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岩:“盛……大哥?娘子,那、那是我大哥!”
盛雪气的已经有了点恍惚之态,“所以……”
自己刚刚被两个官差扔着跪地的情景,都被盛尧和乔知舒看了去!
董小梅捏着帕子,“所以,我们刚刚跪的是你大哥?被爹赶出家门的你大哥?”
盛雪接受不了这个说法,但是也不想开口理董小梅,她现在杀了董小梅的心思都有了!她觉得十分委屈,董家凭什么觉得帮她赶了几个小混混,就可以在她家作福作威了?她自认没有害董小梅的心思,她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她不理睬盛岩二人,一边往铺子回,一边想了许多。又想到盛尧,不可能的啊?他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只是个区区的秀才,怎么可能是官大人?冒充朝廷官员,盛尧他逞一时威风可是要掉脑袋的!
晚间,盛家宅院。
厅堂里,男女老少端坐一桌,大圆桌上菜肴精美,荤素各半,可除了三岁的盛岸一心在菜肴上,其他的人心思都不在享用晚饭上。
方荷先惊呼:“你们可亲眼瞧见了?可瞧清楚了?真是尧儿那孩子?”
“娘,儿子亲眼看见的,他和离家之前长得一模一样!”
盛雪冷眼看着父亲一副‘很想问但要面子’所以不自在的表情,软了声音道:“唉,可惜大哥已经被爹逐出家门了……”
盛绍元心口一紧。
所有人将目光放到盛雪身上,她接着说:“半日过去,太阳落山,这月亮都出来了,也不见大哥回来孝顺爹娘,想来还在气头上呢吧?”
盛绍元马上换了张脸,“哼,他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他当老子这儿是什么地方了?”
盛雪满意了。
她不服,她不信自己一个重生的会输给那个上一世穷到死的秀才,她绝对不会舔着脸去盛尧跟前,她也不允许这些吃了自己这么多年,住着自己的院子的人去奉承讨好盛尧。
方荷见这么多年了,丈夫还没消气,也不敢提盛尧了,只不停的给小儿子夹菜,看着他好好吃饭。
盛岩还是慕强,想着最好他大哥能像盛雪一样有钱,给他买处院子,搬出去就不用看小妹的脸色了。
所以盛岩说:“可是嫡长子赡养爹娘是天经地义的,他不回来,丢了名声的是他,但爹于他有生养之恩,去要些孝敬理所当然啊。”
盛绍元气的大骂:“他不孝顺,自有老天爷的雷劈到他头上!我为什么不成全他!”
一桌子的人都不敢说话了,盛绍元的脾气早在四年前就有变化了,他变得敏感,由自卑变成了极端自信,他要通过大嗓门和暴脾气证明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有靠媳妇儿养家,不是靠女儿养儿子。
苏夷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家子……挑事儿的是他媳妇儿,暴躁无能的是他岳丈,软弱贪婪的是他二舅哥。
为什么会这样?盛尧兄到底是如何在这样不堪的家族里,成长为一个才德出众的君子的?还有他的妻子盛雪,这般厉害,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目指气使、搬弄是非的长舌之妇?
苏夷成亲之后,耳边全是鸡皮蒜毛,饭桌上这一家人锦衣玉食却还是句句离不开钱,一家人往钱眼儿里钻,钻的忘了如何过安生安稳的日子了。从前他和母亲在青衣巷,住的那样艰苦,过的知足又乐趣,怎么如今过的好了,他母亲也和这家人一样,每天嘴里都是不知足,都是钱……
难道真如书中所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家人如同嚼蜡吃完晚饭,各自回房的时候,苏夷抽出被盛雪挽着的手,“夫人,我今夜先去书房做文章,此时脑中文思泉涌。”
盛雪连忙答应,做出温婉体贴的样子,“好,夫君快去就是,我亲自下厨做些糕点来,你夜里饿了吃。”
苏夷点头,往书房方向去了。
盛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苏夷哪儿都好,就是嫁给这个人,自己房中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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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县孙家,和南县盛家恰巧是对角,相隔了整个南县最远的距离。
此时孙家大宅里是欢声笑语,三岁的双胞胎小子绕着厅堂你追我跑,很是稀罕盛尧和乔知舒这两个表哥给他们买的小玩具,你抢我的,我抢你的,天真童趣。
小还笙坐在乔知舒怀里,小胖手上戴了个新玉镯子,眨着大眼睛看两个小表舅你追我赶。
孙老太太:“佛祖保佑,我尧儿终是平平安安归来了,还有了此等泼天的本事……”
孙老爷子坐在主位,自豪之感油然而生,“遥想那年你坚持要弃文从商,那时你眼中坚毅,谁都劝不下来,当晚外公就在想,你有这样大的决心,绝不会一事无成!现在看来,那年你真是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孙鸿润心情太好了,多酌了几杯,脸如其名,红润喜气。
“尧儿,快同小舅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的那抚台大人?每年来信,你不是在跑商吗?”
