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的市井生活 第24章

  “哼!我可没有本事做你的主。”盛绍元先朝门外吼了一声,又推了乔知舒一把,“滚!别再回来惹是生非!”

  盛绍元就像一个无处发泄怒火的野猪一样四处拱,让盛雪和盛岩都有些吓到了,一直以来父亲都是老实的庄稼汉子,还是头回被大哥气成这样。

  这个家,如果一直没有意外发生,将永远保持表面的和气,可是谁也预料不到,意外会不会发生,何时发生。

  盛绍元他有个能生钱的媳妇,有个能持家的老母亲,所以他过惯了每天下下地,儿女们就能自己长大成人的日子,他不需要操心儿女们身上会发生的事情。

  这也就导致了,盛莺和盛尧一旦发生事故,还是他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事故,他就会慌乱不已,自乱阵脚的一味指责,这时候他想拿出父亲的威严来管束,却忘了事情发生的根本,忘记了孩子们才是受害者。

  他只想享受孩子们长大成人后给他带去的美好利益,不想承担孩子们成长中的遇到的危险后果。

  出了香雪甜糕的后门,只有盛莺看到了弟弟脸颊落下的一滴泪,她捂着嘴,心里的痛比身上还要重,她想着,若是她的死能解决这一切,她一定毫不犹豫。

  被夫家虐待她没有想过死,而娘家的遗弃终于压垮了她。

  这一年,不是盛家流年不利,是盛尧的劫,是盛尧的变故,也是盛尧的开始……

第26章

  盛尧和盛莺回到了小舅孙鸿润家, 这一天的磨难,也终于在孙家得到了安慰,在外公外婆身上得到了亲情温暖。

  闲置的房间有些许简陋, 不过被褥都是新的,蓬松温暖。

  小萝花就在这样的被窝里睡着了, 她就小小的一点点团在母亲身边, 小手手抱着母亲的手臂,闭着红肿的眼睛睡得一脸天真。

  孙老太太细细的给外孙女盛莺的眼睛抹药,“好孩子, 往后就跟外婆住,再不叫你回那儿去了!”

  盛莺这一天哭的, 再没有眼泪了, 嘴唇也干枯无色,她还没时间因为父亲的话而难过, 只一心想着弟弟。

  “不,明儿我就回去,万不可让婆母去报官, 我不能害了尧儿一辈子。”

  孙老太太心疼的不行, 上完药搂着外孙女,“有外婆在,他害不了尧儿一辈子,你也不用回去,你们姐弟就在外婆这儿住着, 自有我们两个长辈替你们做主!”

  盛莺咬着唇,相比之下,她有爹还不如没爹……

  那厢盛尧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房梁发呆, 听屋外知舒跟外公说话。

  盛尧是个混账。

  十七岁的他,也有跟长辈任性闭门不见的时候,现在他只能在外公面前任性了。只此一次,从今往后,他再没有任性的权力了。

  孙老爷子从乔知舒口中得知了全部,他叹了口气,走到外孙房门口,扬了声音:“你们几个就在这住着,你爹要来了,外公将他打出去!外公知道你委屈,外公给你独处的时间。但你再生气不能饿坏身子,让乔儿把饭送进去,吃了才有力气再生气,听话,啊,我乖孙儿?”

  又过了一会儿,孙老爷子离开了,乔知舒翻窗爬进去,蹲在盛尧床头。

  盛尧伸手,“上来。”

  乔知舒踢掉鞋子,爬上床去,被哥哥抱在怀里了。

  盛尧轻声问:“外公知道岗儿……”

  乔知舒抬头猛摇,“我没说。”

  虽说岗儿和孙家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养在盛尧身边,再加上岗儿体弱,所以一直都很心疼那孩儿,若知道那孩子没了,一定会很伤心。

  “嗯。”盛尧揉了揉眉骨,“以后再慢慢说,我在县学那段时间,岗儿病过吗?”

