每个人成长后,都要离开爹娘,那时候会有另外的人,陪他走完剩下的人生。他们亲密无间,骨血相融,永远不会丢下对方。”
洛白看着楚予昭那双幽深的双眸,慢慢搂住他的腰:“哥哥,你永远不会丢下我对吧?”
“永远不会。”
“唔,我也不会丢下你。”洛白语气肯定地道。
楚予昭轻笑了声,转开头捻了颗葡萄喂进嘴里嚼,洛白半眯眼,惬意地看着他,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又微微睁大了眼,不停去瞧楚予昭,看上去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楚予昭问。
洛白只看着他,咬着唇不说话。
“我刚才不讲过吗?我们亲密无间,骨血相融,有什么话都要告诉对方。乖,你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的?”楚予昭轻声哄着。
洛白听到他这么说,脸上浮起了挣扎的神情,片刻后终于扭着手指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你,我觉得憋在心里很难受。”
我就是小白,我是一只豹啊。
楚予昭低头看他的脸,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你有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我的。”
洛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主要是我娘吧,她要出门的前一晚上,给我说了好多话,不准我喜欢别人,不准我告诉别人我是只豹。但是我好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所以我已经犯错啦,如果再告诉你我是豹的话,那就犯了更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