“抚台大人就是我第一年离家,登船北上遇到的那位王大人,他原是并州茶马御史,去年驸马走私一案……”
盛尧将自己和乔知舒如何与王江纬结拜为兄弟的过程,告诉给家人们。
说完之后,才说到他这趟回来的目的,“所以,我这趟回来除了预定春茶,要在江州府开茶号。”
盛尧这番作为,让孙鸿润羡慕不已,如果自己年轻十岁,怕是也不能达到外甥这个成就,所以他十分支持,并且想到了一个人。
孙鸿润:“对了,你们可还记得曹家茶号的林管事?曹家被抄,他丢了活计,年前曾来找过乔儿,得知乔儿去了并州,他便回去了。”
乔知舒抓着怀里小还笙的手拍小巴掌,“太好了,林叔原本就负责采买的,过两日我备上厚礼去探望林叔,有了林叔,我们收购春茶事半功倍!”
……
有一大家子的人支持盛尧和乔知舒去江州开茶号,并且开始围绕着开茶号给出主意,各自抢着分工要去帮忙,团结友爱的氛围和对角那户形成显然对比。
众人一直聊到都有了困意,盛莺吩咐下人去收拾两间屋子出来,让两个弟弟去休息。
乔知舒怕冷,还想盛尧给自己暖被窝,下意识看向盛尧。
“一间就行,长姐,知舒睡我屋里。”盛尧抢着话,不能让知舒开这个口。
一屋子都有了困意的人全部清醒了,看向二人的眼神又暧昧又欣喜。
孙鸿润拍了拍盛尧的背,意有所指的问:“真的?”
“真。”盛尧马上点头,站起身来拉着乔知舒,“明日还要同知舒早起去禅寺看岗儿,小舅,我们先去休息了。”
舅娘陶氏拉着盛莺说:“这孩子还知道难为情了……说了一晚上的话,我都没觉得俩孩子长大了,此时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才有了这种感觉。”
“是呢,这下可总算是圆满了。”盛莺看向星星点缀的夜空,娘,弟弟也要成家了,乔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心正着呢,俩孩子能走到一起,可太好了。
第40章
终于能在自己家中好好睡一觉了, 盛尧让孙家下人打了热水来,给乔知舒烫脚。
乔知舒一边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的脚被盛尧抓去擦干了, 他都滚进被窝里了,才反应过来,刚刚盛尧伺候他洗脚了。
乔知舒夹着被子在床上翻了半圈, 爬起来趴盛尧背上,下巴颏压在人家肩膀处, “哥。”
“嗯?”盛尧坐在床边,一侧头, 嘴唇擦过乔知舒的黑发。
乔知舒就是想粘人,嘟嘟囔囔, “我困……”
盛尧伸了食指拨弄乔知舒的下巴颏尖儿,跟逗小猫似的,柔声低沉又沙哑的调侃:“困你趴我身上?”