  “没有哇!大夫说的我都盯着呢,每日都有拉臭臭。”乔知舒额头抵着哥哥的胸口,小声地说:“不可能的,岗儿好好的,来县城第一日,大夫还来看过的。”

  这话是安慰,也是期盼,他也十分担心岗儿。岗儿是叔的亲儿子,岗儿如果真的没了,叔不可能一点儿伤心之态也无。

  “但是爹没有拿岗儿骗我的理由,方氏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受刺激晕倒。”盛尧长长叹了口气。

  乔知舒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只是想到哪说到哪的安慰了一通,见哥哥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他才闭上嘴巴不再吵人了。

  逆境催人老,盛尧的成长,只用了这一夜。

  但是亲人伤人的话,他这辈子都难以消化。

  岗儿自打养在他跟前,虽不同母,但也是他当作亲弟弟一般悉心照料下长到这么大,说岗儿是养在他跟前所以没的……这些话怎能不叫他难过?他顶撞盛绍元,他什么都说了,唯独不敢顶撞那句‘岗儿都是叫你给养没了’这句,他甚至不敢问岗儿……埋在哪里,父亲的话,让他胆怯,让他无颜面对岗儿。

  言语的伤人之处,盛绍元永远想象不到。

  不止盛尧难过,十一岁的乔知舒也难以释怀,长姐被打断了腿,岗儿没了……

  他好讨厌好讨厌盛绍元,讨厌他打盛尧,讨厌他污蔑盛尧,他根本就不知道哥哥是怎样疼爱和保护岗儿的。

  世人若只认钱,他要挣银子给哥哥!

  两人窝在一起,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心中都默契的有着同样的目标,赚钱。

  长子丢下的那番话,狠狠砸盛绍元心里了,气没消下去不说,想骂儿子想到话反驳了,人却不在跟前听了,他这心里猫抓狗闹的。

  再一个,盛尧说的他心虚,在龙井村的时候,就常有他的闲言碎语,因为他的续弦方氏比他有本事,也因为媳妇儿会赚钱,他彻彻底底的没了作为父亲的担当。现在,他总觉着铺子里的帮工和伙计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是不是听了盛尧那句他靠女儿养儿子,都看不起他?

  盛绍元心火散不下去,鼻翼上涨起一个大脓包。

  这日他照常穿戴好要去前头看铺子,穿过作坊的时候被一个后厨帮工擦到了。

  这后厨帮工抱着热气腾腾的一蒸笼,他自己被热气熏得睁不开眼,只想快速将糕点搬去铺子,所以没注意到碰到了大东家。

  盛绍元来气了,严肃怒斥:“怎么看路的!”

  香雪甜糕铺子开业以来,只有盛雪这个小东家比较强势,盛绍元原是个朴实农家汉,所以没什么架子,方氏也不尖酸。开业头几天,大伙儿都忙,总有个磕碰,那会儿盛绍元甚至笑着让他们紧着怀里的糕点,说自己又撞不坏。

  这些帮工哪里懂得揣摩主人心啊?所以这位帮工向往常一样笑着道歉,“没注意,对不住大东家。”

  不料,今儿盛绍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直接指着人让滚!

  “嬉皮笑脸,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滚!”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这之后,铺子里的人俱都不敢直面喜怒无常的盛绍元了,被骂滚的帮工也另谋高就了。

  再说盛绍元,他吼完人甩袖步入铺内,盛雪问他:“爹怎么了?大早上哪家惹你了?”

  盛绍元怒气未消,没说话。

  盛雪眨了眨眼,也懒得理了,这时候铺子门口来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书生,书生长的挺俊,盛雪多看了两眼。

  “敢问这里可是盛尧的家?”书生站在门口,问守蒸笼的伙计。

  “是盛家,客人可是要买状元糕?”

  因为‘乔知舒解斤两’一事,把他哥哥盛尧是秀才的事情宣了出去,铺子在县城有了一定的名气,许多人慕名前来买糕点,故此,伙计见书生就这样问。

  书生脸上窘迫,忙摆手,“学生苏夷,与盛尧有同窗之谊,他今日没去县学,遂登门拜访。”

  苏夷?盛雪瞪大眼睛,将来的翰林院大学士!她急急两步上前,站在铺子门口,女儿家娇着声音:“你是我大哥的同窗?你家在哪?”

  苏夷面朝盛雪,眼睛只盯着女儿家的鞋面儿作答:“学生家住青衣巷,请问盛尧在家吗?”

  真的是江州青衣苏学士!竟然是盛尧的同窗!上一辈子怎么没听说呢?肯定是盛尧自卑不好意思提,要不被苏夷一比较,屁也不是。

  盛雪惊喜不已,“你就是苏……夷?”

