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能让易欢与陈司礼有恃无恐敢动太子的人?
除非温姝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易欢与陈司礼的手中,他们笃定温姝不敢将他二人的行事透露他人。
易钊深沉地看着温姝,心道,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
易欢与陈司礼到底还是胡闹了。
易钊揽住温姝的腰,温姝细瘦的腰肢不堪一握,泥泞的黑发披散在易钊的肩侧,易钊思及在漱玉馆时候耳闻到的旖旎风光,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易钊的目光落在温姝外氅的缝隙中,不难看到内里的情状。
也不知道被折腾了多久。
易钊鼻尖嗅着温姝发间的香气,手指隔着缰绳勾缠在温姝的腰间,仿佛入手便触碰到了凉滑的皮肉。
温姝始终靠着易钊的肩膀没有清醒。
人生着高热,易钊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块炭炉。
而在走到密林出口的时候,易钊看到了凌乱不堪的脚印。
青天白日,有狩猎的士子在密林深处的旧庙中发现了当朝尚书之子顾绪的尸体,遂踉踉跄跄出来报信,密林出口此刻已有不少文官武将出来,人人乱了分寸。
林奉儒是发令官,这场狩猎也将于他手中收尾。
雨停之后便带着十二位记录官在出口处等候,清点猎物与计算人数。
忽闻顾绪已死,快马派人通报行宫中的陛下与顾尚书,决定亲自前往旧庙一探究竟。
易钊打马行来,对林奉儒道,“林大人不妨拿着我的令牌多调些禁卫随身防护。”
林奉儒接过令牌正欲拱手道谢,抬首却见易钊怀中的温姝一时间失去声音。
温姝在易钊的怀中闭着眼睛,垂柳般的发丝披散,黑色的袍摆绣着赤红的卷纹,于马背垂坠下来。
易钊森沉俊美的面上泛起不悦之色,“林大人在看什么?”
林奉儒咬牙道,“不知道温佐官……”
易钊挑眉道,“林大人僭越了。”
林奉儒闭目,此时请来的仵作已经到场,林奉儒分身乏术已无暇顾及温姝,匆匆往密林旧庙中赶去。
易钊盯着怀中的温姝,抬眼看向林中旧庙所在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情况,跟着林奉儒去的禁卫很快便有回音。
第四十九章
顾绪已死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便没有人还在意拔得头筹后的奖励。
顾尚书闻此噩耗倒地不起,顾家上下一片悲戚。
陛下为给顾尚书一个交代,交代林奉儒彻查此事。
这本是大理寺的事,而陛下信不过别人。
从林奉儒处送回行宫的消息到底还是将温姝牵扯了进去。
茂林秋狩戒备森严,除非有绝顶的高手混入禁卫,否则嫌疑人就在这一百多名文武将官之中。
根据旧庙中打斗的痕迹来看,显然有一方处于任人宰割的弱势地位。
那就是文官了。
顾绪的尸体攥着一段破碎的衣摆,那是登闻鼓院的料子。
有温姝登闻鼓院的同僚撞见顾绪曾尾随温姝至涧奚泉,二人言谈不和。
顾绪身上两道伤口一道令他失血过多,一道直接致命。
种种迹象都指向温姝,林奉儒思及易钊怀中温姝狼狈的身形心中不忍,到最后还是在几翻天人交战后将初步调查的结果呈禀天听。
而跟在林奉儒身边的禁卫也很快传信于易钊。
温姝已在易钊处昏迷半日有余,滴水未进,寸米未食,大夫来来去去地铺陈换药,温姝一身的伤却始终不见好转。
易钊端详着温姝蹙眉的模样,心中道,这便是你落在易欢与陈司礼手中的把柄?
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易钊手指轻轻叩击床沿,鼻尖嗅着药香,终于吩咐身侧的亲信道,“将二公子叫来。”
易欢入易钊的寝室一眼便看到了温姝,一张阴柔的脸上露出森森的冷意。
“兄长将登闻鼓院的人带来做什么?”
易钊盯着易欢一字一句答,“他很快便不是登闻鼓院的人了,他将成为杀死顾绪的阶下囚。”
易欢摊手,“兄长将阶下囚放在自己的榻上岂不是更加奇怪?”
易钊淡淡道,“为什么要动太子爷的人?”
易欢冷笑,“太子爷不会知道。”
易钊站了起来,“太子爷为什么不会知道?”