困还不躺下睡觉,又作怪。
乔知舒觉得下巴被挠的痒痒, 鼓起双颊‘噗’了一声赶盛尧的手指,然后缩了下巴在盛尧肩膀上蹭痒痒。
盛尧顺势往后倒, 乔知舒更紧地抱着他,最后盛尧躺在他身上,乔知舒压在柔软的棉被上放声大笑。
夜晚的宁静将乔知舒的笑声传出了院子,院外的老槐树随风晃动树叶。
盛尧听乔知舒大笑的声音,也跟着轻笑了两声,然后坐起身来, 两指去捏乔知舒的嘴唇,“嘘。”
乔知舒又‘噗噗噗’。
盛尧居高临下看着,明明此时的乔知舒被他捏着做鬼脸, 并没有平时好看,但是笑弯的双眼和只在自己面前展现的幼稚和傻里傻气,让他心中柔软,对乔知舒充满了喜爱。
乔知舒在他面前从里到外的打开,这种相处实在太放松太舒服了。
盛尧情不自禁俯身下去,轻轻啄了一下乔知舒的嘴角,在后者安静下来之后,与之对视,看乔知舒傻傻张着嘴呆呆的样子,盛尧又轻轻‘嘘’了一声。
乔知舒被对方呵出的气息打在脸颊,痒的他又咧着嘴‘哼哼哼’地笑。
盛尧单手撑着头,另一手扯了扯棉被将乔知舒裹紧,“睡觉。”
谁知因为他开了头,乔知舒动了春心。乔知舒两手钻出被子去勾着盛尧的脖子,也抬起脑袋来撅嘴嘬盛尧的嘴角。
不过他也只撅着嘴像吸气一样,贴着盛尧的嘴唇吸了一下,然后就躺回去了。
等盛尧也躺下了,他立刻侧着身,手臂和腿都搭着盛尧,然后软软打了个哈欠。
盛尧猜他应该是真的困了,就伸手环着乔知舒,在他背后拍了拍,舒服的乔知舒闭着眼睛打了好几个哈欠才睡着。
睡梦中,乔知舒感觉有一阵将自己从高处吹落,他在寒风中滚啊滚,飘啊飘,终于贴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他有了落点之后任寒风萧瑟,他只贴着那个温暖的地方,再也没有被风带走了……
次日一大早,两个官爷去叩响了南县盛家的大门,传话县太爷找盛绍元。
无论良民还是暴民,都不喜欢和官打交道,所以盛绍元这心七上八下的,他问:“敢问二位官爷,县老爷唤我何事?”
“应该没大事儿,盛老爷你放心去。”官爷也不知道,但是掂着手中人家孝敬来的铜钱,不能说不知道。
送走官爷,盛绍元把一家人全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县衙去了。
他们这么大阵仗,弄得邻里的小孩子们闲得无事也跟着去凑热闹,最后竟是在衙门口围了一小撮人。
衙门大堂之上,除了盛岩和苏夷,盛家跪了一地。
县令:“都起来,今日本官就是邀盛老爷聊几句家常,你们能全家出动,可见团结,本官却不懂,为何独独将长子撇在门外啊?”
盛绍元一听,心中暴怒,那逆子竟真的用权势对付自己?县令大人只是惋惜一句,谁料盛绍元自己心虚。
“大人明鉴,实在是那逆子不堪教养啊!老农生他养他,送去县学,送他科考,可是他却闯人家宅,行凶闹事,老农实在生气,说他两句,他就摔门而出,躲去他外公家,之后就了无音讯了。”
“这?”县令大人有些意外,怎么还有这档子事?他不过是代盛尧给盛绍元送钱而已,这可如何是好?
看了眼衙门外面围观的人,县令大人头疼,这闹大了坏了盛大人的名声,他怎么交代?
“你、你怎说这些?现在说这些……那、那当时为何不来报案呐?他伤的是何人?”县令有点慌了。
盛绍元也被问到了,当年不报案,后面妻女给摆平了之后,一切平静了,他才觉得事情不大,不难解决,但是气已经发出去了。现在他这一着急给秃噜了出来,查起来到底是他不慈,非长子不孝……
还是盛雪反应快,“大人,当年之事是家门不幸,所以才没报案的。”
“哦对对对,我长女嫁去了东县,谁知我那女婿品行不堪,竟然虐待妻女,我那长子冲动易怒,上门去小打小闹了一番,故此没有报案。大人明鉴,那日我就说了、骂了他几句,他就离家出走,他已十七,有手有脚,老农总不能把他拴在家中。”
县令大人松了口气,开始维护盛大人的名声,“那就好,那、那事出有因,归根结底到底错在你那女婿身上,你长子血气方盛,保护家人之心无可非议,这不是他的过错。”
方荷扯着丈夫的袖子,不让他再开口,自己连忙道:“是,大人说的极是。但不是我们一家人将尧儿那孩子拦在门外,这其中有许多苦楚和误会,大人且听民妇一一道来。”
“尧儿出生没了亲娘,婆母迎我进门本是为了照顾他,谁料我进门没多久有了身孕,所以那孩子从小养在婆母跟前,家中两个孩子要吃喝,他爹终日又忙于农务……虽父子情不深厚,但从未苛待。”
盛绍元也根据媳妇儿的话有了方向,“我那长子像他母亲,从小心思就重!目无尊长!”
“好,你且住嘴。”县令大人是听明白了,也不想听了,对官差吩咐:“抬上来。”