  苏夷面露不解之色。

  盛雪忙解释,无中生有:“盛尧是我兄长,我常听兄长提起你,说你学识渊博!”

  “苏某不敢当。原来是盛姑娘,小生有礼。”苏夷行了拱手礼,很有谦谦君子的书生气,“盛姑娘,请问你兄长可在家?”

  盛雪摇了摇头,脸上挂满忧愁,“我舅舅家出了些事,大哥去帮忙了,不在家呢,”

  苏夷听完也担忧,不过他家境贫困,马上乡试,他的银子只够去州府考试用,再拿不出多余的去龙井村或者上井村。

  苏夷羞愧作罢,要离去。

  盛雪再次把他叫住,“你家在青衣巷哪儿?等我大哥回来,我让人去知会你一声。”

  苏夷告知家中地址,转身离开了。

  盛雪看着苏夷的背影,回想上一世听到的传言,提到苏夷,竟然没有不夸的,只是没想到苏夷和她住在一个县城。

  “穷居野处,你看看他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盛绍元的声音传来。

  盛雪回头看父亲,皱起眉毛,“爹!都说书生万户侯,人家年纪轻轻就是秀才爷了,很了不得了!”

  “秀才什么秀才,看他穿的粗麻短褐,便知不是秀才。”

  那是因为苏夷家实在是太穷了,早年丧父,老母亲是个浣衣娘,有个青梅竹马纳鞋底供他读书,他也争气,仕途顺利后,衣锦还乡将娘亲和青梅接去盛京,内宅只有青梅一人,青梅和婆母有共患难的情意,从没有婆媳红脸的时候。而苏夷在一众学识渊博皆风流的学士里,他可谓是一股清流了。

  盛雪一边羡慕苏夷的青梅,一边反驳父亲道:“人家是大哥的同窗,又不是二哥的同窗,肯定是秀才啊。”

  “……”盛绍元想到落榜的二儿子,无言以对。

  苏夷居然是大哥的同窗,而且还主动登门关心,看起来与大哥情谊深厚呢。如果能伴在这样的人物身边,那才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盛雪转身朝娘亲方荷屋子里跑。

  现在的盛雪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慕强心理。

  方荷深陷在失去幼子的悲痛之中,终日昏昏噩噩,见到女儿才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盛雪坐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撒娇着说:“娘,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我需要乔儿,可是爹在气头上,我一提大哥他就发脾气。”

  方荷:“娘倒是能劝劝你爹,可是盛尧那孩子从小主意就大,他既然真的说出了往后不要你爹做主的话,就是怕你爹点了头,他也不会回来了。”

  盛雪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

  “嗯?”方荷疑问,“多嘴?你说什么了?”

  盛雪很警惕,不敢提她用回不去县学的说法火上浇了油,“就是乔儿问我小弟在哪儿,我早知道不多嘴告诉他了,这样爹也不会说出岗儿是叫他们养没的。”

  “不怪你,乔儿迟早会知道岗儿……”

  方荷悲伤的摇了摇头,“每次听你说那天的事,我都难受,要是我醒着,怎么也不能叫绍元说这样的话!你大哥和乔儿是如何对岗儿的,我最清楚,你爹这话是往他们心窝子戳啊!”

  盛雪也正懊恼,本以为刺激一下爹,让盛尧在不能读书,不能浪费时间和银子,谁知道刺激的盛尧离了家。偏偏这时候才又得知江州青衣苏学士是盛尧同窗,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对呀!”盛雪突然想到什么鬼点子了,她笑得狡黠,“大哥和乔儿对小弟多好啊,爹和大哥都在气头上,我和大哥一直不亲近,娘是长辈,你去劝比我去强。”

  “所以,娘,你去劝劝大哥吧,我在家劝爹!”无论如何,要让盛尧回来,她要借着盛尧的关系,走近苏夷。

  方荷点头,她还记得岗儿在的时候,最喜欢他大哥给举高高了,最喜欢吃乔儿蒸的发糕,岗儿,我的儿,唉……

**

  伤筋动骨一百天,孙鸿润还不能起身。

  盛尧天天忙着和曹家的人打交道,主要是之前谈好了,两日后曹家登门运茶。所以岗儿的事情他分身乏术,再有就是,他现在还不能从父亲的指责当中走出来,夜深人静,他开始会想,自己有什么脸再出现在岗儿面前?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