易欢心知瞒不过易钊,索性和盘托出,“告诉哥哥也无妨,顾绪死在了一个高手手中,若没有我与陈司礼作证温姝这一次必死无疑。这是一场交易。”
易钊想到了一个人。
顾绪的弟弟顾翊。
顾翊是这世上最恨顾绪,在顾绪死后得利最大的人。
是否这暗中的推手就是顾翊?
秋狩戒备森严,即便是绝顶高手想要混迹其中伺机杀死尚书之子,若没有内部的人铺陈安排亦难如登天。顾翊的父亲是顾尚书,顾翊自己又身在长公主府,若真要安排妥当一切似乎也不无可能。
这些话他没有与易欢说。
易钊在心中权衡一番利弊终于道,“我今日便当没有听到你说的这番话,现在温姝还在太子爷心尖上,不可有什么闪失,你与陈司礼所为绝不能让太子爷知道。”
易欢道,“好。”
他不怕温姝违约将苟且告知太子,温姝若是敢拖他二人下水,依太子爷的性子温姝自己也不会好过。
易钊看着自己胆大妄为的弟弟有些头疼。
易欢笑嘻嘻道,“想必温姝很快要被缉拿审问了,我倒是想看他跪着求我的模样。”
易钊问道,“为何如此针对?”
“哥哥没有毫无缘由就看不惯的人吗?”易欢神情甚至带着几分游戏人间的天真,“我是易家的人,为什么要忍?”
第四十六章
温姝被从易钊处带走了。
易钊没有阻止。
行宫中平日有审讯专用的囚室,用来关押秋狩春猎时候的刺客,如今关押的却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温姝昏昏沉沉中清醒,发现自己置身牢狱,还未定案,温姝未着囚衣,未负重枷,案前跳跃的烛火被铁窗透入的风摇动,流下漆红的眼泪。
温姝额上的高热已退,全然不知这是在易钊处的功劳。
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带着铁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温姝于幽暗的灯火中抬起了脸。
进来的人正是顾绪的父亲,当朝户部尚书顾卫云。顾卫云的身后跟着林奉儒。
顾卫云还未曾当了几年户部尚书,儿子便死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谓一夜白头。能爬到现在的位置顾卫云显然有几分本事,他竭力控制住掐死温姝的冲动,示意林奉儒道,“本官坐着旁听,林大人可以开始问案了。”
林奉儒看了一眼温姝道 ,“入林中前一晚有人说你遇到了顾绪,并与之相谈不和。”
温姝冷笑,“顾侍卫对我早有不满,寻个由头便来羞辱,我能有什么办法?”
顾卫云一拍椅背站了起来,“所以你便生了歹心要杀了我儿?”
温姝眉眼弯弯笑了起来,“顾尚书要不要回去给你的儿子烧点纸问问他做了什么?强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顾卫云气息不匀,“竖子敢尔?”
林奉儒听到“强辱朝廷命官”几字,心中却回忆起温姝那日在易钊的马背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顾尚书是来旁听还是来主审?若是来主审,下官便立刻向陛下回了这差事。”
林奉儒平日温文儒雅鲜少动怒,如今扔了一个软钉子给当朝尚书。若是旁人顾卫云并不忌惮,林奉儒虽然官职低于他,然而林太傅此人不容小觑,更何况陛下令登闻鼓院的人抢了刑部的差事,无非是认为刑部尚书与顾卫云亲近,到时候会多生事端。
也许还有考验林奉儒的意思。
若他能将此案水落石出,提拔至刑部便水到渠成。
不看僧面看佛面,顾卫云不敢驳了皇帝的意思。
顾卫云沉着青色的脸,“林大人说的哪里话,自然是你来主审。”
林奉儒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地看向温姝道,“顾绪的手中攥着登闻鼓院的人所穿特制的料子。你且将当日的事一五一十告知我,若有冤情我必上达天听。”
这话说的巧妙,落在顾卫云耳中便是顾绪的冤情,落在温姝耳中便是温姝的冤情。
温姝脸色微白,耳畔似乎响起了那日的惊雷和大雨。
他一刀扎进了顾绪的背脊后踉跄逃离。
后来一一
就遇到了易欢与陈司礼。
以为自己逃出升天,却坠入更大的罗网。
昏暗的烛光映着温姝苍白的面容。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来自精神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